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情绪即将崩溃的时候, 啪嗒一声浴室门锁打开了,顾佳羡刚洗完澡出来,整张脸红扑扑, 她手里抓着浴巾给自己擦头发, 一蹦一跳跑到她面前坐下, “茜茜姐, 外边下暴雨走不了, 今天我就在这儿麻烦你啦!”
宋念知扯着僵硬的嘴角微笑,“没事儿,反正客房多的是。”她不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这个笑容肯定比刚才面对叶泽时还要僵硬。
顾佳羡察觉她的变化, 凑上来打量她,“你不舒服吗?”
“没……”她就是有些适应不过来, 一会儿就好了。
哎, 虽然说她是一个专业的演员, 但是让她在这么短时间内来回转换角色,也是需要酝酿一下情绪的好么。昨晚开始好不容易放飞自我了, 结果今天摔一跤又将她冷冷打回现实。
嗷呜,天要她亡!
宋念知转身往床上一趴,很想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了。
偏偏顾佳羡猛地起身往外奔,边跑边说,“你等等, 我去找哥哥过来看看。”
不, 别, 你真不用这么热心……
宋念知抬头正准备阻止的时候, 小姑娘在门边一晃, 已经没影了。她随便拉了个枕头将脸埋进去,闷死算了, 怎么顾衾也跟着来这儿了。
蔫蔫地趴了没一会儿,宋念知整个人就像弹簧一样猛地弹起来,她都差点忘了神婆还在家里,该不会已经跟顾衾碰过头了吧!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穿上拖鞋往神婆房间走去。
顾衾本来就对她的行为举止存了疑心,要是再让他知道神婆的存在,肯定直接将她钉板板上问话了。
她这头刚拉开神婆房间的门,楼梯那头顾衾已经顺着走了上来,两人在走廊碰了个正着。宋念知感觉空气忽然凝成一团,然后溶解,在这无声的暗流中缓慢流动。
连呼吸都感觉困难,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宋念知平时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试问一个常年待在娱乐圈的人,明争暗斗都是家常便饭,还有什么场合没见过——说是这么说,但她遇到顾衾就不行了。
男人的眼瞳里毫无杂质,深邃的几乎没有尽头,一眼望去仿佛什么都能看穿,她有点儿害怕。
尽管自己在圈子里应付那些带着不轨之心的男人游刃有余,但在顾衾这种老油条面前,又觉得自己略逊一筹,别说略逊一筹,真要跟人家对付起来她简直不是对手……
后来她才想明白,她根本没想过要防着顾衾,因为他不喜欢她,没有什么不轨心思,甚至看她的眼神都不带一丁点儿欲望。
偏偏这么对她无欲无望的男人,铁了一颗心要娶她,实在是让她有些莫名其妙,又有点儿不高兴。
没再多想别的,趁着他上楼转身这么点儿功夫,宋念知赶紧往里头探了眼,发现客房收拾的干干净净,连神婆的行李箱都一并消失,看来是二伯已经将人送走。
等她收回视线的时候,顾衾已经在她房间门口立着了,男人单手抄在兜里,穿着简单的短袖运动裤,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随性。
顾衾是刚洗完澡,乌黑柔软的短发垂在额前,将脸部硬朗的线条衬的柔和,看着比平时好相处。
“站那儿干嘛?”周围一片静谧,连楼下吵吵嚷嚷的顾佳羡也没了声儿,他开口时,嗓音情不自禁压低。
在宋念知听来,这样的声音只会平添性感,她居然对这样的声音有些无法抗拒。
宋念知脸颊微微发烫,幸亏站得远他看不见,低低应一句:“刚才听见那边有什么声音,就过来看看……”
顾衾若有似无地挑眉,眼底含着笑,“哦,看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见。”宋念知将客房的门重新关上,直直朝自己房间回去。
顾衾跟着进来,反手将门关上,闲闲散散地找个位置坐下,“我听说,你家里这几天来了位客人?”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将她的好感吹的烟消云散。
宋念知心想,怪不得抓着她不放呢,敢情是不讨喜压根找不着人结婚?
“你监视我?”她有时候就特别不喜欢他这副什么都知道的态度,加上刚才的突变导致心情不佳,语气也冷下来。
相比宋念知的炸毛,顾衾的表情悠然的多,完全不受她影响,正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我没这么说。”
宋念知冷冷地站着,气势虽在,但总感觉还不赢坐着的这位。
她思肘片刻,换一种说法,“我只是你的未婚妻,既不喜欢我,何必关心这么多?”
顾衾没急着回答,他换个姿势,双手交叠在腿上,看起来倒像是他在质问她。
宋念知原本是瞪着一双眼睛,瞪着瞪着目光渐渐往下,看向他的手,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微露,白里透青的,真好看。
呸,好看个屁!
