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月牙一点点向地平线下沉沦,未央宫外点燃起一片火把。↖,火光映照下,两排强壮的羽林侍卫分列两厢。宫门口到处是寒暄的朝臣,每个人嘴里都喷出股股白气。
远处忽然轰隆隆响起一片车马声,所有的朝臣都停止了寒暄望了过去。初冬早晨上朝是一件难受的事情,朝臣们都是起身洗漱之后便直接来到未央宫。还没有发现谁家这么无聊,居然组团来上朝的。
远处那队伍中的火把似乎比宫门前还要多些,朝臣们又开始嗡嗡议论。一个家族同时这么多人有资格上朝,满大汉只有一家那就是窦家。
不知道今天窦家倾巢出动到底为了什么,难道他们会反对出兵东瓯?
很明显东瓯敢于袭击大汉使臣,这是对大汉尊严的践踏。现今皇帝不是一个老实受欺负的人,主战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如果窦家试图阻止出兵!那热闹可就大了,大汉皇帝pk第一家族,今天的朝会要热闹。朝臣们心里猜测着窦家的来意,嘴里却在和同僚大谈妓馆里的风韵。常年在政治圈里面打混,他们已经练就了一番心口不一的本事。
窦彭祖第一个走下马车,接着便是窦渊、窦轨、窦仲……朝臣们一边跟这些窦家人打招呼,一边小心算计。
咦……为什么没有魏其侯窦婴?敏锐的朝臣们一眼便发现窦家队伍中少了一个人。最为重量级的窦婴没了踪影,一些老家伙撵着胡子思索,他们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窦婴。
窦家的人纷纷与相熟朝臣打招呼,一大群人分散进庞大的朝臣中,顿时被稀释不见。未央宫前又是一阵的嗡嗡声。
“时辰到,诸臣工整装觐见!”内侍的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传出很远。
朝臣们排成两列整齐的队伍。跟随着内侍走过未央宫的宫门。走向那大汉的统治中心——宣室。
走进宫门,细心的朝臣们发现。今天的羽林人数似乎有些多,宣室门外更是密密麻麻站了一群盔插红色翎羽,可身上却穿着漆黑铠甲的羽林侍卫。
这是期门羽林,皇帝的私兵。朝臣们有些紧张,他们如猎犬一般的鼻子里似乎闻见了一丝血腥味儿。有些聪明的主儿。已经悄然与窦家人拉开距离。
走上大殿,打头的丞相庄青翟便吃了一惊。刘彻已经高高端坐在龙椅之上,冕冠之上的珠子反射着淡黄色的烛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宣室里十二座巨大的烛山将里里外外映照得灯火通明,原先站着内侍的地方现在居然全部都是漆黑甲胄的武士。
庄青翟底下头,带领这朝臣们对刘彻躬身施礼。而后便老老实实的跪坐在蒲团上,今天的一切都透着邪门儿。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庄青翟打定主意。今天不再说一句话,一切待朝会之后禀报了太皇太后再说。
许青转头看了一下老伙计,二人眼神对碰一下便明白对方的心思。这老家伙跟自己一个想法。庄青翟如是想着。
“人来的很整齐嘛,今天廷议需要议的是东瓯问题。诸臣工都知道了,东瓯人公然藐视朕。袭击朕派去调和的使臣队伍,幸得偏将军卫青奋勇杀敌,阵斩两千敌军。这才没有丧师辱国。”
刘彻说得似乎有些激动,顿了一下扫视群臣之后继续说道:“东瓯问题必需用兵,不然我大汉国威何在。大汉的尊严何在,诸臣工畅所欲言说说进攻东瓯的方略。”
刘彻一上来便给廷议定了调子。朝臣们有些心惊。是否用兵的议题直接跳过,这小皇帝今天是怎么了。究竟是征得了太皇太后的同意。还是小皇帝一个人的主张?
