277我来了~
大堂的尽头,温书喘着粗气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宗主——”神明宫众齐齐跪下,场中,只有温书和金钟楼两个相互站立的人。
风能缓缓抬起头,望着场中淡然挺立的身影,想喝斥终是闭住了嘴。
竟是金钟楼!
只有他一个人。
温书呆呆地看着这边,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方才一路大跑着过来,差点没岔了气。
金钟楼的衣衫已有些凌乱,因为轮番的恶斗,气息也有些不稳。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嘴角那丝刺目的鲜血。
温书的心忽然痛了一下,毫无征兆,仿佛是体内的那个女人感受到了金钟楼的状况,硬生生地撕裂了一个名为不安的漏洞。
听到她的到来,已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的金钟楼,微微侧了侧脸。柔和的侧脸,皎洁如月光,白洁俊秀,温润如暖玉。即便在受伤呼吸不稳的情况下,他依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
这一瞬,心中的某根弦忽然断了。而这根弦的绷断,让一扇久闭的大门慢慢撬开了一条裂缝。
相距两个时空的人,站在世界的两端,不管距离多远,心意都能到达。
又一个恍惚,温书脑袋眩晕了一下,揉揉自己的胸口。为什么,就在刚才,她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从未有过的情绪,笼罩着她,那样陌生,而又毫不设防。
而温书,也是第一次体会到那样陌生而又忐忑的心情。她居然觉得留恋。原来,喜欢一个人、担心一个人就是这种心情。
服下忘忧草的人,断情绝欲,严格说来,是个不懂感情为何物的怪物。温书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在最近的这段日子里,她也越来越有人情味。
这样的温书。她直觉地看着。这是对于与自己不同“物种”的抗拒。但她的心里,又在不自觉地期待着。
虽然那个温书,有太多的牵挂和羁绊。却是让人着迷和羡慕的。
温书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古怪的情绪,但是,被金钟楼如斯爱着的人,就算是真的死掉了。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人一辈子只要拥有一份刻骨铭心、愿意让你付出一切的感情。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似乎都不会害怕、退缩呢。
心悸的感情渐渐远去,印象中那女人的身影逐渐远离。她终究没能重新占据这具身体,只能在不知名的某个角落。观望着他们的幸福和喜怒哀乐。
温书心中闪过一抹恶意,名为痛快又嫉妒的东西。
让她永远回不来也不错呢,为什么她就要消失?那个女人既然已经不在了。过去的东西就让她成为过去,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她。她不想退让,更不想离开。
尤其是在见识过那女人的无奈之后,明明心中担忧着那人的状况,却无法向她这样走过去关心他,查看他的伤势。
她在那莫名的一角,焦虑、担忧,甚至是恐惧着。无论怎么挣扎,她都回不来。这就是金钟楼爱着的那个温书,他再爱她又如何,他们毕竟不能相守,最终陪伴在金钟楼身边的人还是她。
但这些想法,闪过脑海不过是在极短的一瞬间。温书害怕,那么可怕的想法会是她想的吗?还是以前的莫小仙的思想在作祟?
或许都不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忘忧草的效力越来越弱,这意味着那个温书回归的同时,这个温书身上的七情六欲也在逐渐苏醒。
她没有意识到,她也爱上了那个一往情深温润的男子了。
温书没有意识到这些,她在心里直觉地抗拒着这一个事实。她只当自己是发疯了,竟然会那样想,她不是什么烂好人,但这么邪恶的想法,不该存在在她的心里。这个人不是她,她也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金钟楼。”温书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道。
如此陌生的口吻,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朋友一般,金钟楼嘴角的笑容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莫名的有些发苦。
“温姑娘,或许,我该叫你宗主。”
金钟楼这是在生气?可是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啊。也是,金钟楼怎么会为这种事生气,这家伙根本就不会生气,一定是她想多了,刚才居然感觉到微微的不忍和心虚。
“金钟楼,他们这样也就罢了,你可别拿这事逗我,我都烦死了~当时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给自己揽下一个这么大的麻烦,头疼啊~”
金钟楼一怔,稍稍想了想,便知道温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揽下这件事,自然是温姑娘本身所具有的责任感。或许正如谢小迹所说,忘忧草的药性变差了,他们所熟知的那个温姑娘正在慢慢回归。而在金钟楼看来,这并非是唯一的原因,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温姑娘本身就是一个善良的人。即便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她本身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并未消失。
但他和谢小迹都没有想过一点,他们并不知道莫小仙已经死去的事实,现在寄居在这个身体里的是一个外来的灵魂。
这事除了温书,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难道没有想过,当忘忧草的效力完全解除之时,回来的是他们熟知的温三小姐,还是那个人人害怕的女魔头莫小仙?
