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曼舞丝竹如絮。靡靡之音听得人如堕仙境。苍虎的两鬓已然斑白,一旁的苍鹰腰背也开始佝偻。坐在云啸下手的戴宇已然发福,当年的荆楚第一剑客。此时穿着蜀锦袍子,胖胖的样子很像乡下老地主,哪里还有荆楚第一剑客的风采。
云啸端着酒杯,杯里装着血红的葡萄酒。葡萄这玩意已然移植到了大王城,不过味道不是很好。比起西域的葡萄,味道要差上许多。尝了移植过来的葡萄,云啸便绝了将哈密瓜等瓜果移植过来的想法。
十年了,大王城已然成为了人口近百万的大都市。高产的玉米种植得漫山遍野,人们再无饥饿之忧,人口自然增长很快。
“爹爹,大哥在江南病了。说是不能来看您,托十三叔带来了五色米。祝爹爹平安吉祥!”云聪带着一位老人走了进来,若不是云聪介绍。云啸差一点儿便没瞧出来,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家伙,便是当年叱咤江南的张十三?左右不过三五年没见,怎的会老成这副模样。论年纪,今天也就刚刚六十。
“属下见过侯爷,请受老奴这最后一拜吧!”张十三眼神已然不济,任由两个儿子搀扶着,向着云啸大礼参拜。
苍虎一挥手,那些舞姬立刻踩着水步。飘飘然的退了下去,此时此刻实在不该歌舞升平。
“你这是干什么?”云啸看着张十三一步一叩首,惊得赶忙离席而出。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张十三。一伸手便将张十三捞了起来。
“侯爷……!”张十三话未出口,浑浊的老泪便流了下来。
“今天是元日,过了今年的生日你才六十岁。你的寿禄长着呢,我要让你们安安稳稳的活着。看着这天下大治。人无缺粮之忧,民无征伐之苦。”云啸亲自搀扶着张十三入席。旁边的苍鹰与苍虎等也都唏嘘不已,当年的张十三何等精壮的一名汉子。没想到十年间,已然变成这样一位耄耋老人。三年前,他还来过大王城。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白这么多,可如今已然是眉发如霜。满脸的老人斑黄褐色的一块一块。想着自己兄弟的年纪与他所差无几,兄弟二人便忍不住唏嘘叹惋。
“人活七十古来稀,老奴活了这六十年。人杀了无数,女人睡了无数。挣下的财帛,也算是金山银海。身后的这些小子们虽然个个不成器,但总算还都是孝子。
我张十三满足了,大公子病了。我老汉便想着来看看侯爷,这风高浪急的。下一次能不能有体力熬过来,还是个说不定的事情。
张家本是赤贫的农汉。祖祖辈辈汗珠子摔八瓣土里面刨食吃。若不是侯爷大恩,哪里有张府阖府上下穿金戴银的小姐奶奶。还有这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孙。侯爷的大恩,张家永世难忘啊!”
“十三,你说得哪里话。虽然你已然发染风霜,但你张家的忠心本侯从未怀疑。说说看,你张家还有哪个可堪大用的子侄。说出来,你的差事本侯指给他。江南的事情,有云颜在那里。遇事你们多商量。他是晚辈,有不懂的你要多教导。”
云啸看出来。此次张十三冒险来大王城。就是想给身后的两名子侄谋个出身,按照他的身体。连续坐上两个月的船,弄不好真的能将老命要了。
“承蒙侯爷赏识,不过张家子侄顽劣。均不堪大用,唯有幼子常斌,与长孙端绒还算聪明伶俐。可他们年龄幼小。未到可堪用之时。老奴想着,是否可将他们叔侄二人留在小公子的身边。侯爷教导小公子之余,也能教导一下张家的这两名顽劣后辈。老奴与死去的兄长,便感念侯爷大恩不已。
若有来世,我兄弟二人愿结草衔环。报答侯爷万一!”张十三说完又要离席跪下。却被云啸拦住。
云啸看了看张十三身后的两名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一看便是有百十个心眼之辈。
老家伙心眼自然也不少,再看看苍虎,苍鹰,戴宇他们几个。也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云啸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家的事情。
去年云啸觉得云颜年纪大了,应该出去独当一面的历练一番。于是便将云颜派到了江南,接管江南的一切事宜。自己的一个举动,看起来已然引起家将们的揣测。这些老家伙都是人精,都从云啸的行动中嗅出不一样的气味儿。
张十三这便是试探,看看云啸究竟有没有将云颜留在江南。将云聪捧为大王城之主的打算。又是一个为了子孙后代打算的老家伙,难道就不能消停些?非要为子孙去谋划,那个他们并不能掌握的将来?
