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眠之夜。
纳兰惜诺也忘记,这是第多少个不眠之夜。不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总是四处漂泊,四海为家,有时候,甚至整个月都碰不到床。
从第一次任务时的恐惧与无助,到后来的淡漠与麻木。
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但是麻木了之后,那些痛苦反而倒不太记得了。
就像过了很久,她渐渐无法想起他抛下她离开的那个日子,也不想去细究为什么,不知为何,和南宫瑾比起来,那些她曾坚持的东西,忽然间就不是那么必要了。
这,可能就是爱上了吧?
好像就只剩下这样一种解释。
洛天的月光很淡薄,有时候,像极了他的目光。清冷、凉薄。也许就是每夜都望着这样的月亮,就渐渐的原谅了抛弃,渐渐明白了,真正在乎的应该是什么。
所以,才会选择做这一切吧?
她起身,换上黑色的夜行衣。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是时候离开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脚步声,是南宫燕。纳兰惜诺微微皱眉,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想着,她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废话,这样的深夜里,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朝喜欢的男子屋里跑,能为什么?
她迅速系好腰带,准备从后面的窗户逃跑,突然,院外屋顶一阵轻微的窸窣让她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暗叫不好,打开门冲了出去。
南宫燕走到一半,看到纳兰惜诺忽然打开门朝自己冲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嗖’的一声,一道讥讽闪来。
耳边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相撞的声音,紧接着肩膀上一阵刺痛。
一条细小的难以发现的银丝正勾在她的肩上,另一头已经断裂,纳兰惜诺跳上对面的屋顶,但是来者已经逃走了。
纳兰惜诺神色冷冽,望着远处一双难以发觉的身影,一言不发的站了许久。
直到南宫燕疼痛的无法坚持,跌坐在地上,她才想起南宫燕还在这里,她连忙跑过来扶起南宫燕朝屋内走去。
“是什么人?”南宫燕咬着苍白的唇,吃力的问。
纳兰惜诺没有回答。是无常,判官无颜的索命无常。他们并没想将南宫燕致命,他们想杀人的话,纵然是纳兰惜诺也难以阻止的。
所以,他们只是想警告,或者说,这是无颜的警告。
纳兰惜诺拿出药箱,伸手就要去扯南宫燕的衣服,南宫燕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然后羞红了脸,纳兰惜诺这才想起现在自己是男人。
可是,南宫燕的肩膀正在不停的流血,她又无法自己上药包扎。
纳兰惜诺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好,索性不说,一把扯开她的衣服,南宫燕因为他的动作而吓的脸色苍白。
纳兰惜诺又想起,这样的动作恐怕是会勾起南宫燕不想回忆的画面。
她有些歉疚的轻声道:“请公主放心,在下只是想为公主上药……”
“我知道。”南宫燕连连点头,却依然是脸色苍白。
她这副样子让纳兰惜诺反而更歉疚了,说白了她也就是个命苦的小姑娘,而自己现在这样的所作所为,欺骗她,对她也是一种伤害。
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一起痛,就趁着她身体受伤,坦白了吧,这个时候身体上的疼痛还能分担一点她的注意力……
纳兰惜诺想着心底十分无奈,什么时候她的借口都变的这么幼稚了。
南宫家的人还真是她的克星。
纳兰惜诺平日上药也很手重,她习惯了伤痛,便觉得那不算什么,然而,南宫燕哪受得了她这般力度,疼的叫出了声。
纳兰惜诺动作一滞,随即开始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看着纳兰惜诺小心谨慎的样子,南宫燕忽而笑了起来。
纳兰惜诺抬眼看了她一眼,冷然道:“笑什么?”
