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天气很糟糕,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海面风力达到了六、七级,带动云沙岛周边四处巨浪翻涌,平时温情浪漫的天青色海水也变成了粗野的暗蓝色。
海涛声、冲击声和风声混合在一起,成为一场无休止的呼啸大合唱。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稍远一点儿的距离就什么也瞧不清楚了。雨雾笼罩之下的云沙岛,仿佛一叶飘摇的孤舟,随时会被无边的浪涛吞没。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身处其间,肯定会感到无助与恐惧。不过五位岛民却早已经习惯了,除了骂骂鬼老天之外,其它倒无所谓,毕竟这也是海岛生活的一部分。
凡事都有其两面性,恶劣的天气虽然带来诸多不便,但好处是户外劳动全部暂停,也不用担心渔船来偷捕,忙碌多日的岛民们总算可以安心地歇上几天了。
当初几经考证,竹楼的选址很好,位于西边背风的半山坡上,尽管屋架、窗户被刮得吱吱啪啪作响,但与海岛东边的顶风面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院子四周虽然挖了排水沟,但连日的降雨难免造成部分地面积水,威威和雪豆的木房子因此受到了影响,底板被泡湿,无法居住。于是两个小伙伴被安顿到一楼库房中临时安身。
威威很兴奋,不愿老实在屋里待着,跑到院子里,展开一对宽大的雪白翅膀到处撒欢儿,红黄色的脚蹼溅起朵朵水花。它时而用扁嘴啄泡在水中的青草,时而又引吭高歌一曲,抒发胸中的畅意。
而雪豆就悲催多了,缩在竹楼外廊,眼巴巴地瞅着鹅老大在雨中快乐游戏,又是羡慕又是无奈。风带着雨雾飘过,又潮又冷,身上的皮毛一阵阵瑟瑟抖动。嚏,嚏,它禁不住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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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儿,呃呃儿,威威转过头,招呼小兄弟出来一块儿玩耍,如此美好的天气,可不能辜负了。
汪汪,汪汪汪,雪豆回应道,果断谢绝了鹅老大的好意。话说这么大的雨,要是淋成了落汤狗可一点儿都不爽。
威威对狗老弟的推诿态度很不满意,但几经劝说仍然无效,最终耐心丧失,摇摇摆摆地自顾自走开了。
竹楼里也发生了一点儿小麻烦,堂屋的顶棚出现两处漏雨,所幸并不算严重,老窦找来两个搪瓷脸盆放下面接着,暂时先应付一下,打算等天晴了再去检修茅草屋顶。
雨点儿像珠串一般滴落,叮叮咚咚脆响连绵不绝,如同背景音乐伴奏一般。
来顺儿带人披上雨衣,检查了菜地、鸡舍、滩涂养殖池、风机等地,随后返回竹楼歇息。
甲字号房间内,江逸晨坐在书桌前,不时敲打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对窗外的风雨充耳不闻。
屏幕上,是晴晴刚发来的汽车图片,这是前不久经他批准,给财务部添置的工作用车。
车型是由晴晴精心选择的新款马自达睿翼,正红色,整体流线造型瞧上去还挺漂亮养眼。
不过这小丫头总是不安分,好端端的车子,大大方方的外观本来就挺好的,结果非要别出心裁,在车尾后备箱盖上粘了一串儿金属车贴,内容是游戏《愤怒的小鸟》里的几个主要角色,什么红鸟、蓝鸟、绿鸟,瞪眼猪、皇冠猪之类,据说还是汽车装饰店里最受欢迎的主题风格系列产品。
江逸晨这才想起来,以前刚买大众途观的时候,晴晴就想在上面动手脚,因他当时态度坚决,这才悻悻作罢。这回给财务配车,倒是让她顺便得偿心愿了。
“多漂亮、多q啊,晨子哥,你瞧好看不?要不要在两边车门上也加一些?”晴晴将自己的作品展示给江逸晨看,语气十分得意。
“哎,晴晴,让我说你什么好。办公车辆上贴这些玩意儿,可真够上档次。要是再把两边门子整上,嗬,这花里胡哨的,开上街别人见了一准儿以为这是马戏团的宣传车呢。”
“真是的,人家琢磨了半天,辛辛苦苦才弄好的,让你贬得一无是处。”获得如此评价,晴晴很是不满。
“退一步来讲,就算非要粘,至少也得先把方案好好设计一下吧。你瞧这几只鸟和猪头,摆放位置呆板,没个主次,比例、色彩对比都不协调。唉,美术方面你有待进步的余地还太大,回头儿还是跟晓佳好好请教请教吧。”江逸晨并不想光哄着小丫头,坚持实话实说。
“就知道夸晓佳好,她连车都不会开呢。”
晴晴连忙找出自己的长处与苏晓佳相比。她拿下车本子已经有大半年,现在的驾驶技术长进不小,可以自诩为老司机了。
“行,随便你发挥吧。反正那车又不是我开。”江逸晨摇摇头,由她去吧,别折腾自己的车就行。
至于他的那辆途观座驾,本来一直停放在金昌俱乐部停车场,因马得韬要跑海域使用权的事宜,这段时间就临时派给他使用了。
刚刚打发完晴晴,耳边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进来。”
房门推开,只见喜子将脑袋探出。
