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直待女儿去远,才回目望着李寒秋,道:“小女自幼就随我住在这芦苇林中,很少和人接触,很多事,她们都不明白,听了难免要动好奇之心。”李寒秋心中暗自忖道:“听口气,这两个姑娘似是很少离开芦苇林了。”口中却应道:“夫人说得是。”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你口虽不言,心中却定然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等地方?”
李寒秋道:“不错,在下确有些奇怪。”
王夫人道:“如若你知晓了我们在此守候一件奇物时,那就不足为怪了。”
李寒秋道;“守候什么?”
王夫人道:“一条既狡猾又恶毒的怪物,但对我们母女却有大用。”
李寒秋道:“晚辈见识浅陋,夫人明说吧!”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也许今夜你就可以见到了。”
李寒秋见对方不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倒是不便再问,强自按下好奇心。
王夫人道:“相公伤势未愈,老身是不该麻烦……”
李寒秋道:“不要紧,晚辈伤的不重,自信还可支撑,夫人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王夫人道:“有劳相公今宵替老身守侯一个方位,拦阻那怪物逃走,相公只要拦住它,自有老身对付它。”
李寒秋心中大感奇怪,暗道:“王夫人口中称为怪物,足证它不是人了。难道人世之间,真还有什么山魅水客之流的怪物不成。”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由心底泛了起来,点头说道:“好!在下尽力而为,夫人要在下如何效劳,但请吩咐就是。”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那很好,老身考虑人手的调配之后,再通知李相公,此刻,你尽管好好地休息,那怪物纵然出现,也是晚上的事。”转身向外行去。
李寒秋望着那王夫人的背影,强忍下心中之言。
王夫人去后不久,苹儿已手托木盘,行了进来,盘上放着四菜一汤,和一大钵饭。
李寒秋早已有些饥饿,莱饭香气,更是引得他饥肠辘辘。
苹儿放下菜盘,说道:“你饿了吧?快些吃吧!”
李寒秋取过碗筷,立时大吃起来。
苹儿行到舱外四顾了一阵,重又行了回来.低声说道:“李相公,王夫人来看过你?”
李寒秋点点头。
苹儿道:“她和你谈过什么没有?”
李寒秋道:“要我帮她们母女一个忙。”
苹儿道:“你答应了?”
李寒秋道:“自然是答应了,有什么不对?”
苹儿垂首沉思不语,良久之后,才抬头说道:“她要你帮什么忙?”
李寒秋道:“她说今宵之中,可能有怪物相犯,要我替她们守住一个方位。”
苹儿道:“你怎么说?”
李寒秋道:“在下自然一口答应了。”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瑜儿很纯洁,只要你有问话的机会,不难问出内情……”
李寒秋接道:“这地方有什么可疑?”
苹儿道:“我说不出来,上次我和娟姑娘到此时,看不出异样,这次却感到有些不对。王夫人如若再来看你时,你留心瞧瞧她的眼睛,有什么不同?等会,我尽量绊住那位大姑娘,你和瑜儿谈谈。”
李寒秋道:“你怎知她要来?”
苹儿道:“我刚才在厨下,听她说要给你送茶来。”
李寒秋放下碗筷,道:“苹姑娘,如若情势不对,快些到这里,如若咱们合力,对付她们母女,并非难事。”
苹儿点点头,收拾了碗筷,匆匆而去。
果然,苹儿去后不久,那瑜儿提着一壶茶,行入舱中,笑道:“妈妈要我送茶给你。”
李寒秋这次心中有了图谋,微微一笑,道:“瑜姑娘,你忙么?”
瑜儿摇摇头,道:“不忙。”
李寒秋道:“我臂上的伤势有些疼,姑娘可解开我伤处瞧瞧。”
瑜儿道:“有些疼,那就怪了?”
李寒秋微微一怔,道:“怎么,伤处有些疼,也是不对么?”
瑜儿道:“我在替你敷药之时,已经加上了止疼药物,怎的还会疼呢?”
其实,李寒秋的伤势,并不疼,只是想借此以作攀谈,却不料被瑜儿一语点破。
李寒秋大感尴尬的说道:“也许在下碰到伤处了。”
瑜儿放下了茶壶,道:“好吧!我解开你伤处瞧瞧。”伸手解开了李寒秋的伤处。
李寒秋借机攀谈,微微一笑,道:“姑娘一直住在这芦苇林中么?”
瑜儿道:“是啊!我们住在这里很多年了。”
李寒秋道:“姑娘去外面玩过么?”
瑜儿道:“去过一次,和母亲在一起。”
李寒秋道:“好玩么?”