宣室里寂静一片,没一个人说话发言。此时风向不明,明哲保真最为重要。
忽然有人站了起来,走到宣室正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站出来的人居然是窦彭祖。窦家老大亲自出场,朝臣们都屏住呼吸。听听窦家老大说些什么。
“臣启陛下,东瓯小国狂悖犯上。置我大汉天威于无形,臣也认为不发天兵难以慑服肖小。”
群臣不禁动容,看起来小皇帝一定是请示过太皇太后。不然窦家老大不会一上来便附议刘彻的意见。
“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接着附议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窦家和那些与窦家相熟的朝臣们纷纷附议窦彭祖发言。
昨天晚上窦家人计议了一个晚上。就是研究如何获得征南军的军权。对于刘彻的南征,他们举双手同意。没有想到刘彻一上来便定下调子,这让窦家人喜出望外。
窦彭祖激动的跳出来,不顾事先商量好的安排,开始对刘彻大唱赞歌。
见窦家人与皇帝已经蹲到了一个战壕,就是傻子也明白此时反对这场战争便是与朝廷里最为强大的两股势力作对。
附议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到了最后附议的声音已经连成一片听不出到底是谁说的。
刘彻刚刚绽放出笑容的脸立刻便沉了下去,窦彭祖的一呼百应之势让他很不爽。在内心中,应该一呼百应的应该是他才对。
“咳咳咳……”刘彻一脸咳了几声,庄青翟才从梦幻中惊醒过来。呵斥喧哗的朝臣们。
窦彭祖沉浸在巨大的满足感当中,原来一呼百应的感觉如此之好。能在宣室之中达到这样的效果,他很满意。
待朝臣们再度安静下来,窦彭祖躬身答道:“臣认为,江南用兵不比北地。应调集长安南营兵马南下弹压,而且要任用曾经在江南有过履历的人担任征南将军。如此,才能克敌制胜不至使我汉军天威受损。臣提议……”
“奉常大人,关于这领兵之人容后再议。是否先说说,调动南营的话,粮草如何接济。再者江南都是水战,是否要征调战船。南营久不作战,军士作战能力堪忧。臣建议,不调南营兵马改由在江南征集江南士卒。
一则省去来回行军时间,再者江南水军更加适合东瓯作战。”
韩焉一见势头不妙,立刻跳了出来。昨夜韩焉,东方朔,主父偃等人也和刘彻计议了一个晚上,议题也是今天如何说辞的问题。
原以为窦家人会阻止,所以他们都在想如何辩服窦家人。可没想到,今天窦家人一上来便是一副合作的态度。还以为昨天晚上太皇太后交还虎符的事情已经通知窦家。直到窦彭祖将话题引到掌兵之人,反应敏捷的韩焉才明白,原来他们赞同出兵原来是想夺取兵权。这无论如何也是不成的。
韩焉跳出来时没有准备,说得有些散乱。但难得的是抓住粮草和军力说事儿,窦彭祖并不善于雄辩一时语塞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这黄口小儿,区区八百石的官阶。还没有芥菜籽大,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见大哥吃亏,倒霉催的窦轨走了出来。直接便大声呵斥韩焉。
“你才住嘴!今天的朝会廷议,与会大臣均可发廷议。散常大夫好大的官威,居然当庭训斥朝廷命官。臣启陛下,臣弹劾散常大夫窦轨压制言论。咆哮庙堂,请陛下予以责罚。”
东方朔见窦轨训斥好哥们,立刻站出来为兄弟说话。上来便是一顶大帽子扣到了窦轨的头上,现在刀把子攥在了刘彻手中。咆哮庙堂,这罪名可大可小。申斥一顿也可以,拉出去打一顿板子也不是不行。
至于打板子这种事儿,要死要活可就全屏千度一个眼神。负责廷杖的这帮家伙都是祖传手艺,一张羊皮掂在石头上。石头打成碎末,羊皮不能破损一点儿。更绝的是,羊皮打成碎片。石头不能碎裂一块。这都是实实在在的技术活儿。
平时这帮家伙积极参加体育锻炼,刻苦训练打人技巧。为的就是关键时刻冲得上去,保证上头让打死的活不了,让打活的死不了。
只要千度一个眼神,一百杖打个皮开肉绽,回家躺上一两个月又是一条好汉,而两仗打死的也不是没有。说白了,就是要看刘彻的心情。
“好胆……你个……”窦轨正要指着东方朔喝骂。窦彭祖却已然发现苗头不对,韩焉是刘彻近臣。这东方朔又是小皇帝忠实走狗,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没见刘彻已经面沉似水,眼看处在爆发的边缘。
今天的势头有些不对,小皇帝底气很足。没见四周都是期门羽林侍卫,这可都是小皇帝的私兵,都是拿刀子管服拿银钱喂饱了的。执行起刘彻的命令来,那是一丝不苟。如果今天真要对窦轨不利,当场打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窦彭祖一把拉住窦轨,躬身向刘彻施礼道:“陛下,臣的二弟是个粗性子。不是有意咆哮庙堂,还请陛下看在太皇太后的颜面上放过他这一次。”
说完一躬到地万分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