他们已经想到了吧,只是他们都不愿这样的结果发生,才故意忽略这个问题。尤其是谢小迹,当古道热肠的那位名医温三小姐真正不复存在,留下的是不可一世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三小姐,金钟楼又该如何?
以金钟楼对感情的执着,他是否能放下温三小姐?又在哪里,能寻找到只属于他,心中唯一的挚爱?
“咳咳——噗——”金钟楼强自忍耐,不想让温书发现他的伤势。但是血气一个上涌,捂在嘴边的那只手指缝正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金金钟楼!”温书吓坏了。
“我没事……”这么说着,手中的鲜血却渗得更加厉害。
“笨蛋哪,都伤成这样了,哪里叫没事。是谁把你打伤的,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温书飞快点住金钟楼身上的几处大穴,又摸出了一瓶疗伤的药,揭开瓶盖,从中倒出两滴,在金钟楼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硬塞进他的嘴里。动作之连贯,令人瞠目结舌。
但最让人惶恐的,还是温书说的话。听到宗主动了肝火,还直说要为那位俊逸公子出气,二十八星宿使一个个肩膀哆嗦,嘭地直磕头。
“原来是你们这些家伙干的好事啊。”这话听着好奇怪,这里除了他们,还有谁?可温书才不会管这些呢,一看这些家伙出手这么不留情,一定是他们皮痒了。“有你,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家伙,不会都有份吧?”
温书数着磕头的一连串的脑瓜,卷起衣袖,那架势,虽然奇怪得紧,但气势和压迫力对这群看见莫小仙就少去半条命的家伙,无异于夜半惊魂了。
温书正要前去,一人赏上一拳的时候,金钟楼拉住了她。
金钟楼笑得很高兴,是发自内心的那种高兴。
温书一下子就愣了,脸蛋儿红红。心里想着,金钟楼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还是低气压得叫她心虚,一会儿就笑得跟个“白痴”一样,目眩神迷的。她说她怎么觉着有些头晕呢,都是这家伙害的。
“我没事,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就别怪他们了。”这里是神明宫总坛所在地,他突然闯入这里,这些人不可能不出手?
“职责所在也不能出手这么狠啊,还以多欺少,不打他们一顿我这气没法出。”温书挥着小拳头又要上,再一次被金钟楼拉回来了。
“这件事我也有不是,到底罢手,反正我的伤休养几日,便没有大碍了。”
幸亏温书现在还不知道她的那班属下进行车轮战的事,只说了一个以多欺少。要是知道了这一点,恐怕二十八星宿使今日逃不过他们宗主的这番小拳头了。
“什么没有大碍,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想起来我就生气,要杀人啊,一个个下这种死手!”
跪在地上的二十八星宿使最是可怜,心情七上八下,一会儿心中一缓,一会儿做好了被宗主处罚的准备。如此来回,真是水深火热,备受煎熬。
“我来这是有事拜托温姑娘,可以单独和你商量否?”得想个办法引开温姑娘的注意力,金钟楼连忙要求。
“呃,好吧。”温书扶着金钟楼,就要回到后面。
听到温书答应,金钟楼心中一喜,其他诸如二十八星宿使也各个都是逃过一劫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是!
温书忽然顿住了,“和你商量事情可以,但得等罚过这些家伙再说。”
“啊——”
神明宫大堂一片哀嚎,温书挥舞着小拳头,一人给了他们重重的一拳。但这种拳头,于他们不过是挠痒痒。
而温书则不一样了,“痛痛痛啊——”温书吹着肿成大棒槌的手,对金钟楼可怜兮兮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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