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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亮登高台祭拜天地,驱战船横渡长江。
完颜亮从项羽祠出来,刚走上大道,忽然从江边涌过来一大群人,夜色之中,看得不十分真切,韩夷耶以为碰上了宋军,抢前一步,拔出佩剑。完颜亮抬手拦住了他,又回头叫药师奴前去打探一下。
药师奴近前一看,这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吵吵嚷嚷,哭声载道。一问才知,原来是从和州逃出来的难民。王权假称“奉旨弃城守江”,不仅放弃了和州城,还下令放火焚城,把老百姓的房子都烧了,他们没地方住,没地方吃,只好出来逃难。
完颜亮半晌不语,他想起谏议大夫杨伯雄关于为君之道“贵静”的理论,心里有些惭然。完颜亮一心想做大中国的皇帝,而且还想做个好皇帝,他早把江淮的百姓当作自己的子民了。出征前,他就三令五申,大军进城一定要先安抚百姓,要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大将萧琦攻破清流关,兵不血刃,进入滁州,一个士兵就因为纵火烧了一间民居草屋,被萧琦杀了,还揭榜示众,以号令诸军,没想到和州却是这样一番景象。他见人群中有一老汉,因衣衫单薄,在夜风中簌簌发抖,便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下来,披在老汉的身上,老汉感激涕零,连连致谢。他哪里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发动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啊!
完颜亮一路走,一路想:“拿下临安以后,一定结束战争,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回到御营,就拿出一块黄绢,写下改元为“大定”的诏书,放在文牍箧内。然后走出毡帐外,望着滚滚东逝的长江,心潮澎湃,心想:“都说长江天险,可是我完颜亮就要横渡了,只要一过长江,金军便势不可挡,赵构小朝廷顷刻就得灭亡。”他仰天祷告:“苍天保佑!”
按照女真人的风俗,每遇大事都得祭拜天地,明日渡江,非同小可,胜败将在此一举,完颜亮下旨,在长江边上,筑台祭江。
士兵们在杨林渡口江中,筑起一个高大的祭坛,六角飞檐,青瓦红柱,下方上圆,四面皆有阶陛。完颜亮身披金甲,在黄旗红伞的引导下登上祭坛。坛下站着文武官员。全副武装的龙翔虎步军排列两旁。
祭祀开始,先“省牲”。太祝和廪牲令把一匹黑马牵到祭坛前,进行洗濯。洗干净后,执事官告“洁”,然后请光禄卿“省牲”。光禄卿绕着黑马转一圈,说:“备。”廪牲令和太祝也围马转一圈,躬身说:“腯”(就是“壮”)。省牲后,廪牲令把马牵到御厨,宰人用鸾刀杀马,去毛血,太祝将毛血分盛,送到祭坛,荐祭天地。荐血是报告杀牲,荐毛是报告毛色纯净。随后将马肉割成八大块,两块祭祀天地,其余煮熟,全军馈食。
完颜亮在祭坛上,焚香祈祷,祭告天地,望天地之神保佑南伐成功。又叫人把一羊一猪投入江中,祭祀长江之神,祈告江神保佑渡江顺利。
祭祀完毕,完颜亮便召集众将商议明日渡江之事。
女真人是马上民族,善骑善射,但不熟悉水战。他们见长江江阔浪急,便有几分胆怯,副都统蒲卢浑进谏道:“臣观宋舟甚大,行驶如飞,我舟既小,行驶反迟,水战非我所长,恐不可速济。”
完颜亮正在兴头上,不想有人却泼冷水,有些恼怒,叱责道:“昔日梁王追赵构至海岛,可有大舟么?”又问马钦,“此舟可渡江否?”
马钦惯会顺杆爬,他说:“谁说舟小不可渡江?臣得竹筏也能渡江。”
完颜亮见他这个时候还说这样不负责任的大话,自然很生气,没好气地说:“明日你和蒲卢浑先渡江。”
马钦一听要他先渡江,吓坏了,甚至想要逃走。幸好过了一会儿,完颜亮又派人来说:“前言是一时之怒,不须先渡江了。”马钦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大军来至长江边上,准备渡江。
完颜亮又拿出一支雕饰着金龙的“御箭”,在上面系一封帛书,使人驾舟射到南岸。帛书上写着:“宋国人遣人焚烧南京(建安)宫室,招诱叛民,今兴师问罪,义在吊伐。大军所至必秋毫无所犯。”以此诏谕宋人。然后,下令渡江。
武平军总管阿邻和武捷军总管阿散为先锋率先渡河,完颜亮乘坐龙凤大船,手持红旗和黄旗在后指挥。完颜亮一举红旗,数百艘战船鱼贯前行。长江上下,舳舻如织,采石矶头,钲鼓相闻。霎时间,已有数十艘战船抵达南岸。
南岸宋军主帅刘锜因病辞职,赵构临时任命李显忠为帅,并将王权革职,暂由虞允文代理指挥王权军。此时,李显忠未到,虞允文督战中流。王权军的统制时俊见金军来势凶猛,想要退却,虞允文见状便说:“将军胆略闻名遐迩,今若退却岂不威名扫地么?”
真是遣将不如激将,时俊闻言顿觉惭愧,立即跃上船头,挥舞双刀,向敌船迎了上去。兵士们一见,也都拼命相搏,双方杀至一处,死纠活缠,相持不舍,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虞允文又调来十余艘海鳅船猛冲猛撞,金军的船不甚坚固,被海鳅船的锐角相撞,沉没了好多艘。但金军仗着船多,拼死相战,直到日暮,仍不肯退,眼看宋兵要支撑不住,忽然岸上金鼓齐鸣,许多官兵扛着有大宋字样的旗帜,向这边奔来。原来是李显忠派援军赶到。
完颜亮一见宋国的援军来到,不敢恋战,抛去红旗,举起黄旗,麾军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