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硕贝勒府门外,虽然此时已经是晚秋时节,夜风刮起,带着一丝丝凉意,可是今夜确是群星璀璨,明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扫落在地上,泛起了淡淡的银光,不知从何时起,盛京城凡是有实力的人家迎娶福晋,必然会燃放烟花爆竹,包裹爆竹的红色纸屑铺陈在道路上,仿佛一道红色的毡子。
“骑马回去?”皇太极将海兰珠的手攥在手心,温暖着她微凉的小手,轻声询问“还是让他们准备马车?”
海兰珠莞尔一笑,双手包裹住他的手掌,晶亮剔透的眼眸向远处的汗宫望去,衡量一下距离,一转身向前快走两步,宝蓝缎子的软靴踏在红纸上,含笑看着两步远的皇太极。
海兰珠双手背于身后,歪着脑袋盈盈的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们散步回去可好?”
夜空下,那副娇俏的模样,清脆的笑声,让皇太极舍不得违背她的意愿,上前两步,再次攥紧海兰珠的手,重新整理了一下她的斗篷,低声提醒道“看着离汗宫不远,可是———”
皇太极感到海兰珠挠了自己的手心,看着她骄傲不在意的样子,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倒时可别嫌弃辛苦,若是走不动了,你可别诉苦。”
“若是那般,我就让你背着我。”海兰珠拽着皇太极,向汗宫方向走去,他们踏在红色的纸屑上,漫步在灿烂的星空下,二人时不时仿若无人一般低语谈笑,按照盛京城的规划,两侧是近枝亲贵居住的府邸,所以在这样的夜晚,很少有路人经过,就算偶有路人,也被前面暗自开道的侍卫隔开,不得打扰大汗大妃的好兴致。
走了好一会,海兰珠腿有些乏,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皇太极身上,由于在新房饮了两杯喜酒,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身子绵软,嘟着小嘴“怎么还没到呢?”
虽然夜风不强,但皇太极却站在风口,仔细的为她挡着来风,看了一眼倦怠的海兰珠,摇头道“我就说你会累到,现在怎么办?再让他们牵马过来?”
“背着我。”海兰珠停住了脚步,微微张开手,漆黑的眼眸闪动着认真,又带有一丝的讨好,“皇太极,你背我回去。”
皇太极沉默一会,慢慢的转身,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闪烁的汗宫,周围的随从侍卫全都低头站立,仿佛在寻找地上的蚂蚁一样。
不背吗?海兰珠手臂有些僵硬,暗自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任性妄为?皇太极即将登基为帝,是开国皇帝,还会那么宠着自己吗?“皇太极,我——”
“海兰珠,你记住,你就是我娇宠你生的女人。”皇太极低沉的话语,传入海兰珠的耳中,泪眼迷蒙,望着他宽阔的臂膀,海兰珠一下子从后抱住了他的腰,粉颊贴在他后背上,“皇太极,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欢。”
皇太极慢慢的蹲下身来,背起海兰珠,迈步离去,海兰珠靠在他的后背上,缓缓的合上了眼眸,肖逸,那个自己承诺会爱他一生的男人,面容模糊起来,再也不那般清晰,她不是薄情之人,只是皇太极做了太多,太多,让她无法不为之感动,一滴晶莹了泪珠滚落,低咛道“皇太极——”
“什么事?”虽然海兰珠不重,可到底也有百十来斤背在肩上,皇太极气息也不稳起来,察觉到后背的衣服有点湿润“你冷到了?”
“没有,就是想要唤你的名字。”海兰珠蹭了蹭,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被人宠在手心中,是那么的舒服。
过了好一会,随着颠簸,海兰珠迷迷糊糊昏昏欲睡,感到有人抱着自己的腰,没有睁眼睛,信任的问道“回汗宫了?”
“嗯,你睡吧。”皇太极将海兰珠抱到了床榻上,盖好被子,才擦擦头上的汗水,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海兰珠,你长重了,下次再偷懒,我可不背你了。”
海兰珠嘟嘟嘴唇,想要说出辩驳的话,却感到脑子混沌成一片,睡眠的吸引力显然更大,尚存的一丝理智暗想,赶明儿再收拾他,让他明白体重对女人来说永远是不可说的秘密,自己丈夫提都不能提。
皇太极见到海兰珠睡熟,才起身离去,轻轻的扣上内室的门,外间烛火摇曳,“大汗,请用茶。”
皇太极接过满德海递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长出了一口气,脱掉了被汗水沁得潮湿的外衣,坐在椅子上,问道“那件事进行的如何?”