她的视线重新往上,却发现男人的眉眼里多了几分戏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宋念知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不想搭理这个反问句。
顾衾也懒得说这么多,长手一伸一拉,宋念知还没做出反应,身子陡然被人拉过去,结结实实的跌了个满怀,她本就穿着宽松的睡裙,现在两条腿岔开坐在人家身上,裙摆被迫上移,露出的一双长腿半挂不挂地吊在椅子上,给人遐想空间。
熟悉又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她顾不上,只感觉又羞又愤,奈何手上力道不如人家,根本挣脱不开。
如果说初次见面的顾衾在她心里是满分的绅士,那么眼前这位顾衾肯定就是实打实的臭流氓,完全没有可比性,偏偏又不能不承认,这就是同个人。
很多东西果然不能只看表面,宋念知心酸地对自己说。
顾衾没想到她身体居然这么轻,力气都没完全使出来,人已经软绵绵倒进怀里,心底有什么异样情愫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忽略。
顾衾平常的私人时间并不多,加上长期被工作压榨,身边倒没出现过什么女人,所以他刚才愣了一下,是真没想到女人的身体居然能这么软这么香。
低头看着娇小的女人在怀里,顾衾声音也软下来了,这会儿倒像个呢喃细语的情人了,“我听佳羡说,你不舒服?”
宋念知眼下可没心情陪他玩暧昧,顾衾的手扣在她腰间,她怎么推都起不来身,心情难以抑制变得更差,“关你什么事?”
顾衾像是没听见,手臂稍稍用力,两人贴的严丝合缝,鼻翼间喷出的气息都是彼此的味道,“你太瘦了,得多吃点。”不然抱着硌人,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宋念知干脆不说话了,瞪着眼睛看他,等下文。
顾衾今天格外有耐心,脾气很好的问,“晚饭想吃什么,出去吃?”
宋念知没有回答,也不再反抗,就着这个姿势看他,不得不说顾衾是真的挺高,就这么坐在他腿上还得微微仰头看他。
宋念知笑一声,轻轻问:“吃饭待会儿吧,我知道你有话要说。”
既然她都开门见山地问了,顾衾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
他保持姿势不动,低头望她,才发现女人一双瞳仁又黑又大,湿漉漉的,这不是夏茜的眼神,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衾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你叫什么?”
他果然知道点儿什么。
宋念知一愣,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她笑一声,反倒没了那种紧绷感,“不愧是顾总,这样都瞒不过你。我是宋念知。”
这名字顾衾并不陌生,毕竟这段时间她和“夏茜”走得很近。
“我记得你。”顾衾微笑。
两人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聊了半天,大部分都是她在说,顾衾在听。她说到口干时,顾衾还贴心地将边上的水递给她,一只手环在她腰身处,就是不肯放开。
两人用这个姿势来谈话实在是太尴尬了,但宋念知力气不如他大,已经懒得挣扎,反正他都不嫌腿麻,她还有啥可说的。
既然两人说开了,她也不再端着夏茜那副架子,整个人柔和下来,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
话题绕来绕去最后回到原点,宋念知想了想,还是多嘴说了,“其实我这些话不应该我来和你说,我和她现在处于敏感期,就算你想结婚,能不能推后点儿?”
等她俩换回来了,爱咋样都和她无关,她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她也继续做个小演员。
平静的空间里,顾衾的问题有些突兀,“那你呢?”
宋念知没反应过来,眼底都是迷惘:“恩?”
他往前凑,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不在乎她,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从最开始发现她不对劲之后,他就时不时去留意这个人,几次相处下来才发现这个人很爱笑,眼睛弯成一道缝的时候看着特别乖巧,但其实又不乖,总是不听话,总是在拒绝他,总是躲着他。
后来助理说她出了点麻烦,二伯给她从国外请了位神婆回来,他当时就诡异的想,或者自己身边这位未婚妻,根本不是夏茜呢?
今天得到了印证,他内心反倒有些失意,又豁然开朗,她是谁有什么关系,能留在身边就行。
宋念知有一瞬间感觉心跳加快,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的询问,她放平语调,“现在我就是她,我只想做好分内的事,其他我不管。”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顾衾也不逼她,微笑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窗外风声阵阵呼啸,斜风密雨落在窗沿,烟雨天将整座城市笼罩在朦胧里,街边夜灯早早亮起,高悬在空中,散着微弱昏黄的光,为城市点亮一片。
夏日的天气变幻无常,没一会儿阴沉的天气逐渐转晴,顾衾和顾佳羡终于起身告辞。
宋念知客客气气将人送走,临走前顾衾还偷摸着捏她的手心,“明天陪我吃个饭,带你见见朋友。”
宋念知缄默不语,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顾衾嘴角的笑意更深,“下午我会过来接你,说定了。”
宋念知轻嗤一声,谁跟你说定了,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