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一人前胸中箭,“啊”的一声惨叫便仰面摔倒。
军卒们立刻便慌了手脚,在廷尉署搞刺杀。大汉开国到现在几十年跟本就没有听说过。
总算是当值的校尉机灵,拖着那三个人急急的退进了屋子里。根本没有给剧孟再射第二支弩箭的机会。
事实上剧孟没有猜错,这间院落的确是郅都的办公居住的院落,而且郅都本人也正在这座院落之中,能在短短的时间便找到这地方已经说明剧孟的刺杀水平之高超。只是他没有想到,郅都有一个怪癖,不喜欢睡正房。郅都是一个十分怪异的人,很重要的一点便体现在,他的行为经常有益于常人。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郅都无论在家里还是在衙署。从来不在正房中休息,用他的话说就是正房睡不着。剧孟来到这座院落的时候,郅都正躺在东厢房里面睡着大觉。也怪剧孟疏忽,他只看见正房的门口站着两名军卒。却没有发现厢房的两边也站着几名军卒,他还以为那些只是巡夜的游动哨。
有时候一个小的疏忽可能导致全盘的失败。剧孟的这一个小小的失误,导致了他今夜的努力前功尽弃。
廷尉署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居然敢在廷尉署这个全国最高司法衙门杀人犯案。这得多大的胆子,大汉自高祖开国历经数朝这都是没有过的事情。所有的军卒差役都被人从睡梦中拽起来,廷尉署中到处是点着火把的军卒。
剧孟藏身的地方更是被百余军卒围住,剧孟见几日无法逃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射光了几只弩箭砸毁劲弩。拔出牛耳尖刀便照着自己的脖子抹去。他找的位置相当的准,一刀下去便抹断了动脉。身子一软,便从屋脊上滚落下来。
郅都披着衣服刚刚冲出屋子,嘴里面还在招呼着人。
“快去查看临江王,将关押临江王的院子团团围住没有本官的手令不得放行。”
这个时候他最关心的是临江王,要是这个小子在廷尉署出了事情。那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郅都急急忙忙的招呼人去看管临江王刘荣的院子里布防。
他正在大声的咋呼着,冷不防房顶忽然掉下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把牛耳尖刀,脖子上的伤口处正向外汩汩的喷着血。倒在地上身子不停的抖,看了一眼被侍卫团团围住的郅都,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便不动了。
“来人将贼人的尸首好生收敛起来,着仵作严加勘验。再去房顶上找找有什么遗物,都是老刑狱了不用我教你们。还有。命人仔细的搜索好好的检查一下贼人是否有同党。”
郅都看着地上的尸体,对着身边的从人说到。立刻便有人找梯子,去房顶上勘察。郅都则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大踏步的向刘荣所在的院子奔了过去。
刘荣的屋子里除了一铺地席之外,只有一床被褥。郅都甚至连一盏油灯都没有给刘荣预备。军卒们的火把照亮了整间屋子,刘荣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见到郅都进来。立刻一个翻身站起来。眼睛愣愣的盯着郅都,身子有些不住的发抖。
这个时候带兵来自己这里,是不是郅都要将自己……刘荣不敢想下去,只是一个劲的往墙角躲。
郅都见到刘荣没事便放下心来,忽然地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郅都的目光。那是半个包子,抬头看看墙上还沾着一点包子馅。
“云家的人送来膳食没有?”
郅都没有声张,冷着脸询问守卫。
“回中尉大人的话。云家的人还没来已经派人去催了。”
郅都走到了包子的前面,用手拿起了那半个包子。回手狠狠的摔在看守校尉的脸上。
“那他妈这是什么玩意儿,临江王要是出了一点点事你们都要死。你他妈的居然会让人送吃的进来,你活够了么?”
