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上天创造出人,就是要让你看看,这个世界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
对面的吴军一阵的欢呼,一颗头发花白的人头被一名校尉高高的举起。
“爷爷”栾玲的嘶吼是从胸腔里面喷出来的,破了音的嗓子让这一声嘶吼凄厉之极。混乱的战场都因为这一声嘶吼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好似万朵桃花盛开。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依稀觉得有一双臂膀抱住了自己。
云啸抱着栾玲,急急忙忙的跑去找紫枫。栾家的家兵目眦欲裂,拿起刀剑便要冲出去抢回家主的首级。
“不许出去。”
云啸抱着栾玲站在寨墙上,对着那些争抢着要打开寨门冲出去的栾氏家兵吼道。
没有人听他的话,这些然依然疯了一般的抢着去开寨门。
“嗖”一只弩箭准确的穿过了一个家兵的脑袋,那家兵惨叫一声仰面摔倒。
“军寨我说了算,不尊我的将令只有死。你家的少主现在还生死不知,你们这些蠢货与其出去送死,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身多杀吴军给你们的家主报仇。
我现在最后说一句,这是我的军寨。不尊将令者,死”
云啸说完便跑下寨墙,急速的向着紫枫的帐篷奔去。
那些家兵一时愣住,看了看围拢过来的四大金刚。为首一人一跺脚,便追着云啸向紫枫的帐篷跑去,家主已然没有,现在大小姐不能再有事了。
云啸抱着怀中的人,感觉身子十分的轻盈柔软。尽管血腥气掩盖了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但手感还是骗不了人的。尤其的听心跳时脸颊触碰到胸前的那团突起,让云啸有些手足无措。
“紫枫,这个你来。我回寨墙上去了。”
本来还准备做心脏按摩的云啸,脸色赤红的跑出了紫枫的帐篷。
庄子里浓烟滚滚,几道巨大的烟柱好像将天与地连接在了一起。云啸知道那是吴军在烧毁房屋逼出坚守在里面的栾氏家兵。云啸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看着他们被烧出来,然后乱箭射死。只能前出几百步接应跑回来的人,这是云啸能做到的极限,否则根本没有把握将接应的人撤回来。
手里就这么多牌,云啸损失不起。
不得不佩服栾氏家兵的悍勇,如此境遇居然无一人投降。一些身负重伤者,宁愿待在茅草屋中被活活烧死,也拒绝同伴将他们送出去的建议。
看着那些浑身冒火带着滚滚浓烟冲出茅屋的人,寨墙上的栾氏家兵捶胸顿足哭号不已。
一整天,项三秋都坐在自己的大帐里不见任何人。
如果不是战时禁酒,他现在真的想大醉一场。老朋友的人头被装进木匣子给吴王送走,自己的部下正在庄子里围剿残余的栾氏家兵。
“老栾,各为其主你不要怨我。当初起兵的时候,我曾经去信劝你响应吴王,可是你最终选择朝廷。有今天的结果我早就想到了,迟早的不是你死在我的手里,便是我死在你的手里。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老栾走好吧。
战死沙场是一个将军最好的结局,也许有一天我会很羡慕你。”
项三秋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从出发来围剿这些袭击者之时,项三秋便有不祥的预感。自己率领轻骑绕道突袭洛阳敖仓的建议被吴王批驳的体无完肤。坚持要屯兵睢阳城下,攻进城去活捉梁王。
奈何睢阳城高河深,数万梁军又是有名的劲卒。如果睢阳好攻,早就被攻下了,何必还会损兵折将。
面子,都是为了面子。难道就为了你的面子,就要搭上数万将士的性命?烦躁的吴王将追击这些盗匪的活计交给了项三秋,谁也有想到。袭击辎重大营的幕后指使居然的栾布,项三秋觉得也只有栾家才会有这个胆量劫吴王的财宝。
“将军,庄子已经肃清。经过仔细搜检庄子里没有一个敌军存留。”
一名校尉走了进来,叉手施礼后向项三秋汇报着战果。
“抓到活口没有,事情是不是他们做的。”
项三秋神情落寞的说道,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斩杀敌兵一千有余,许多尸体焦糊具体人数还在清点。这些敌兵凶顽,没有抓到活口。不过从兵刃上的标记来看的确是栾氏的家兵无疑。即便不是他们做的,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校尉小心的说道,他看出来将军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军伤亡几何?”
