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纳兰惜诺正伏案而眠。 国不能一日无君,朝中的大小事务就全部交给了纳兰惜诺,她已经有三日沒有合眼。
这个时候,御书房的门轻轻打开,一个小太监朝里面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进來吧。”
小太监一惊,再抬头,纳兰惜诺已经醒了过來,她面色苍白,竟也有了几分憔悴,小太监走进來,禀报道:“娘娘,独孤太子求见。”
纳兰惜诺点点头,起身走到一旁会客堂,坐了下來,宫女上來奉茶,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推着轮椅走了进來,独孤寒手中拿着一展画卷。
独孤寒对身旁的大汉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大汉点点头,看了纳兰惜诺一眼,随即退了下去。
“请娘娘过目。”独孤寒把画交给一旁的太监,太监接过,走到堂中,和几个宫女一起将画展开,画卷十分大,展开已经沾满了整个会客堂。
看着渐渐展开的画卷,纳兰惜诺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张洛天大陆的地图,但是上面更为详细的标注了各种特殊地形,以及各个区域的地域特征、天气情况、地域风俗以及历代战争史、军队分布。
完全是一个战事百科,有了这样的地图,简直就是绝对的知己知彼,在摆兵布阵或者运用战术上有很大的帮助。
纳兰惜诺有些愕然,在这样的时代,沒有卫星,沒有一切的电子探测设备,想要完成这样一幅地图,必须要倾注人力财力,亲自探测、研究,沒有几年是根本无法完成的。
有这样的地图,凭圣金现在的实力,想要一统天下根本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可是,他现在竟把这么宝贵的东西交给她?
“臣告退。”独孤寒颔首。
言罢,门外的大汉走了进來,纳兰惜诺张张嘴,却什么都沒说出來。
不能说谢谢,她该谢的事情太多,何止这一件?
“娘娘不必太担心,臣,随时待命。”清冷如他,却令人心醉。
在这里,他是圣金太子独孤寒,她,是洛天帝后纳兰惜诺。她是君,他是臣。看似是再平常不过的忠言,可说到底不过是一句,,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在。
纳兰惜诺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木轮滚动在地面上,发出熟悉又陌生的闷响,她总能把这一幕与曾经见过无数次的身影重合,淡漠、寂寥。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昔日,他是天下第一大国的皇子,在尊贵的身份与荣华富贵中纯净安宁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打破了这样的宁静,抹杀了他对这世界的一切憧憬。
后來,他是天下无双的太子独孤寒,傲然清冷,绝代风华。不似南宫瑾的霸气,却让人肃然起敬,为了天下百姓哪怕一日的安宁,他可以静默的守着那些往日的伤痛。
今日,清冷如他,昨日的风华绝代,如今只能困于一架轮椅。静默的守候中,不只有痛,多了一份爱,一份不切实际,永无回报的爱。
他的爱,就像他的痛,永远埋在心里,如一潭清水,淡淡的,却深不见底,细水长流,别人无从知晓,却又刻骨铭心。
“娘娘!周将军求见!”小太监焦急的闯进了御书房。
纳兰惜诺正站在地图前细细研究,看他一副焦急的样子,眉头微皱。
周将军只身进來,连礼数都免了。“娘娘!大事不好了!!八方诸侯以乌南国为首联合成军三十万,与联想为盟,大举反旗!!说要与我们殊死一战!”
纳兰惜诺依旧看着地图,目光落在了长江流域以南的江南八国,是现代的江浙一带,地富民饶,鱼米之乡,是块宝地。
周盖皱起了眉头,懊恼道:“这是独孤寒的阴谋啊!他先起兵惊了江南八国,让他们与联想成盟,如果现在他撤兵,待我们两败俱伤,他就可以坐收渔翁……”
纳兰惜诺冷笑。“不过是皇甫凌的奸计罢了,我早说过,皇甫凌不会坐以待毙,原本他就想联合乌南国在册封大典作乱,不过后來乌南国退出了,如今他沒了退路,唯一能帮他的,就只剩下江南八国。”
周盖若有所思。“末将还是担心独孤寒,他一旦退兵……”
纳兰惜诺淡淡道:“本來我们也沒指望他帮什么忙,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既然免不了要一场大战,何不就痛痛快快的打他一场,永解后顾之忧!”
周盖抱拳。“末将愿追随娘娘,万死不辞!”
天色渐晚,洛天北门忽然打开,一匹快马出城,朝百米外百万雄兵驻扎的营寨奔去。
“吁,,”忽然,马蹄声戛然而止。
四匹快马从两边突然跑出,横在了纳兰惜诺面前,四个人从马上跃下。
“何先!”
“权龙!”
“银龙!”
“追命!”
“参见主人!”
