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九鬼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把那沉重黑函紧紧抱在怀里,生怕长脚跑了一般。无论康仴,低于年息4分的贷款几乎没有,这个子钱只有5厘,而且分20年还清,几乎是白借钱,这是真心的帮助。

崇文转头看了看躺在榻上的桦山资久,好一会儿,终于笑了出来,说道:“我说过你是一个蠢货,现在我还是这么想,不过我喜欢你这样不怕死的蠢货。这一战你损失了大部分船只,有很多家臣战死,你也受了伤,这都是为了入娘的新航线,作为朋友,龙王岛有责任帮助你。

这是5百两黄金,足够你添置船只,招募家臣,恢复元气了。不仅如此,你还要发展民生,让你的城池海港尽快繁盛起来。当然,这钱也是贷款,条件和九鬼家一样。

将来,九鬼会控制整个东仴国海航道,你的船队会控制南仴国海航道。从平户到琾城,是走濑户内海还是走你这条航线?这就要看你坊津水军干的怎么样。你看看你那破城,我要是康商也不敢信任你,你那几条破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如山的财货。”

桦山资久要起床行大礼,崇文按住他说道:“朋友之间没有这个必要,你若是我的家臣,我受得你的礼,也不会帮助你自立自强,你可懂得了么?”

桦山虚弱的说道:“我坊津太穷,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三个儿子。让义政认你为父,改宗大出海,不用回归家门了,让他永远侍奉你吧。”

崇文轻轻拍拍他的手,说道:“夺人钱财尚且不义,岂有夺人子嗣的道理,让他跟着我历练几年,回到桦山家必然是你的好帮手,你明白了么?”

桦山资久眼泪滚滚说不出话,只是不住点头。半个月前,对面这个奇人把自己打的死去活来,那是何等灰暗屈辱的时刻,怎么也想不到大出海竟然是一个大仁大义、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说的没有错,跟着他拼搏一回,桦山家的命运真的要改变了。

崇文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几步,才边走边说道:“如果我的事情顺利,也许我很快就要离开仴国了,你们也很快就要回到你们的居城,分别的日子不远了。没有我,保护你们安全的就只有你们彼此,你们要互相信任,团结一致,守望相助。

不要学你们仴国那些守护和将军们,以为阴险毒辣,背信弃义,出卖盟友就是谋略。那只是鸡鸣狗盗之术,干不成大事业,即使是成为幕府将军,也不可能长久。

还记得浓姬说的话么?一切都在于人心。我们大康的智慧就是,江山在德不在险。你们帮助多少人,就能够得到多少回报,也许有出卖和背叛,但是你们得到的一定比失去的多。只有受人爱戴,才能成为人中的龙凤,泽及子孙,你们可晓得了么?”

崇文是真心希望他的这两个朋友发展壮大,他们强大,就等于扼杀了濑户内海那些乱七八糟的海贼。如果康仴商船都走九州南部和东部航线,濑户内海的财源就会枯竭,新航线就会壮大,而龙王岛才是真正掌握新航线的人。

如果真能够实现这个宏伟蓝图,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金山银海,真正意义在于他将成为仴国幕后的掌控者,无论大康怎么抓捕自己也不可能成功。

但是崇文清楚的知道,指望熊野和坊津不现实,他们太弱小,也没有短期内成长起来的可能。他还需要更多强大的盟友,把他们绑在巨大利益上,让新航线成为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把那些阻挡势力全部压扁碾碎。

在大海的另一侧,黑衣僧试图用勘合贸易控制幕府,让幕府替大康铲除永济帝位的隐患。而幕府试图垄断康货贸易,从而打破权贵势力的跋扈,巩固幕府权威。

大康和幕府暂时结成盟友,这是东海最强大的力量,看似不可战胜。不过崇文知道,这种结盟太脆弱,只要摧毁勘合贸易这根链条,盟友关系就不存在了。

这个勘合贸易损害了太多的人,这些人同样强大。只要他们联合起来倒向自己,就会首先摧毁勘合贸易,继而摧毁幕府,建立一个有利于龙王岛的仴国。也许,最终会动摇永济屁股底下的宝座,让大康真正面向大海。

这几天崇文没有下船,把自己关在舱中绘制海图,累了就想一想下一步的打算。鲶鱼仔和四天王寺的执事僧反复核对账目,仴人都是精细性子,僧人也不例外,让鲶鱼仔很费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把熊野和坊津的船只装满。

九鬼首先告辞了,他和连山琮二郎已经谈好了合作细节,要赶紧回熊野准备货物,把贸易线建立起来。

桦山资久也坐不住了,他要赶紧到盐抱诸岛去订购船只。堺港当然也是可以造船的,不过这里的船只较贵且质量也略差,全日本最好的小型船只工坊在盐抱诸岛上。虽说桦山如今不差钱,但是穷惯了的海贼首领还是要精打细算,不怕危险。

九鬼走后第二天,桦山也强忍伤痛,匆匆告辞了。

日子如水而过,除了去警哔所把斗殴滋事的几个龙王岛众赎出来,崇文就没下过船。想想刚上船时候吐的昏天黑地,现在的崇文简直就是船的一部分,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过去的崇文都已经消失了。

不得不说,仴国的寺庙势力实在强大,他们不是守护,却是比守护更强大的力量。他们掌握着民心,掌握着不计其数的财富,还掌握着强悍的僧兵,没有任何统治者敢忽视僧人的力量。前任幕府执事斯波义将就是得罪了京都寺庙势力,被佐佐木道誉轻松搞垮。

