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吃过饭之后,赵子恒去寻柏十七。
她泡出了一身红皮,脚底板手掌心皱巴巴的泛著白,大眼睛水汪汪的,披散著头发,让赵子恒都看直了眼:「十七,你这副模样,还真是……」真是有点女气。
后面的话他咽了下去,怕被柏十七追著打。
他原来以为两人都是不务正业的纨裤,但是此行让他认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过大,还是不要随便挑战她的底线了。
柏十七一撩头发,摆个姿势:「真帅气是吧?」
赵子恒还是没忍住嘴贱:「十七,臭屁是种病,得治!」换来了柏十七飞来一脚。
柏十七把头发草草擦一擦,还滴著水就挽了起来,拉著赵子恒往外走。
赵子恒被她拖著小跑,不住追问:「十七,急什么啊?你要带我去哪?」
哪知道却在转角处撞上了被舒长风推著出来透气的赵无咎……看他的方向正是柏十七的房间。
柏十七可是很记仇的,她被赵无咎嫌弃脏,回来还不住在自己身上嗅个不停,差点泡下来一层皮,再见到赵无咎就不比平时热络了。
赵无咎注意到两人牵著手跑过来,目光在柏十七面上扫过,头疼的发现——她是真的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
他摆出一张晚娘面孔,态度严厉:「你们两个去哪?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燥燥的?」
赵子恒缩缩肩膀,已经率先认怂:「堂兄你出来消食啊?」
柏十七态度敷衍:「那堂兄你慢慢消食,我跟子恒有事儿。」拖著赵子恒的手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舒长风很想拦住她,告诉她一声:柏少帮主,主子担心你不舒服,特意过来看看的!
不过柏十七走的很快,舒长风不敢多嘴,赵无咎又不是习惯解释的人,只能眼睁睁看著两人手拖手离开。
柏十七一路拖著赵子恒到了底舱,沿途遇上船上的汉子,都笑嘻嘻向她问好,被柏十七打发了:「都回去,我去下面玩玩。」
底舱除了装货,又潮又黑,有什么可玩的?
不过少帮主其人,从来都有许多可玩的花样,也没人拦著她,船老大闻讯赶来,竟然还亲自替她打开了底舱的黄铜锁:「少帮主要找什么?」
柏十七叮嘱他:「找两个人守在这里,谁也别放进来,我进去玩玩。」
赵子恒被他拖进底舱,鼻端是一股潮湿的霉味儿,他捏著鼻子恨不得出去:「这都什么味儿啊?」
柏十七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巴:「嘘——别说话!」
赵子恒连连点头,表示他听到了,才被松开,他这次学乖了,压低了声音问:「你跑来做什么?」
柏十七理所当然:「捉老鼠啊!」
赵子恒声气儿都颤:「老……老鼠……」堂兄救命!我不小心上了柏十七这艘贼船!
柏十七放轻了脚步悄悄往里摸,赵子恒惊魂未定,趁她往前走的功夫悄摸往外退,却被她迅速拖了回来:「你跑什么呀?」
赵子恒这次不装了,哭丧著脸恨不得求饶:「兄弟,那可是老鼠啊,我这辈子最怕的东西,你想抓自己去,别捎带上我成吗?」
柏十七呆了一下:「你怕老鼠?」
赵子恒疯狂点头,都要让柏十七怀疑他脖子上装了机关,特别有节奏。
「那你觉得……堂兄他怕老鼠吗?」
「应该怕的吧?」那玩意儿贼恶心,吱吱叫著什么都咬。
赵子恒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柏十七笑瞇瞇很好说话:「不做什么呀。」
赵子恒才不信她的鬼话,不做什么你没事儿跑底舱捉老鼠玩儿?闲出毛病来了吧?!
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柏十七要做什么,只想迅速离开。
「十七啊,」他咽口口水:「我现在……能出去吗?」
柏十七本来也没准备让他帮忙,娇气的公子哥儿哪里干得了这活计?
她大手一会就赦了赵子恒:「你去门口替我把风。」
两刻钟之后,柏十七提著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兜从底舱出来了,赵子恒在舱门口藉著昏暗的光隐约瞧见那布兜不住蠕动,面色惨白直往后退:「十七,你……」
柏十七似乎对自己此次的战果不太满意:「找半天才捉了五只,有点少啊。」
赵子恒要跑,被她提著小布兜拦住了:「别跑啊子恒,还要求你件事儿呢。」
甭说一件,十件八件他都答应!