“回大汗的话,囊囊大福晋这两日就会带着林丹汗的遗腹子来盛京城,奴才已经安排下去了,至于察哈尔诸部会不会——奴才并无十足的把握。”
满德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容平静,没有一丝不悦的皇太极,压低声音道“大汗,其实不用如此费事,大妃会理解您的,只要您只宠爱大妃一人——”
“胡话。”皇太极重重的拍了一下满德海的头,声响比较大,皇太极忍不住看了内室一眼,见一切宁静无恙,攥紧茶杯,目光透着一分认命,低叹道“海兰珠心眼小得很,本汗又不想弄些摆设回来扎她的眼睛,囊囊大福晋,能压制住苏泰等人,身居林丹汗的第一大福晋,林丹汗又几乎对她言听计从,疼宠不已,她的手段还能差了?”
“你别看海兰珠聪慧敏锐,可是若真是论起整治人争宠的手段,她还差得远呢。”
满德海揉着被皇太极打得红肿的额头,拿起温热的茶壶,再给皇太极蓄满茶水,低声道“奴才看大妃不至于如此吧。”
“这个世上除了本汗之外,没有人能看得清海兰珠,更没有人会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骄傲任性,聪敏机灵掩盖下的是脆弱以及那分永远也放不下的不安,甚至——还有一些本汗不了解的恐惧或者思念?”
皇太极慢慢的皱紧了眉头,长叹一声“满德海,海兰珠是个矛盾之极的女人,也是让本汗放不下的人,也许等到那一日她才会真正的明白过来。”
仿佛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皇太极嘴角上扬,抬手敲了敲发酸的后背,毕竟年岁不饶人,背着海兰珠还是比较吃力的,当然皇太极绝不会承认就是了,满德海看后连忙上前,给他按摩,信服的说道“大妃一定会感念您的安排的。”
“若不是顾忌着海兰珠,纳了囊囊也就是了,又何必弄得如此麻烦?只是——”皇太极半睁着眼睛,重重的叹息“舍不得,就是舍不得,本汗也没有料到,会有如此一人让本汗这样的舍不得让她受一分的委屈。”
“大汗,老话说的,这就是前世的姻缘吧。”满德海轻声劝诫,接纳囊囊大福晋确实是最有效的法子,可是皇太极偏偏顾虑到海兰珠,只能用些阴狠的手段,“您放心,奴才会将谣言散播出去的,准保让她得不了好,只能带着那些财务嫁人,林丹汗留给她的人口,她一个也带不走的。”
“欺凌一个寡妇?唉。”皇太极为难的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的尴尬,却并不觉得后悔,手指摩挲着下巴胡须,海兰珠不大喜欢长须,所以皇太极为了能同她亲近,只能蓄起短须,低声交代“这事不能让海兰珠知道,暗自行动也就是了,本汗既然答应了她,囊囊交给她来处理,就要信守承诺。”
满德海眉头一跳,垂下了眼帘,这才是主要的,还得陪大妃演戏一番,这任务可是不容易完成。
“听懂没有?莫要让海兰珠瞧出破绽来,就当让她高兴。”皇太极回头警告的看了一眼满德海,“你若是办砸了此事,本汗饶不了你。”
满德海连忙应了一声“大汗放心,奴才醒得。”皇太极又详细的问了两句,才满意放心的点头,拍了一下满德海的肩膀“叫人伺候本汗梳洗。”
“喳。”满德海叫来了小丫头,皇太极不耐烦婢女碰触,海兰珠的鼻子可是很灵敏的,这些婢女身上总有会擦一点香粉,满德海亲伺候着,递上帕子压低声音猜测道“大汗,您说大妃会如何处理囊囊?”
“怎么你很感兴趣?”皇太极接过绢帕擦着脸上的水珠,满德海低头嘿嘿的笑着,“说实话,大妃的手段——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而且出气得很,只是被大妃——”
“被她处理的人,很凄惨对吧。”皇太极同样捂嘴闷笑,“本汗同样忘不了海兰珠把刀斩杀野雉,当众赐婚给多尔衮时,本汗心里那个叫解气,海兰珠做得好,哈哈,做的好。”
皇太极向内室走去,满德海低声问道“那您看这次?”
“倒是不就知道了?留点悬念不更好?”皇太极斜了满德海一眼,悄无声息的脱鞋上炕,将睡熟的海兰珠揽到了怀里,见她安静趴在自己胸前,唇边露出恬静的笑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海兰珠,那场面我可不愿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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