“这栾氏的家兵的确扎手,我军伤亡近两千人。敌军在庄子里布了许多的陷阱,我军的许多伤亡还来自这东西。”
校尉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双手放在了帅案之上。
项三秋拿起来仔细的观瞧,四个刺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扔在帅案上几次,总是有一面尖朝上。拿起来在鼻子底下一闻,腥臭的味道差点将项三秋熏一个跟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昨天夜袭,这东西扎上我军士卒颇多。夜袭失利多半由此物引起,敌军大量的布洒这些东西。许多士卒的脚都被扎烂,行走困难。现在大营里面躺着的士卒,不下数百人都是被这东西扎伤的。
后来天亮了,大家能看清地面,趟着脚走路这才好些。”
“就这小东西便能让数百人丧失战斗力?走去后营看看。”
项三秋抓起佩剑,带着一众校尉直奔后营,他要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一夜之间居然能让数百军卒失去战斗力。
与阵前欢庆的士兵相比,后营的气氛有些压抑。每一处帐篷有传出士卒的申银声与哀嚎声,间或还有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出来。
军帐里腥臭刺鼻,几名脚伤的士卒正歪倒在地塌上申银。项三秋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走了进去,一名医官正在忙碌。见涌进来一群将校,连忙施礼参拜。
“免了,说说看这些士卒怎样?什么时候可以复原?”
项三秋伸手止住了施礼的医官,指着地塌上的士卒说道。
“回将军的话,敌军用的那东西忒歹毒。这里的军卒算是好的,已经有好些军卒已经开始发热。伤口处流出的血水也是腥臭难闻,属下怀疑敌军在这东西上施了毒,具体的什么毒……请恕属下才疏学浅并不认得。”
“施毒?可有方法救治?”
“回将军的话,现在还没有办法救治。许多受伤军卒的脚已经开始红肿,将军请看。”
医官捧起一个伤病的脚,脚掌处一个三角形的血窟窿触目惊心。受伤处已经肿得老高,深红色的皮肤又圆又亮。医官轻轻用手一挤,一股腥臭的脓水便冒了出来。受伤的士卒一声惨叫,双手不断的抓挠。项三秋带来的校尉连忙将这伤病按住。
“那东西上的毒委实厉害,这样的症状持续不了几天,他的伤口便会溃烂。再过几日,这脚便保不住了。若明日不消肿,属下便只好将他的这只脚砍掉。”
“不要,不要砍掉我的脚,我还要回家侍奉老娘。求将军救我,将军救我。”
伤兵哑着嗓子哭喊,铁石心肠见惯了生死的项三秋不敢看伤兵那绝望的眼神。
“什么?那其他的伤兵呢?”
“除了个别的,想保命大都需要这么做。”
医官的脸看向帐篷外,不忍心将这些话当着伤兵的面说出来。
项三秋心情沉重的走出了帐篷,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后营至少有数百士卒会变成没有脚的瘸子。再也没有复原的希望,看着落日余晖中的军寨,究竟是怎样的人发明这种恶毒的东西。明日攻破军寨,自己倒是要看看,这个人的心肝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报,将军。前方来报,军寨里面的人许我们过去五十个人,三辆牛车将阵亡将士的尸骨运回去。”
一名校尉远远的跑来,对着项三秋叉手施礼。
“哦,军寨里面的人是这么说的?”
项三秋有些狐疑,一向军功都是由首级来计的。许多军队甚至在战场上便为抢首级而发生斗殴,怎么军寨里面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将首级让出来,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军功,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来向自己示好?
“军寨里面的人说,准许我们去五十人,不准携带武器。可利用落日前的一个时辰将阵亡将士的遗体运回来。”
“嗯,知道了。让刀盾营校尉准备五十人,三辆牛车。按照他们说的话将阵亡将士的尸首拉回来。”
“诺”
“将军,你信他们不会要军功?而不是想诱杀我们这五十人?他们没有武器可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不去不行啊,他们这手玩的很高明。阵前喊话,所有的士卒都听得清清楚楚。已经彰显了他们的大度,如果我们不派人去,士卒们会怎样想。摆明了,即便是陷阱咱们也得跳啊。
看样子这个军寨不简单,传令明日天明三军攻寨,务必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军寨。”
“诺”
“老朽以为矩子是个好杀之人,今天见矩子居然让吴军收敛尸体,老朽真是妄自揣测了。”
“渔老你想错了,我之所以让他们把尸体拉回去,是因为初春比不得冬季。尸体没几天便会腐败,我怕到时候瘟疫横行,那时候不用打军寨就自己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