今天只要一答应,剩余的家将会立刻将自家优秀的子侄塞进来。云啸有些无奈,不过当面还不能驳张十三的面子。只得道:“云聪过了年,要回东胡给他母亲过寿。不过你家里的这两个小子也要历练,就跟着云聪回东胡。在哪里住个一年半载,也算是了解一下塞上的风情。”
张十三胡子一哆嗦,那东胡是个什么所在。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的。云家许多老兵都不止一次的去过。沙漠戈壁,荒山草原。自己带来的可是张家的希望,若是一个水土不服死在东胡,那可是哭都找不到坟头去。
苍虎,苍鹰,戴宇互视一眼。全都暗自庆幸,幸好张十三这老家伙大老远的跑过来当出头鸟。自家子侄跟着出塞吃沙子也是活该,只要不是自家子侄就好。
“谢侯爷恩典!”张十三只是鞠躬致意,身旁的两个小子还不知道东胡是个怎样的所在,居然喜笑颜开的跪下给云啸磕头。
云啸嘴角一翘,看起来这两个夯货也算不上是张家最优秀的子弟。
歌舞重起,场面一时间又恢复了歌舞升平。老迈的张十三居然亲自击缶助兴,尽管他娘的击得没几次在调上,但还是博得了满堂彩。都是一群心眼过多的家伙。云啸有时候会想。自己到底是怎么驾驭这些人精的。
山珍海味一个劲儿的王上端,云啸吃在嘴里已然是味同嚼蜡。一只闹腾到深夜,这歌舞算是正式结束。疲惫的云啸坐着步撵回到了王宫之中。
“爹爹,爹爹!”两个粉嘟嘟的小人,好像两颗炮弹一般,冲进了云啸的怀里。
颜纤被囚。内宅里没人再使用麝香这东西。云啸在东胡盘恒了一年,南宫便天天喝着药汤子,调养身子。待云啸回到大王城,便没事找云啸要孩子。
还真别说,经过云啸的刻苦耕耘。南宫一举扫除不孕的恶名,十年间已然生了三个奶娃娃。不知道是否老天在跟她开玩笑,云啸怀里抱着的俩。加上婴儿车上推着的那个,都是千金女儿身。
不知多少个夜里,南宫恨得牙根直痒。颜纤那个贱人声了一胎。居然就是个男婴。自己好时候,她害自己不能生。现在能生了,居然一连生了三个丫头。这让心高气傲的南宫情何以堪。
“今天是元日,丫头们都等着礼物。母后也要过五十整寿,开了春儿我想回长安一趟。你看呢?”南宫服侍着云啸躺在躺椅上,又端来了醒酒汤让云啸灌下去。多年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南宫从不交给下人。每次都是亲力亲为,她知道这是栓柱男人心的好方法。
云啸这些年没有纳新的姬妾。艾利斯与志玲那里也去得少。平素里,大都在南宫这里过夜。直接的后果便是艾利斯这些年一无所出。志玲虽然生了一个小儿子。但三岁那年夭折了,现在便见不得孩子。每每见到小男孩儿,便会跑过去搂在怀里喊儿子。
云啸没有办法,给她做了个真人大小的布娃娃。现在这娃娃便是志玲的命,整天抱着不离手。对于她的精神状态,云啸很是担忧。
“礼物得明天早晨才有。哪里有今天晚上便有的。长安是个什么光景你也知道,争权夺利乱得一塌糊涂。主父偃全家被杀了,你舅舅也没了。韩安国也病死了。李广在家里行猎,公孙敖干脆被废为庶人。
哎!也不知道你这个弟弟都学了儒家什么,儒家不是讲究忠恕之道么?为何到了他的手里。净剩下杀伐。