月光下,四人恭敬的单膝跪在纳兰惜诺马前,纳兰惜诺一颤。她沒有说话,底下四人也沒有起身,一时间周围的空气有些压抑。
“主人……”何先忍不住,先开了口。
“找到上官琴鸢了吗?”纳兰惜诺冷然问道。
“霍之和天狼卫已经护送他们到了上官琴鸢所在的海岛!”何先回道。
纳兰惜诺点头,拉起缰绳,准备离开。这样的时刻,她是沒有资格冷言相对的,只是,她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人,在最危急的关头,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们,给她的是无条件的信任,而她,却背叛了他们,选择放弃他们。
她,不配再多说什么。
看着纳兰惜诺要走,何先连忙叫住。“主人!”
纳兰惜诺停下马,“别再叫我主人,我不配。”
军营,灯火通明。
方圆几百里,有数十座营寨,每座营寨内,皆有精兵十万。
营寨外,一大片空地之上,燃起了篝火,各个营寨的士兵们正朝空地走來,负责伙食的士兵正忙碌穿梭着派送好酒好肉。
士兵们不时的看着台上正与独孤寒还有关东七将把酒言欢的纳兰惜诺,目光中是难以掩饰的崇拜与敬畏。酒过三巡,何先已经大醉,他摇摇晃晃的站起來,朝纳兰惜诺身旁走去。
“众位将士!!”他高亢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底下渐渐安静了起來,大家都朝台上看去,何先嘿嘿一笑,不顾权龙阻拦,指着纳兰惜诺自豪道:“这是俺主人!!”
权龙等人过來拉他,他用力推开他们,底下的人轻声议论,独孤寒淡然饮酒,纳兰惜诺眉头轻皱。何先继续大声道:“俺有话要说!!今日,俺主人竟说,她不配不做俺们的主人,今天俺就要你们评评,看看她到底配是不配!”
言罢,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底下将士们轻笑,他却不以为然,大声道:“洛天十二年,南宫燕公主病重,需求三味奇药为引,那三味奇药均在那有去无回的径同林之中。”
“你们可听说过那径同林?”何先不屑的环视了一周台上的人,台上台下一片寂静。“那径同林中,奇虫异兽数不胜数,皆是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异物,俺家主人,只身火烧萤火飞蛾,捕食人鱼,斩巨鳄,斗恶兽,斩云蛛,与王上出生入死,集齐了那三味药!”
闻所未闻的异兽让操练场顿时一片沉寂,独孤寒的神色微冷。
“洛天十三年羌人犯境,贼子内乱,俺主人,只身前來,杀左相,除叛党,收乱军,救王上于水火之中,随后王上大战归來,在麒麟山遭遇羌人埋伏,俺家主人身受重伤,冒死前往,诛乱贼,破羌军!”
整个操练场上,除了火把燃烧的声音,一片肃静。
“洛天十四年,俺家主人入宫,与乱国奸细周旋,运筹帷幄,每天都在为今日一战而做准备,帝都祸乱爆发,乱贼伤我王上,多亏俺家主人数月的布置,王上逃过一劫,却防不胜防被那乱贼算计,生死一线,主人奔入火海,遍体鳞伤将王上救回,随即皇甫凌五十万大军压境,主人只身前往敌营去救南宫燕公主,受尽那厮欺辱!”
言罢,何先愤怒的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碎裂声回响在夜色里,迟迟不去。
何先缓缓起身,早已热泪盈眶,他语气激动,字字发自肺腑,所有的人都屏息聆听。
“这些年來,主人与王上生死相随,荣辱与共多少次生死一线,多少次遍体鳞伤,只有俺们看的见,可是我们无法想象这些年里,主人承受着怎样的痛苦煎熬?今日,八方诸侯与联想结盟大举反旗,俺家又主人毫不犹豫披甲上阵,又是怎样的生死之战,又要受多少伤,要流多少血,又要承受怎样的痛楚?俺不知道,俺也永远不会知道。”
何先抹了一把眼泪,“俺只知道,在俺的心里,她不仅仅是王上的王后,在俺的心里,她和王上一样,是俺洛天的王!是俺们永远的主人!!”
四下忽然寂静,这样的话,换做以往是大逆不道,是欺君罔上的逆反之言。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被这番话所震撼着,纳兰惜诺到微微皱眉,冷声道:“來人,何将军醉了,还不快扶何将军下去。”
“俺沒醉!”何先大手一挥,“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言罢,他一把扯开领口,伤痕累累的臂膀暴露在火光下,这时,三道身影飘然而至,他们跪倒在纳兰惜诺面前,也扯开自己的领口,左肩之上,相同的青色印记在月光下肃穆冷寂。
青色的狼头在夜色中仿若会发光一般,狰狞的獠牙代表着他们的坚定不移,纳兰惜诺左肩一通,仿佛相应,一时间,空气凝结,纳兰息怒睫毛轻轻抖动。
“生为人杰,魂归天狼。生死相随,不悔不离!”
坚定的誓言回荡在夜色里,台上台下,不论是洛天还是圣金,所有的将士,不由自主的起身,他们不约而同的将手放在胸口,仿若自己也有相同的印记。
台下,士兵纷纷附和,洪亮坚定的声音穿透长空,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生为人杰,魂归天狼。生死相随,不悔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