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女信步游街,县太爷探听闺阁
一时间飞天打发志新吃毕了参茶,又招呼他们父子两个吃了早饭,吩咐人开了街门,送他二人上学上衙门去,一面又叫门房将街门锁了,因白天家中没有男子,却要谨守门户不可大意。
飞天因忙了一个清早,正欲回房歇歇,倏忽想起今儿只顾着打发金乔觉父子二人的饮食,倒把个巫俏给抛在脑后,因见小厨房之中总无可吃之物,不由得秀眉微蹙,因昨儿自己踏花节上容貌人品压过她一头去,心中很有些过意不去的,如今早起耽搁了她的饮食汤水,却怕她有些见怪。
因满屋里寻觅一回,但见鸡笼橱中还有些备用材料,因将水调和均匀了,捏出几个仙桃样子的糕饼来上笼蒸了,又怕这般伶伶俐俐端过去不甚像样子,因只得将志新吃的那碗参茶复又蓄了水,将个托盘盛了,一并送在巫俏房中。
那巫俏小姐昨儿因见了那个斯文威严的天官檀郎,却是哄动了春心一夜不曾好睡的,因心中兀自盘算一回,此番若是两个可以上手,便不能说进内宅之中做了正房的主子奶奶,即便谋得一个侍妾的身份,或是只如飞天这般先做了通房大丫头,到底进门儿就能当家掌管钥匙的,虽说是个当家不做主的勾当,却在内宅混了三天两早晨的,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必那大人家中细软不少,此番若能进去服侍一回,便是将来买卖不成,到底也攒下一个私房,这头亲事如何想来,却是对自己百利无害的。
因想到此处,遂起身梳洗了,复又对镜艳妆一回,穿了件鲜亮衣裳,正欲出门去寻那姒飞天说话探探口风,谁知甫一推门,却见他端着托盘进得内院,见了巫俏,彼此福了一福厮见了。
飞天见这巫家小姐此番衣着新鲜妆面娇俏,只怕是为了昨日之事要来探听自己的口风,因含笑上前进了外间,将那托盘搁在桌上笑道:“方才早起打发他们父子二人吃早饭,倒将妹子的吃食耽搁了,且喜不曾教你久等,我这就打发你吃罢。”
巫俏闻言满面堆笑道:“每日生受姊姊,倒教奴家消受不起,又不知何时方能寻访得自家骨肉,若能将我接回巫氏旧族,倒省得每日这般劳动姊姊玉体服侍照顾妹子。”
飞天闻言摇头笑道:“妹子这话说的生份了,如今你金家哥哥只将你当亲生妹子似的待,我自然也要好生看顾百般呵护,才不枉他吩咐我一回。”因说着,打发巫俏吃了早饭。
一时间天长日久无书可表,转眼到了掌灯时分,往日此时志新早已放学回来,今儿却不曾看见,就连金乔觉也还不曾下得衙门,姒飞天在家中枯坐,很有些担心,只是自己如今是通房丫头的身份,再不好抛头露面往街面上寻去,正欲打发门房上街看看,忽见巫俏打扮得伶伶俐俐的自内院儿出来笑道:“天色这般早晚了,怎的大哥与我侄儿还没回来?”
飞天闻言点头道:“正是呢,我正欲去门房上打发金福上街瞧瞧去,可不要出了什么差头才好的。”巫俏闻言笑道:“姊姊既然担心,为什么不亲自出去瞧瞧,一时间迎得大哥回来了,也算是可人意儿的,教他知道你心里有他。”
飞天闻言脸上一红道:“世小姐说笑了,我原是这府上的使女,哪里当得这话……”巫俏闻言试探着笑道:“那金福儿知道什么,若是往衙门口儿迎去,冒冒失失的冲撞了官威可怎么好呢,既然姊姊恁般放心不下,不如让妹子相陪,前去街上迎一迎可使得么?”
飞天闻言秀眉微蹙道:“论理我该去瞧瞧的,只是宅中无人看家不妥,况且家里的钥匙都在我身上,冒然出去丢在街上可怎么好呢。”巫俏闻言笑道:“这却不妨,左右咱们虽然不是小门小户,到底也不算什么深宅大院儿的,既然姊姊不耐烦出去,就让妹子替你走一遭如何?”