你看看他,这些年不断提拔卫青。现在已然做到了大司马大将军,连太尉的职衔都给顶掉了。自打十年前踏平龙城开始,这卫青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年匈奴与大汉之间纷争不断,互有胜负。看起来你的这个弟弟已然完全放弃了和亲的政策,准备和匈奴人决战一番。看起来,玉米的高产给了他足够的信心。这些年大汉人口增长很快,对土地……”
“好了!好了!只不过是想着会长安看一眼母后,却引出你这长篇大论的来。看来你是真喝多了,给句痛快话让去还是不让去。”南宫见云啸语言毫无逻辑的胡说一气,便知道云啸这是喝多了。既然喝多了,便趁着酒劲儿,将这事儿定下来。免得云啸反悔,多年未见母后。也怪想念的,也不知道母后现在在长乐宫是个什么样子。
“这是尽孝道的事情,你愿意去便去吧!我不拦着你,便是孩子也去也使得……!”云啸翻了一个身,窝在宽大的躺椅上居然睡着了。
南宫赶忙拿起一张裘皮给云啸盖上,这些年虽然不再没事儿感冒发烧。却多了痰症,每年进了冬天。不咳嗦两个月,便不算完。经常是咳得一口接着一口,容不得喘气的那种。南宫看着怕人,真怕他哪一下将自己的肺咳出来。
御医圣手已然仙游,还好紫枫还在。每年冬天都开一大堆药汤子,还关照云啸不能见冷风。不然痰症加上感冒,足矣要了云啸的小命。这几年来,虽然偶尔有些风寒。但大体上云啸的身体保养得还不错,除了去年卧床一个多月以外。很少感冒!
听说云啸松口同意,南宫立刻快乐得好像一个孩子。欢呼着雀跃着,指挥彩云追月等人将躺椅连带云啸搬进卧室。可不敢让这位脆得好像玻璃一般的侯爷感冒,每一次都能让人有准备后世的冲动,可每一次都能挺过来。
大王城里张灯结彩,草原上的伊稚斜却是愁云惨雾。这十年间,与汉军之间的斗争就没有断过。匈奴人有胜迹,汉人也有胜迹。让伊稚斜心痛的是,汉人的人口数量多得好像天上的繁星。
而匈奴人呢?苦寒之地一个孩子生下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这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十个孩子能活下来一半儿,那便是上好的年景。疾病,饥饿,白灾,老鹰,饿狼。这些恶魔每年都在吞噬着匈奴孩子。
为什么汉人便会识百草治病,而匈奴人只能靠那些毫无用处的巫医。汉人的数量多得好像沙漠里的沙子,而且每年都在增加。听说他们耕种了一种叫做玉米的东西,从此汉人便没有吃不饱的事情发生。
可匈奴人不行,匈奴人是逐水草而居靠天吃饭。汉人死一个人,但他们很快便会有十个孩子成长起来。匈奴人死了一个人,对每个家庭和部落都是一场灾难。
伊稚斜很想出去抢劫,但此时的汉军已然不是前些年那支汉军了。他们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在作战时,已然与匈奴人一对一的拼斗不落下风。
至于玩战术,伊稚斜一番苦笑。那本非常著名的孙子兵法,便是出自汉人之手。玩诡术诈力,一向是汉人的长处与骄傲。伊稚斜跟他们比,还差出去八条街。
玩身体,此时的汉军体格变得强壮。战马也越来越好,好次伊稚斜都看到。一名小兵居然都骑得起大宛马。要知道,在这匈奴部落里。自己的坐骑已然是最好,但在大宛马面前还是一个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