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轩一众落后于炎枫二人,见他们划开空间,走出祖皇宫,当下便让秦雪涵扶着司徒静坐在莲池小亭之中。此时司徒静双目虽睁着,但神魂仍沉迷于乐神图谱中,眼无所见、耳无所闻,于外界之事一概不知。
秦雪涵道:“上古之神的神念太强,如今只能让她自己醒来了。”
羽轩点了点头,羽惜说道:“算算时间,大伯应该也到了圣皇宫外了。”
羽轩问道:“大伯?”
羽惜点头道:“大伯是现任家主,而今族中辈分最高的是爷爷和叔祖。爷爷膝下有伯父和爹爹二子,叔祖膝下是三叔和小姑。不过姑姑当年身中不知名的剧毒,已是香消玉殒。后一年聆儿因修炼‘须弥心界’走火,致使双目失明,而后又被那种剧毒毒哑嘴巴、毒聋双耳,事后虽是查到了凶手,但总觉那凶手身后还是有人,只是总追查不到。”
羽轩闻言,随即沉默良久,抬头看向羽心聆,但见少女清丽绝俗的容颜上,无悲无喜,一派淡然,似乎已没有了七情六欲之感。只是方当豆蔻年华,这般神色出现在她身上,倒是极不相称。
秦雪涵道:“生灵元气可治伤、可续命、可复原魂魄。疗毒之事并不极擅长,但这天地万物,生灵元气对其毫无影响的,倒是寥寥无几,这毒物也是一般。先前你曾猜测聆儿所中之毒乃黑族的手段,如今想来,只怕未必。”
当下秦雪涵走上前去,伸玉指在羽心聆掌心写道:“姐姐再用生灵元气试试你体内之毒的毒性,好吗?”
羽心聆平静地点了点头,面上既无喜色,也无悲意。她虽失去了视觉、听觉,但嗅觉甚佳,秦雪涵走近身前,凭借一缕香气,自然也分得清来人的身份。兼之多年来修炼灵力,壮大灵识,更能感知气息,分辨来人方位远近,若非如此,她岂能动手交战?
而今世上武学,多数以元气催动,故修炼元气者极多,虽有如“须弥心界”这等靠灵力催动的武学,但毕竟修炼者极少。
灵力修炼,以磨练神魂为主。磨练神魂,便犹如一叶小舟行于“奈河”之上、阴阳两界之处。奈河“河水”之下,便是阴间幽魔。
魔有诱惑、有恐惧、有大悲、有大喜……诸多幻象、万千法身,可引人或超脱、或沉沦。唯有见识了“彼岸”的风景,才知超脱为何物。
故此万千修士,或于灵力之道浅尝辄止,或不幸魂魄沉沦于“阴间幽魔”之中,万年以来,竟未有登临“彼岸”者。
但修炼灵力固然是一步生一步死,阴阳间隔更是泾渭分明,却又无比接近。羽心聆年纪尚小,心中思虑本自不多,又遭逢大变,心灰意冷,竟以少情、少欲、少思、少念、少悲、少欢、少惧、少忧的心态修炼,灵力进境极快,一连突破了“须弥心界”的数重大关,已有小成,可谓是羽家千年以来的第一人。
这时秦雪涵一缕生灵元气游走许久,只觉这股毒素竟渐渐不为所动,心下一凛,向羽轩道:“我用另一手法催动生灵元气,这毒果然古怪之极,只怕当真不是黑族之物,似乎……似乎也不属于这片天地……”
羽轩一惊,独自沉默许久。
秦雪涵道:“不过所幸毒素已不再伤害身体,短期之内还不必担心。”
羽轩吐了一浊气,点了点头,问道:“可你先前并未察觉出这些啊,是在壁画之中领会到了什么?”
秦雪涵眨了眨美眸,笑道:“领会到了也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
羽轩见她容貌俏丽可人,撩动人心,不由得双臂一揽,顿时只觉满怀温香,犹如身在云端,飘飘然,不能自已。
秦雪涵见风岳、海瑶隐晦一笑,俏脸蓦然通红,未曾料到羽轩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自己,随即低声嗔道:“快放开我,这像什么样子?”
这时司徒静嘤咛一声,双眼眨了眨,手指又在眉间揉了揉许久,才问道:“我们这是……出来了?”
秦雪涵忙挣开怀抱,一颗芳心定了定,才道:“你若再不醒,我都打算强行将你唤醒了。”
司徒静敛容向众人一揖道:“今日援手之请,小妹定当相报,日后若有所命,绝不敢辞!”
秦雪涵手掌虚引,笑道:“好啦,别谢来谢去了,外面估计要闹翻天了。”
司徒静一怔,随即点头道:“那些大能绝然不会坐视不管。”
当下众人走出圣皇宫,空中便有一人在问道:“轩儿、惜儿,这圣皇宫中的壁画是否已让幻图拓印下来了?”
羽轩一怔,只见空中那青衣人面有微笑,正看着他们。
羽惜点了点头,他便将袍袖虚拂,羽轩众人只觉有一股不可匹敌的无形劲力将他们引向空中,随即一片神光冲起,他们便藏于神光之中。
身量高大黑衣人朗声笑道:“羽杰族长,你这‘混元护’倒是愈加纯青啦!”
青衣人一笑道:“阳乾族长谬赞了。”随即又转头向白衣人道:“幻铭族长,我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告知为何你们会带着如此一件恰和时宜的灵器?为何不让拓印壁画,令郎就有如此过激的行为?”
