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尊早就注意到角落里有个昏昏欲睡的老头儿,他以为是游泳馆中看门的,便没有注意,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生怕女儿呛到水。
可这一声“尊少爷”明显叫的是自己,把意犹未尽的女儿从水中捞起来,叶尊看向那个老头儿,六十多岁的样子,白发寸头,稀疏的白胡茬,穿着汗衫大裤衩,这样老头儿会出现在各种老巷口、公园里、老小区,谁遇到了也不会多看一眼。
叶尊道:“我是叶尊,你认识我?”
老头儿激动起来,跑过来,仔细的端详叶尊,“真的是尊少爷!我是李茂才啊!十几年前,也是在这里,那时候这里还很破旧,只是个露天泳池,我教你游泳!还遇到了水鬼,记起来了吗?”
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叶尊脑中闪过诸多片段。
那会儿叶尊才七岁,叶氏也远没有现在这么大规模,只能算个小化工厂,叶凤山当时刚把叶氏创办起来,叶氏的原址就是在个水塘边上修建的,那时这个游泳馆还只是个露天游泳池,夏天要是不除草,能从周遭的水泥地的地缝里长出草的那种破池子。
李茂才那时候就已经五十多了,是叶氏的一名普通工人,叶尊被叶凤山带来厂子里玩,从来没有玩过水的叶尊一下子就被这游泳池吸引了,非要去游泳,可叶凤山也是个旱鸭子,当时路过的李茂才便说他可以教叶尊游泳。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李茂才就和叶尊熟悉了,叶尊也学会了游泳,经常央求叶凤山带他来这里游泳,和李茂才俨然成为了忘年交,李茂才叫他尊少爷,他就李茂才,才叔。
本来这段记忆只会成为叶尊人生中一段普通的童年回忆,但因为一件事,一切都不普通了,叶尊撞了鬼。
那一次叶凤山忙着改制,天黑了也还在忙,忙到彻底把儿子忙忘了,林美瑜又不在,叶尊也乐得多玩一会儿,下了班的李茂才陪他一起游泳,两个人还比赛谁游的快,李茂才到达对岸的时候,一回头,叶尊不见了。
当时天已经黑了,这露天游泳池,只有一个六十瓦的灯泡照明,十分的昏暗,李茂才顿时就慌了,呼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便潜入水底,看看叶尊是不是溺水了,一个猛子扎下去,果然看到了叶尊。
叶尊正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脚,在不停的挣扎,却因为整个身体都进入水中,既发不出声音求救,力量也没有办法全部使出,挣扎的气力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溺水而亡。
别人看不到那拖住叶尊的东西,李茂才却能,他迅速的爬出泳池,从他放在泳池边上的衣服中掏出一大把被红线穿着的铜钱,叶尊之前还见过这一大坨铜钱,问他是什么,李茂才只是神秘一笑,说是护身符。
拿到这一大串铜钱李茂才气势暴涨,他手腕一抖那一大串铜钱就变成了一把长剑的模样,手持这把铜钱剑,李茂才沿着泳池边缘疾走,找到叶尊位置,咬破自己的手指,涂抹到铜钱剑上,然后掐诀念咒,一跃而起,人剑合一的刺入水中。
刺向的位置便是叶尊脚下一尺处,这一剑刺出后,叶尊脚踝上被拉扯的感觉便消失了,他拼了命的往上游,头顶一空,重回人间,大口的喘着粗气,能呼吸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叶尊得救了,李茂才却没有闲着,在水下又忙活了一阵,然后突然窜出泳池,沿着一条直线疾走,边走边注意脚下,手上的铜钱剑始终抱持在胸前,随时准备刺出。
这样一直跑到远处的池塘边,才刺出那一剑,叶尊远远的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而后便归于平静,李茂才穿着红色的游泳裤衩,提着那把铜钱剑,走了回来。
过去叶尊觉着,这个笑起来憨憨的才叔,就是个老实的老光棍,长处也只有会游泳这一条了,可当时见到李茂才的超凡表现,彻底颠覆了叶尊对他的认知。
李茂才把手里的铜钱剑一抖,又变成了那一大坨红线铜钱,放回裤兜中,坐到叶尊身边,“刚才看到的一切,可不可以不跟别人说?包括你爸。”
叶尊想了想,点头同意,然后道:“才叔,刚才是什么抓住我。”
李茂才指了指叶尊刚刚被抓住的那只脚踝,“看见那手印了吗?”
叶尊这才想起看向他的脚踝,一个纤细的乌青手印,好似正抓着他的脚踝,叶尊下意识的就用水猛搓,却怎么也去不掉,他慌了,“这是什么?”
“那边池塘前一阵淹死了一个女职工,不知道什么原因,魂魄没有进入轮回,变成了水鬼,她刚刚想要抓你当替死鬼,然后她借着你死后打开的轮回之门,重新进入轮回,只是我不知道是谁指点了她,普通人是不会知道这些的,这其中也需要一定的法门,”李茂才一边解释一边沉思。
“刚才那声惨叫,是那个女鬼?”叶尊不但不害怕,还充满了好奇。
李茂才也发现了叶尊的镇定,“尊少爷,你不害怕吗?那是鬼啊。”
“不是有你在吗?”叶尊倒是想的开。
李茂才对这个小少爷倒是有些刮目相看,“我刚刚那一剑已经把她刺伤了,想要彻底消灭这祸害,还需要我准备点东西,今天是没办法了。”
“你是道士?还是和尚?”叶尊想起他看过的电影。
“我师出茅山,在那个把一切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当做牛鬼蛇神的年代,我只能隐藏一身所学,做工养活我自己。还算不错,能在你爸手下做工,舒心,你爸是个大好人,”李茂才说道。
李茂才当时肯定不会想到,就是他的这一次捉鬼现场直播,让叶尊对道术充满了好奇,最终走上了痴迷道术、探索玄奇的道路。
如果不是这次的离奇经历,或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叶崇文或许根本不会滋生出贪念,叶凤山夫妻也不会死于非命,甚至叶尊都不一定会夺舍到其身上。
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