瑜儿道:“那是晚上,静悄悄的,只看到很多的房子。”
李寒秋道:“如是你白天去,那就很好玩了。”
瑜儿摇摇头道:“不行,我妈妈不许我去。”
李寒秋道:“为什么?”
瑜儿道:“我妈说,江湖上人心险恶,我们不要跟别人接触。”
李寒秋心中一动,道:“难道要住在这里一辈子么?”
瑜儿微微一笑道:“那自然不会了,我妈说,最近我们可能要搬家了。”
李寒秋啊了一声.道:“你们住在这里好多年了?”
瑜儿道:“三四年啦!”
李寒秋听她谈话,果然是一个纯洁无邪的少女,微微一笑,道:“姑娘见过妖怪没有?”
瑜儿道:“你怎么知道?”
李寒秋道:“你母亲告诉我的。”
瑜儿道:“我母亲对你说的?”
李寒秋道:“不错,令堂对我说的。”
瑜儿道:“那就怪了,妈妈严令我们,不许把此事告诉他人,但她怎么会告诉你呢?”
李寒秋道:“因为令堂要我帮忙捉妖,所以,告诉了在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因此,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事。”
瑜儿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姑娘是否可以把妖怪的内情告诉在下一点,到时在下也好有个分寸。”
瑜儿道:“我母亲没有告诉你么?”
李寒秋道:“没有,她只要在下帮助,并不有说明内情。”
瑜儿嫣然一笑,道:“你可是有些怕么?”
李寒秋道:“不错,人和妖怪动手,如何会是妖怪的敌手?”
瑜儿道:“那不是妖怪,是……”
突然有所警觉,住口不言。
李寒秋道:“是什么?”
瑜儿摇摇头,道:“我不能说。”
这时,李寒秋心中突然引起了重重疑问,暗道:“如若这母女三人,是为躲避仇家的追踪,或是觉着此地隐秘,居此练习什么绝技,实是不必找这样一处地方居住。”
心中念转,口里却和蔼的说道:“如是姑娘不告诉在下一点眉目,今宵捉妖之时,在下岂不手忙脚乱,无法应付么?”
瑜儿沉吟了一阵,道:“我只能告诉你,那不是什么妖怪,你心里不要害怕。”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丫头倒是一片纯洁,不善心机,只要她肯讲话,不难套出个中部分隐秘。”
当下说道:“那是人了。”
瑜儿道:“我不能告诉你再多了,我妈妈再三告诫我,不许对人提及此事。”
李寒秋道:“对在下也许不同。”
瑜儿接道:“对谁都是一样。”
李寒秋道:“除了你们母女三人之外,令堂是否找过别人帮忙?”
瑜儿道:“没有。”
李寒秋道:“这就是了,但令堂却肯邀在下帮忙,足证对在下不同了。”
瑜儿双目眨动了一下,道:“你的话也有道理,但你去问我妈吧,她找你帮忙,自然应该告诉你一点内情了。”
李寒秋道:“在下也不愿知晓的十分详尽,只想知那怪物,竟是何物,使在下能够早有准备,也就是了。”
瑜儿回首向舱外望了一眼,低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讲给别人听。”
李寒秋道:“区区绝不乱说。”
瑜儿道:“那不是妖怪,但也不是人,妈妈虽没有说给我听,但我知道,她居在此地,就是想捉到……”
但闻一个遥遥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瑜儿,李相公在休息,不许打扰他。”
瑜儿脸色一变,道:“妈妈叫我。”放下茶壶,转身而去。
李寒秋心中亦为之怦然震动,暗道:“看来那王夫人防范甚严了。”
忽然间,想到了苹儿的话,暗道:“苹儿要我留心王夫人的眼睛,不知是何用心?”
如若苹儿和这王夫人全然无关,只是偶而的见面之缘,她怎肯投奔来此,王夫人又怎肯收留我们。
一时间,顿觉疑窦重重,连苹儿也有了很深的可疑。
他突然觉着自己正处在一个十分险恶的境遇里,从此刻起,必得处处留神才是。
他开始留神四周,仔细的检查过舱中的物件,每一个地方,都变得十分仔细。
直待他感觉到舱中全无可疑之处,才随手取过长剑放在身旁,盘膝而坐。
这时,他对壶中的茶水,动了疑念,不再轻易食用。
静坐中,突然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李寒秋暗中运气戒备,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偷眼看去,只见苹儿急急地行了过来,直入舱中。
李寒秋不动声色,静静地坐在那里。
苹儿奔入舱中,急急叫道:“李相公.李相公……”
李寒秋暗中戒备,表面上,却装作入定未醒,不理苹儿的呼叫。
苹儿直行到李寒秋身前,李寒秋仍然是落坐不动。
只见苹儿凝目在李寒秋脸上瞧了一阵,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受了伤么?”