幻铭淡淡地道:“羽族长以为如何?遗迹之中出现壁画本就是常见之事,我命试炼弟子带着拓印灵宝,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又有何可疑之处?”
羽杰摇头道:“不然,以前虽有发现过壁画,却多在岩壁山洞之中,不然便是墓府遗迹之内,圣皇宫中出现壁画那还是头一遭!”
幻铭眉头略微一皱,正想说话,这时幻图与黑子滢却一前一后走出圣皇宫,随即喝道:“退回去!”
但早有一只手掌隔空遥遥一握,将周遭空间凝作一块,幻铭遁入空间而去,但毕竟身法慢了,只见阳乾一只手掌搭在幻图肩上,不由得怒道:“阳乾,你竟下手偷袭小辈,这脸皮功夫当真高深呐!凌远兄,你还要接着看戏吗?”
黑凌远道:“你我二人的身法都比不得阳乾族长,又没有‘混元护’这等天下第一的守御武学,一旦交起手来,幻图与滢儿都容易被他所伤,倒不如现下就让阳乾族长把话挑明了吧。”
阳乾说道:“好,凌远族长不愧是黑族掌舵之人,快人快语,其实我也不需何等重宝,只将壁画拓印之图再给一份副本即可。”
黑凌远点头道:“此事容易,幻图,你将壁画拓印之图取出来吧。”
幻图眼望幻铭,幻铭点了点头,他便将一卷卷轴取出。阳乾握住卷轴的一端展开,只见卷轴长达数百丈,上绘诸神形象,一笔一划,无不蕴含先天至理。
阳乾一怔,竟不曾预料黑凌远如此爽快,于是说道:“那么便请凌远兄握住另一端,羽兄监督,幻铭兄拓印副本,如何?”
黑凌远淡淡地道:“阳兄思虑缜密,便依你。”他握住卷轴另一端,幻铭展开另一卷空白卷轴,这时卷上白纸突然显现点点墨汁,一缕缕黑气萦绕在周遭不散。黑气之中有墨香隐隐,吸入口鼻之时,心头思绪纷飞,恍恍惚惚,犹如陷在梦境之中,百事齐来。
这是以一气勾动心神,引得心魔显现幻化,正是梦境武学“绘阎浮”的奥秘所在。方今世上,灵力武学极少极缺,修炼有成者更是万中无一。灵力武学主攻灵魂,亦伤在灵魂。魂魄之伤轻易动摇根本。
阳乾一身修为已达化神二重,八天之境,世上罕有其匹,然而于灵力之道,仍浅尝辄止,所学不深,竟立时就着了道。
这时突然滚滚雷响,一大片阴影投下,遮蔽了天日,有一个声音断喝道:“魔由心起,相由心生,阳乾,你还沉迷什么!”
这一声振聋发聩,阳乾心神一定,随即只见空中有一尊百丈高下的化神金身立在云端。金身乃是羽杰所化,显现遥皇形貌,身着黑色祭天帝服,头戴十二旒冕,双手结印,一片灵光化作一方拜将台。
羽杰手执剑印走到台上,随即只听得云中鼓声撼天震地,似乎千军万马藏在云中。其实那剑印乃是遥皇拜将的信物,曾失落许久。羽家附属八族乃遥皇八将后人,当年八族之主执剑印去见羽赋,剑印自也落在羽家手中。
拜将剑印乃遥皇亲自炼成,虽然已不复昔年之威,却也非同小可。只祭出剑印,拜将台后便化出八面战鼓,若有八人同时击鼓,配合音阵,如同千军万马同时击出,轻易可震碎天人神魂。
羽杰身化百丈金身立于台上,长剑一指,八鼓齐震,但忽然又听马嘶风吼,将台之下竟然显现一排兵将、十万雄师,那里一片旌旗排展,剑戟如林,当先一排八将乘龙驹,踏灰云,手中长刀劲气寒。
阳乾大惊道:“遥皇剑印只能伤人魂魄,不是空间之宝啊,这些人马……是梦境武学!”
原来这梦境武学“绘阎浮”能将一片空间封住,在空间之中,人心想何物,眼前便显现何物。羽杰主修元气,辅修灵力,灵力修为颇高。但灵力增长全看渡几重心劫,心劫乃是心魔显化,主喜、怒、哀、惧等七情六欲,全以人性善恶而来。
羽杰曾渡过七重心劫,心志坚毅,修为极深,瞬间便窥破“绘阎浮”的奥秘所在,在梦境空间之中,显化兵将。
但这时梦境空间里一阵波动,竟有一人轻易越过空间禁制,缓缓走来。羽杰凝神看去,只见这人身着白衣,但面貌全看不清,犹如雾里看花,蒙胧一片。
那白衣客却似乎一叹,说道:“遥皇八将乃是一方雄主豪杰,但他们现下只能由你控制,凭你一人的本事就能抵得过八人之智,就能用来抗衡我?”
羽杰说道:“能不能前辈一试便知!”
白衣客点头道:“好吧,那我便试试。”那人一指点在虚空,只听得兽吼鸟鸣,滚滚云气排开,随即便见有混沌、穷奇、梼杌、朱厌、饕餮、貔貅、吼并睚眦等八只异兽立在空中。
这八兽皆是上古异种,或穷凶极恶、或喜于征战,只见形貌各异、都有数百丈高下,血口利爪,泛着远古凶威。
随即那人周身紫气涌出,双目中紫光萦绕,腰身一挺,立时化作八臂三首魔神之相,执剑戟银弓,踏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