飞天见了这片言语,方知今日巫俏百般殷勤,不过意欲哄得自己开心,好教她出去逛逛,因心中知道她春心已动不好再劝的,况且只是金乔觉的世姐妹,又不是嫡亲姊妹,做下何事原不与自己家宅相干的,因只得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生受妹子为我走这一回了。”
那巫俏巴不得这一声言语,因满面堆笑答应着去了。叫门房上金福开了街门,自己端着个身段儿,妖妖娆娆地往华灯初上之处闲逛了一回,却来在金乔觉衙门口出,隐约瞧见二堂之上灯火通明的,只怕那琚付之大人还在过堂议事,自己虽然心中属意这个檀郎,只是到底是民怕见官,况且衙门口儿上有侍立着许多官人儿,自己原不敢十分上前的,少不得在门口逡巡徘徊一阵。
正在犹豫之间,忽听得身后一人笑道:“你如何却在此处?”巫俏回身看时,原是当日曾经为了自己仗义执言的酆玉材酆大先生,手上牵着志新,两人正往衙门口儿过来。
因上前福了一福道:“小女多谢先生当日解围搭救之恩,方才家中与长嫂一处伴着做些针线,因我长嫂担心大哥与我侄儿尚未回来,打发我来街面儿上哨探哨探呢,她因是已婚妇人身份,不方便出门。”
因说着,伸手接过志新领着,一面蹲□子笑道:“今儿放学晚了?”志新虽然心中不甚待见这位花枝招展的小姑姑,只是碍着酆玉材在场,却也不敢失礼,因请了一个安答道:“原是早就放学了的,因夫子见今儿父亲不曾接我下学房,他又几句话要对我父亲说,因此亲自带了侄儿来会齐了的。”
那酆玉材因点头笑道:“正是呢,敝东昨儿托付我问你哥哥一句话,不想今儿就见了正主儿,倒也是一桩好姻缘。”因说着摇头一笑。巫俏听闻此言喜得芳心欲碎,听那酆玉材言下之意,只怕是那琚付之当日踏花节上见了自己美貌,竟也有些意思,叫着酆玉材酆大先生对金乔觉探探口风,谁知他今儿还不曾下了衙门,因芳心羞涩惊喜,她虽是唱曲的姐儿出身,到底如今从了良,听闻婚姻大事,岂有不回避的,因把脸绯红了道:“既然酆大先生寻我哥哥有事,不如我竟带了我侄儿先回去,也省得我长嫂挂心。”
酆玉材闻言笑道:“这话很是,倒也便宜。”因说着,志新谢过酆玉材,道了别兀自跟着小姑姑家去了。放下他们娘们儿如何自去回家不提,单表那酆玉材因又在衙门口儿外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光景,方见金乔觉牵马出来,正欲翻身上马,却见酆玉材在街面上站了,因教身后门子牵了马跟着,自己紧走几步上前笑道:“不想师兄在这里,可是要进去寻大人有事商议么?”
酆玉材摇头笑道:“原是特地来找兄弟说句话的,可巧方才见你家妹子在此处等你下了衙门,我因带了你儿子过来,就交她领回家中去了,因烦她向弟妹传话,今儿找你有事商议,不如咱们寻个地方吃两杯,详细说说此事?”
金乔觉闻言,便知许是有些长篇大套的事情,若将他引到家中,只怕还要烦劳四儿整治些酒菜,倒没得累坏了这小师弟,因点头笑道:“既然我家里知道,兄弟做东,往聚友楼吃两杯也使得。”
因说着,弟兄两个携手揽腕来在那酒肆之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酆玉材因搭讪着笑道:“你家中何时多了恁般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妹子,瞒得我好苦。”
金乔觉闻言苦笑道:“我这妹子原不是亲生,是以你们都不知道,她家与我家是世交,我的深情底理,师兄是深知道的,家中遭了山洪,如今尚且不知是死是活,我又漂泊江湖多年,浪迹萍踪,只怕难以寻访,可巧前些日子,这位世姐妹竟寻到如今住处,因她家中父母双亡,又没个三兄四弟的扶持帮衬,只得投靠我来,且喜我家大娘子十分贤惠,收容在家,意欲从我家中发嫁,前儿踏花节时,我与战大哥两家往碧桃林中赏花唱和,原就是为了此事,不想我这妹子路遇歹人,倒多谢你与大人救了性命。”
那酆玉材闻言噗嗤一笑道:“当日后来听说,你家娘子此番竟除却面纱,只以芙蓉玉面示人的,那踏花节上都嚷嚷动了,还道是宓妃出水姮娥步月一般,只可惜我未曾亲见,如此说来,想必比你这妹子却是娇俏更甚,不然如何这般美貌的世姐妹前来投奔,却不见你收用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