“啪”郅都越说越气,甩手就给了那校尉一个嘴巴。抽得校尉一个咧邪,嘴角淌出了鲜血。
“把这间屋子给我封起来,没有我的话放进一只耗子,我送你碗大的一块疤。”郅都气急败坏的吼着。守卫们慌忙去寻找木板。没过多久四周便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的窗子都被人从外面钉死,这回可真是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刘荣吓得缩在墙角浑身发抖,郅都看了一眼回头对守卫说道:“好好查查你的人,把送吃食之人给本中尉找出来。如果明天早晨你还没有找出来,那你就别干这个校尉了。”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乱了一夜的廷尉署终于消停下来。廷尉署的门前挂了一颗人头,血淋淋的五官说不出的扭曲。一看便是被行刑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这个家伙就是给刘荣送包子的人,刘荣没有想到只是自己吃剩的半个包子就能让人身首异处。窦婴在廷尉署的内线,也就此断绝。
郅都看着面前的口供,又看了看案几上摆放着的劲弩残片。尽管剧孟砸的很碎。但是廷尉署的人还是在犄角旮旯里面找出了许多的碎片。几乎可以将这具破损的劲弩还原。
劲弩的背面有一个老虎形状的符文,不大但是很清晰。郅都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僵尸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周围的廷尉署属官们都打了一个冷战,每当郅都这么笑的时候就有人要倒大霉。不知道今天谁这么不走运,院子里的血还没有洗干净。今天早上已经行军法杀了一个人,不知道中尉大人还会不会杀人。
“来人,带着这两样东西。本官要去未央宫。”
未央宫,承明殿。
刘启一大早就知道了廷尉署闹了一夜的消息。昨天吃了御医圣手的药,终于让他睡了一个好觉。没有想到今天一早就听见了这样一个消息。
看着眼前画押俱全的口供,还有那具残弩。
“咳咳咳……啊……咳咳咳……”
刘启又大口的咳嗦起来,抬手制止了走过来的千度。
“那么已经证明这件事情是魏其侯做的喽?”
刘启的脸色潮红,仰躺着靠在宝座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大殿上方的藻井。
“回陛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魏其侯。尤其是这份口供还有弩具残骸,可谓人证物证都有。还有就是……”
郅都踌躇起来,他不知道说出这个名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说无妨,朕想听听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混入廷尉署刺杀者乃是剧孟。”
大侠剧孟的知名度要比郅都高多了,见过的人也不少。碰巧廷尉署有一位属官,便是河洛人士,更巧的是他还偏偏就见过剧孟。
“剧孟,就是如东瓯行刺刘濞的那个?好啊,整天在南山躲着。与一些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在一起饮酒作乐,朕还真的当他是个逍遥翁。这可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不声不响的就给朕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启奏陛下,现已查明这剧孟潜入云家杀害云家仆役一名。换了仆役的衣服,随着两名为临江王取饭食的差役进了廷尉署。又杀两名差役,再次更换服装。潜伏在下官的庭院之中意图刺杀本官,幸好尸体被巡哨的士卒发现,并及时发出警讯。但臣的书吏还是被剧孟刺杀。
臣以为剧孟混进廷尉署断然不会是刺杀一个书吏那么简单,恐怕他刺杀的对象是微臣。现在几具尸体,还有衣装都在廷尉署作为证物封存。还请陛下示下,臣应该如何办理此案。”
郅都不愧的刑狱的高手,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了一个水落石出。
“魏其侯,先放一放。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他那个学生,恐怕他还抱着别样的心思。那么朕就给他断了这个念想,郅都临江王就在你廷尉署处置了吧。弄得隐秘些,莫要露了马脚否则太后怪罪下来。朕也很为难,你可明白。”
郅都一愣,随即送了一口气。终于要处置这个烫手的山芋,陛下终于开口要处置这位难侍候的大爷。
“诺,臣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忠。”
郅都深施一礼,倒退着走出了承明殿。
“千度,安排车架。朕要去神仙殿,这些东西都收了,招魂似的。”
刘启重新看了一眼那份口供,甩手便扔在了地上。
长乐宫,神仙殿。
“母亲,你说说这件事情怎么处置。魏其侯,居然邀买游侠谋刺朝廷命官。这是窦家人,换作其他的人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今天儿子来,就是要问问娘,应该怎么办。你给个话,儿子也要去安抚下面。一夜之间堂堂的国家最高司法衙门居然闹成这个样子,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刘启坐在太后的面前,原原本本的将郅都的话叙述了一遍。等待着太后的答复,窦家的人即便是他这个皇帝也不敢轻动。还得这个老太太说了算。
“既然皇帝都说了,老身便将窦婴召进来问个明白。若真是他做的,老身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