“你真可爱。”南宫瑾伸出没受伤的手,捏了捏纳兰惜诺的脸。
纳兰惜诺心中五味杂陈,心底不停的气短、吐血、翻白眼,南宫家的人总是能让她不淡定,非但不淡定,还会逼疯……
纳兰惜诺迅速为她上好药,退了半步,严肃道:“公主自重。”
看着纳兰惜诺严肃的说公主自重的样子。南宫燕又笑了起来,她觉得纳兰惜诺现在这副样子要比刚刚还要可爱……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南宫燕假装自己肩膀疼,皱起了眉头,纳兰惜诺见状忙上前询问,南宫燕趁势钻进了纳兰惜诺的怀中。碍于他有伤在身,纳兰惜诺也不能将她推开。
她冷冷道:“公主,现在已是深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被人知道对公主清誉有损,请公主赶紧回去。”
“你是我的驸马,我今天就算住在这里,别人又能说什么?”南宫燕抬头,不悦的说。
果然是要来住在这里的,纳兰惜诺心底一寒,神色更冷。“公主请自重。”
看着纳兰惜诺愈来愈冷的神情,南宫燕的表情也渐渐收敛。“莫非……你根本就不想娶我?你那么爽快的答应,是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纳兰惜诺退开半步,点头道:“惜诺一心只铲除贼子,保天下安宁,无奈之下只好借用驸马之名,请公主谅解。”
南宫燕看着她淡漠的样子,红了眼眶。“你……从未喜欢过我?”
纳兰惜诺颔首。“请公主谅解。”
南宫燕倏地起身,扯动了伤口,痛的险些站不稳,纳兰惜诺上去要扶。她却一把推开,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跑了出去。
看着她离开,纳兰惜诺舒了一口气,随即走到院中,纵身跃上屋顶,消失在月光里。
太后寝宫,太后正倚靠在凤榻上,闭目养神。一旁,赵松安静的侍立着,一言不发。
突然,门外一阵喧哗,宫女太监们暗自惊呼着,随后连太医也出现了。太后微微皱眉,朝外瞥了一眼。“何事喧闹?”
赵松跑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急道:“太后娘娘,不好了,公主受伤了!”
“什么?!”太后闻言,急忙起身朝外跑去。
此刻,太医正忙着为南宫燕处理伤口。南宫燕默默流着泪,太医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吓的手微微发抖,只怕怪罪下来。
太后赶到,南宫燕看到母后,呜哇一声的大哭了起来。
太医吓得立刻跪倒,连连求饶。
太后连忙俯身小心翼翼的抱住南宫燕,示意太医继续上药,南宫燕哭的很伤心。
“母后,他不喜欢我,他说他不喜欢我!”
“不喜欢?不喜欢为何答应做我洛天的驸马?还为我洛天做了这么多大事!”
南宫燕哭着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喜欢我……”
她如醉了般,一直呢喃着这句话,慕容太后起身,若有所思。
这纳兰惜诺的出现本身就很蹊跷,正巧就在这边境战乱的时候出现。而且,那纳兰嫣然又为何要将他带来见她?
询问他要不要做驸马的时候,他也没有异议,答应的很爽快。
纳兰嫣然说他在翎云已有婚约,既有婚约又为何答应娶燕儿为妻?这其中必有蹊跷!
赵松看到慕容太后脸上露出怀疑之色,灵机一动,轻声道:“娘娘,奴才有话要说。”
慕容太后恍然想起,赵松也是这次的当事者之一,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她又安抚了南宫燕几句,吩咐下人们好生照看,然后带着赵松回了寝宫。
四周无人,赵松轻声道:“娘娘,其实奴才早就怀疑了……”
“哦?说来听听。”
“这驸马爷出现的这么突然,又这么恰巧,怎么偏偏就在左右两党斗争激烈,边境战乱之时出现在您的面前呢?”
这个想法与太后不谋而合,太后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驸马他尚未与公主大婚,倒是借着驸马的名义做了不少的事,杀左相,除乱党,收叛军。这看似都是为洛天效忠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慕容太后心中也有些明了了。
“不过不知太后可曾发现,这右相与右党之人对驸马可是唯命是从,此次祸乱我宦官北营伤亡惨重,而右党却是未动一兵一卒,而那叛军,本身已然是一触即发的局势,怎的她三言两语那关东军就乖乖的顺从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早有勾结?!”慕容太后惊道。
“奴才不敢妄断,但是,驸马爷如今手握重兵,德高望重,功高盖主,对洛天与王上来说,是比左党更大的威胁啊!”
慕容太后微微睁大眼睛,身体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凤榻上。
且不论其他,赵松最后这句话说的对,如今他在百姓心中是英雄,在朝中又备受拥戴,那四十万关东军将领和右党将领们对她也是一副崇拜之情。
她原以为,他是翎云皇子,翎云远在海外,两国应该最为相安无事,想不到,他竟不动一兵一卒,便将洛天收入囊肿!
想到这里,慕容太后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她脸色苍白,微微发抖。“赵松……”
“奴才在。”
“立刻找人,找人去杀了他!”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