赵子恒现在真觉得当初与柏十七相识,挨了一顿揍都是轻的,若是当时她捉一堆老鼠,吓也吓死他了。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咱们兄弟客气什么?你说吧,一百件我都替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柏十七展颜:「你一会去堂兄舱房门口,不拘用个什么法子,把舒长风支开!」
赵子恒现在觉得,任务比较艰巨啊。
他支开舒长风不难,可是等回头被堂兄发现两人串通做坏事,不得扒了他一层皮啊?
「你做是不做啊」
柏十七恶质的拿小布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赵子恒立刻不犹豫了:「我现在就去!」
………
赵无咎靠在轮椅上,抱著本书发呆,满脑子都是柏十七那双泡的水汽朦胧的眼睛,明显泡透了犹如水蜜桃般的脸蛋,还有跟赵子恒牵著的手。
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前,他尚冷静自持,至多觉得这是个糟心的小子,顽劣的不成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导上正途。
但是糟心的小子变成了糟心的姑娘,感觉就有点复杂了。
他常年练武,五感要比常人灵敏,即使发著呆,也能听到门口低低的说话声,仔细分辨是赵子恒跟舒长风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远去,也不知道赵子恒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片刻之后,他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到了舱门口,便朝后一靠做沉睡状,将书扣到了胸口,瞇缝著眼睛想要看看——先是门口悄悄探出来半个脑袋,迅速在舱房里扫了一圈,发现他睡著,大喜过望,又缩了回去。
赵无咎:这糟心的孩子要做什么?
一只皱巴巴的爪子提溜著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悄悄被放进了舱房,紧跟著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五只老鼠久在阴暗潮湿的底舱生活,骤然被放进明亮的环境之中都很不适合,睁著绿豆眼四处观察,本能驱使它们直奔著黑暗的地方去藏身。
赵无咎甚至听到了门口柏十七压的极低的坏笑声,眼缝里瞧见偷偷探进来瞧热闹的半个脑袋,头发都还没干,无奈的叹气,睁开眼睛随手从桌上果盘里抓了五颗核桃扔了出去,五只老鼠应声而毙!
柏十七:「……」
柏十七呆若木鸡!
——说好的堂兄怕老鼠呢?
不是应该吓的嗷嗷叫吗?!
——说好的堂兄是文官呢?
谁家文官随手拿个干果就能当暗器?!
她呆呆看著舱房内地板上五只死老鼠,还有砸过老鼠竟然还没碎,滴溜溜滚走的五颗核桃,震惊的连把脑袋收回去都忘了。
赵无咎面色严厉,犹如她前一世打碎玻璃学校那位面沉似水的教导主任,用冷冰冰的声音说:「进来——」
她还记得那时候颤抖的腿肚子,以及惴惴不安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淘气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感觉到了棘手。
——她家柏帮主再狠,也有底线的。
柏十七那一瞬间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惜才迈出一步,赵无咎就又握了两颗核桃在手里,用威胁的声音说:「敢跑试试!」
地上五只老鼠死状凄惨,脑浆子都被砸出来了。
柏十七觉得后脑勺发凉,提起脚尖蹭了进去,挤出个勉强的笑意:「堂兄——」
赵无咎:「过来。」
柏十七盯著他手里俩可堪比暗器的核桃,几步路恨不得走出十里的时间,但舱房并不大,再慢也很快就到了赵无咎面前。
赵无咎面染冰霜,跟下命令似的说:「转过去坐下。」
柏十七心想:难道要让我转过去照脑袋上砸一家伙?
常年淘气锻炼出来的应激能力让柏十七习惯性认错:「堂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无咎差点破功,板著脸再把原话复述一遍:「转过去坐下!」
柏十七愣愣转过身坐在了他脚下,紧跟著头发被解开,脑袋上被蒙上来一个帕子,感受到头上动来动去的手指,她傻眼了:赵无咎在帮她擦头发?!
他不是……很生气吗?
赵无咎边擦头发边开始训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挖空心思淘气,你爹打你的那几棍子好了吗?是不是还想再挨几棍子?一会让长风把你爹叫过来?」
柏十七头疼的闭上了眼睛——又来!
这位是唐长老的师弟吧?
赵无咎还在唠叨:「你一个……」差点说出「姑娘」俩字,生生咽了回去:「你别仗著自己年轻,湿著头发到处跑,回头得了头风,抱著脑袋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柏十七:「……」
子恒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