更为奇葩的是,仴僧不但喝酒吃肉,还能娶妻生子,妻妾成群。所以僧团也成了世袭势力,子孙继承法门,继续主持寺庙,左右信徒,在大康是不可想象的。

四天王寺就是琾城最大的僧团,已有近千年历史,称得上树大根深,主持绝海中津承诺的事情,绝对能够办到。果然在三天约期,大批货物运到了码头,仴国那些矮小工人麻利的装卸货物,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交割,让乐不思蜀的龙王岛众十分郁闷。

当晚,二出海怕崇文在舱里闷出病来,从堺城请了几个仴国艺伎上船,给崇文解闷。这些艺伎剃了眉毛,脸上涂了厚厚白粉,刘关特意找的牙齿没涂黑的,岁数不太大的,技艺如何倒不讲究,反正哪个龙王岛众也欣赏不了。

虽说只在琾城混了几天,二出海对琾城娱乐界已经是了如指掌,有一夜连睡四花魁的神迹,让龙王岛众大为佩服。二出海出马,给崇文找的自然对口味,崇文走出船舱,和弟兄们在甲板上狂呼饮酒,伴着仴女歌舞,倒也痛快。

艺伎们年龄都不大,一个男伎跪坐弹着单弦,4个女伎或敲着小鼓,或拍着小手且歌且舞,眼波流动,活泼俏皮,惹的一众水手大声哄笑,十分热闹。

刘关捅了捅来财牛,这几天巨人也没下船,如今他和鲶鱼仔已经成了崇文的哼哈二将,寸步不离的保护崇文安全。崇文没有上岸,这大家伙自然也没什么乐子,刘关心中不忍,就给来财牛准备了个惊喜。

巨人回头观看,刘关从盘膝而坐的人群中拖出一个胖大仴妇,对来财牛说道:“我与这女相扑立了个赌约,只要你摔倒她,她就陪你睡觉。”徐海嘻嘻哈哈的连比划带说。来财牛其实已经能够进行一些简单华语对话,立即点头应诺。

原来女相扑在仴国也属于女伎,在公卿贵族,守护大名之中很受欢迎。这仴妇是琾城第一人,从无对手,被刘关一顿忽悠来到船上,她哪里知道对手是个7尺巨人。

商议已定,刘关把一众伎子赶到一旁,腾出场地,把那女相扑拖到中央。来财牛站在船甲板如同天神一般,那女相扑腿都软了,这岂是人力能够扳倒。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见她除了外袍,只着一条兜裆布,两个硕大蒲团惹来一阵惊呼,崇文早已拍着膝盖笑做一堆。女相扑摆了个架势就冲上去卡住来财牛的腰腹,一声雌吼,全身发力,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哪里能撼动分毫。

龙王岛众在摩伽罗鱼王庙见识过来财牛的神力,知道那仴妇是蚍蜉撼树,不过这等有趣之事可不多见,一齐为仴妇鼓噪呐喊。

欢呼声中,来财牛单手从上到下提起女相扑发髻,一把扯离甲板,扔到人堆里。一片惋惜声中,水手们被砸翻一片,王石头大喝道:“三跤两胜,这局不算!”众好汉连声附和。

妥妥把那女相扑摔了三跤,来财牛才把那仴妇扶起来,上下打量,颇为满意。刘关拿出赌约,笑呵呵的冲那仴妇扬了扬,那仴妇早已被来财牛神威折服,如何不愿,刘关把二人拖到底舱,由着他们折腾。

不一刻,只觉得甲板底下如熊罴厮打,震动剧烈,激昂的雌声惊心动魄,龙王岛众一片欢呼。几个仴伎也捂着小口笑成一团,这酒如何饮的不欢畅。

正在纵情欢乐,船上来了一位客人,原来是四天王寺执事僧相请。那中年僧人单手合十打躬,说道:“绝海大师感念殿下恩德,请大出海饮茶。”

刘关冷冷看着执事僧说道:“有事就说,饮茶就不必了,这么晚了,进城不安全。”

执事僧说道:“琾城没有人会对四天王寺的客人不恭,二出海不必担心。”

刘关说道:“你不要多说了,除非让携带兵甲,大出海不会去的。”

执事僧为难的说道:“会和所自有法度,绝海大师也不好违背。”

崇文却说道:“琾城又不是龙潭虎穴,你们这些日子在城里不也好好的,绝海大师是个信人,不会不利于我,二出海不必担心,我去去就来。”

刘关皱着眉头说道:“那我陪你去。”

崇文笑道:“船上不能没有你,让鲶鱼仔和来财牛跟着我就行,不会有事。”

刘关下到底舱,把正在胡天胡帝的来财牛扯出来。崇文三人解下兵刃,跟着执事僧下船了,黑暗中闪出两个武僧,高举巴形䉜刀跟在崇文一行身后,保护他们的安全。

海里青林养浩凑到二出海刘关耳边,低声说道:“此事蹊跷,不可不防。”

二出海看着崇文一行远去的背影,微微点点头,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女伎,低声说道:“把这几个仴女留下,扒下她们衣服,待会儿找几个矮小的弟兄换上她们的衣装,混过关到城里去,在四天王寺左近暗中保护。”

海里青默默点点头,下去安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