“晨子哥,三缺一,大伙儿都急坏了。”
“老窦呢,让他玩儿吧。”
“老窦去厨房忙活了。他要上牌桌玩儿,咱们还不都得饿肚皮啊。”
几经劝说之下,江逸晨无奈,只好合上笔记本,起身出门。
来到堂屋,只见来顺儿和石锁儿都坐在桌前眼巴巴地等着,桌面上四摞绿白相间小方砖早已码放整齐。
因大雨天气,使得卫星电视信号都受到了一定影响,于是搓麻将便顺理成章地成为此时最适宜的室内娱乐活动。
“椅子拖开,让晨子哥上座。晨子哥一会儿就给大伙儿发零花钱了啊。”喜子张罗道。
“谢谢晨子哥。”石锁儿提前表示感谢。
同时地将对着大门口的椅子摆正,并殷勤地用抹布使劲儿蹭了几把。
“嘿,你们几个家伙,凭啥就认定我肯定输?”江逸晨坐到椅子上,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那是,今天说不定晨子哥手气最旺,一会儿让你俩输得直哭。”
来顺儿顺势瞪了石锁儿和喜子两眼,不过心底下却不以为然,因为晨子哥平时打牌的次数最少,难免手生。
人员凑齐,喜子又再生枝节,说以前定的一块钱一番的规矩太脱离时代,现在各种物价呈连年上涨的大趋势,粼江市场上普通大白菜都达到了两块一斤,就连那啥**委都被人民群众冠以涨价委的美誉。
石锁儿和来顺儿也一块儿连连点头,表示喜子此项提议合情合理,深得民心。
既然是民心所向,最终搞得江逸晨也只得从善如流,重新制定了个每番一斤大白菜的价格。
目的达成,三位年轻麻友相视一笑,乐呵呵地开始进行“码长城”的伟大工程。
小方砖在手,大伙儿被恶劣天气搞得郁闷的心情也立刻好转了许多,吆五喝六,笑闹做一片。
麻将属于市井游戏,与围棋、桥牌、国际象棋那些高雅的桌面竞技比赛不同,后者需要安静的环境,选手通常是端坐如老僧入定,面无表情、聚气凝神,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而麻将则需要热闹,方才有气氛。如果跟上述竞技一样,那就未免太乏味无趣了。
江逸晨今天的手气果然糟糕,一上手就连点了两把炮。
“嗬,你们几个小子喂牌喂的那么顺溜,不会是搞啥猫腻呢吧?”他用狐疑的眼光扫了在座的一圈儿。
“晨子哥,瞧你说的,咱哪儿能整那缺德事儿,那也太没牌品了吧。”喜子连忙将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另外两人也予以否认,说只是手气顺风而已。
牌局继续进行。
“石锁儿,你摸鼻子干啥?”江逸晨下意识地问道。
“俺痒痒。”石锁儿吓得赶紧把手放下来。
“痒痒也不能摸,忍着。”喜子用不容质疑的语气发出命令,转而又扭头对江逸晨笑道:“晨子哥,你是不是赌片看多了,这么敏感。呵呵。”
江逸晨摇摇头,刚才石锁儿的这个动作突然让他想起了毕业前夕,管理学院二零六寝室的舍友们在那次联欢会上联手表演的扑克牌魔术节目,方旭和齐泽辉在台上担任魔术师,肚子圆和马得韬在台下做托儿,其中摸鼻子、耳朵等动作就代表着扑克牌的不同花色,还搞得差点儿穿帮。
那幅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想起来几位舍友又有挺长的时间没有碰面了,要不过些日子请他们一块儿上岛来聚一聚?
“晨子哥,想啥呢?该你摸牌了。”来顺儿提醒道。
江逸晨醒过神来,伸手摸起一张牌,又丢出去。然后将刚才这个摸鼻子的典故讲给大家听。
众人听罢都乐不可支,说世上居然还有这么蹩脚的魔术师。
不过今天的手风一直没有转过来,两圈儿过去,直到老窦端着托盘进屋,江逸晨只胡了一把小牌,却又点了两把清一色的炮。让喜子和石锁儿连连夸奖他具备雷锋精神,助人为乐。
“来,吃点儿汤圆吧。”老窦说着,将四只热气腾腾的青花细瓷碗依次摆放到四位麻友面前。
“嗬,还有下午茶,这小日子过得,滋润。”喜子接过碗,发出由衷赞叹。
石锁儿则更不客气,拿过汤匙舀起一颗滚圆的汤圆塞进嘴里,嗯,又香甜又糯。阴冷的雨天吃点儿这个,感觉真是惬意。
老窦考虑得很周到,还为甜食配备了几样小咸菜,锦上添花。
“老窦,辛苦了啊。要不你来玩儿两把。”江逸晨说道。
“没啥,厨房里还很多活儿呢。你们慢慢玩儿。”老窦用围腰擦擦手,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随后拎着托盘转身离开堂屋。
“这一边打牌,还有人伺候茶点,都快赶上旧社会的地主老财、资本家了。腐化堕落啊。”来顺儿的联想丰富,思想境界显然比两位同伴要高。
这番感慨自然遭到同伴们的鄙视,评价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典型的装叉犯。
茶点用过,江逸晨本想收手,但却被三位热情的麻友连番劝阻,理由是时间还太早了,大伙儿闲着没事儿干的话容易憋出毛病,导致影响雨后的工作状态。
在他们的坚持下,牌局接着进行,江逸晨的雷锋精神看来还得继续发扬光大。
外面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竹楼内暖色的灯光,还伴随有不时传出的哗啦哗啦的清脆碰击声,仿佛任何风雨都无法侵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