李寒秋缓缓睁开双目,答非所问地道:“你匆匆赶来此地,有事么?”
苹儿道:“你没有事?”
李寒秋看她关顾之情,溢于言表,并非装作,才微微一笑,道:“我很好。”
苹儿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你可是对我动了怀疑?”
李寒秋点点头,道:“不错,我的确对你有了怀疑。”
苹儿道:“唉!这也难怪你,如果咱们易地而处,我也一样地对你动疑。”
李寒秋向舱外瞧了一眼,道;“你对她们母女,了解好多?”
苹儿道:“知晓得很少,上次我和娟姑娘到这里,看那王夫人十分慈和,而且再三告诉我们,不能把此事泄露出去,更不能告诉方秀,因此,在我印象之中,她是一位很慈和的中年妇人。方秀耳目众多,你又急需要养伤,因此,我才想到了这个地方。”
李寒秋道;“此刻你的看法如何?”
苹儿道:“这次情形完全不同。”
李寒秋道:“你可是瞧到了可疑的事物了?”
苹儿道:“虽未瞧出什么具体的可疑事物,但我觉着那王夫人的神态十分可疑,她目光闪烁不定,举止诡秘,全无慈和之气。”
李寒秋点点头,笑道:“那王夫人要我帮忙她们捉拿妖怪,倒是真把我吓了一跳,后来,瑜儿已说出不是妖怪,但却为王夫人及时叫走,如若她能多和我谈一阵,在下相信,必可问出一点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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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儿道:“瑜儿很纯洁,一眼可以瞧个明白,但她那位大姐就不简单了,外面看上去很文静,实则满腹机智,此非善地,咱们不宜多留。”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如若咱们两人联手,我相信可和她们母女三人,一决胜负,只要咱们能小心一些,不要中她们的暗算,单凭武功,倒不用怕她们了。”
苹儿奇道:“怎么?你想多留一日?”
李寒秋道;“那王夫人口中的妖怪,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倒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怪物。据那王夫人说,今夜之中,那怪物就要出现,咱们见识一番,明日再走如何?”
苹儿略一沉思,道:“好吧!不过,从此刻起,咱们要多留心一些。”
李寒秋道:“你设法到舟中来,咱们聚在一起,万一有了什么变故,咱们也可以联手应付过去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不怕日后传言到江湖之上,说你和方秀家里的丫头在一起,有碍你的清誉么?”
李寒秋道:“只要咱们心地光明,日月可鉴。别人说什么,在下绝不放在心上,只是怕影响了你的名节。”
苹儿微微一笑,道:“名节要大家闺秀们讲求,像我苹儿,不过是人家一个丫头,虽然我身份卑微,但我却自由得很,恶所恶,喜所喜,无牵无挂,怕的是你李相公清誉受损,至于我么,倒不用担忧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只要咱们心地光明,别人的闲言闲语,那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苹儿点点头,道:“李相公不弃卑微,和我苹儿论交,小婢心中快乐得很。”
语声突然转低,缓缓说道:“不过有一件事,你想到没有?”
李寒秋看她说的神秘,不禁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苹儿道:“咱们交往之事,如若要被那娟姑娘知道了,只怕要引起误会。”
李寒秋道:“那娟姑娘和我之间,止于交往而已,我们之间,跟苹姑娘和在下交往一般,清清白白。”
苹儿道:“这个小婢知道,但那娟姑娘心中对你,却有着很深的情意。”
李寒秋道:“这个,你怎么会知道?”
苹儿道:“她跟我谈过你,在方家大院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较为接近,也谈得来。”
李寒秋道:“还有韩公子,也和她交往很密。”
苹儿淡淡一笑,道;“韩公子对她很好,但就小婢冷眼旁观,娟姑娘对韩公子和你李相公,却有着很悬殊的不同。”
李寒秋道:“在下和娟姑娘分手不久,发觉她也是一个孤苦的人,虽然多了一个爷爷,但其本身所经历的痛苦,比一个全然无依无靠的人,又深刻很多了。”
他本想说出娟儿的遭遇内情,但话到口边,却又觉不妥,强自忍下,未再多言。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一个身世坎坷的人,常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娟姑娘和我,都是如此,所以,韩公子常喜和我们谈话,其原因也就是我们有了超越年龄的见解。唉!说起来,皇天也是公平得很,每一个身世坎坷的人,上天都早给了他们的智能,使他可以自保。”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你也不知道,娟姑娘对你的关心,虽然没有和我谈起你们之间的事,但我可以观察得出来,她那永远笼罩一层忧郁的脸上,只有在要和你见面前,才泛现出一种喜悦的笑意,那欢愉出自内心,扫去了她脸上的愁容,这些,你就没有观察得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