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剑这一段突然感觉自己出了问题,他每晚不停的作噩梦,不是梦回到和十家寨的恶战,就是梦见浑身鲜血的赵兰英嘶哑的向自己索命,再不然就梦回和羌军血战后的人间地狱,烧焦的尸体,满地流淌的血水。
但这几天,寒剑忽然不断的梦见自己的父母亲,他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南场,白晃晃的阳光下,一群人正被押上行刑台。寒剑惊恐的发现,那不正是他的父亲,母亲,弟弟和亲友吗?
刽子手已经举起了屠刀。
寒剑大叫道:“爹,娘。”他急要冲上前,自己却仿佛被点穴似的,一动也动不了。刽子手的屠刀已经落下。
寒剑“啊”的一声,从梦中挣起,浑身盗汗,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寒剑擦拭着额头的汗,是梦,还好,还好,只是一个梦!
寒剑和桑芳已接近东广地界,傍晚,华龙剑和马全斌带着诏书赶到。
“什么,羌御国又兴师来犯,这,这如何可能?”寒剑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只不过前不久,萧龙烧了羌军的美人湾粮仓,他率中路军,大破羌军,斩首五千余,重创羌军,羌军如何可能卷土重来?
可是诏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要寒剑速速回皇城听封,岂会有假?寒剑和马全斌简单交接了下,和华龙剑向皇城急赶而去。
夜晚,二人住宿在黄山小镇,这个镇四周围尽是黄土,故称黄山。寒剑这一段精神一直不好,早早就上床睡去。
到了半夜,寒剑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他从床上跃起,只见门外似乎有一个人影,在不停的左右晃动。
寒剑一惊,立刻悄悄靠到门口,猛地打开房门,一个满身鲜血的人立在门口。他是寒虎,是他的弟弟寒虎。
寒虎向他伸来鲜血淋淋的双手,声音嗡嗡。
“大哥,快救救我们,大哥,有人要杀我们。大哥。。。”
寒剑一把抓住他双手,“怎么了,寒虎,发生了什么事,谁要杀你们?”
客栈外传来了恐怖的笑声。
寒剑心头一紧,直奔出去。他看见了,月光照在客栈外的黄黄的山岗上,他的父母亲,双手被缚,立在山岗前,一个黑影,隐藏在他们的身后。
寒剑怒吼道:“快放开我父母亲。”纵身急上,他要救他的父母亲,他急,他怕,他焦灼;他怕黑影会用手一推,所以他纵身急上。
可是,他还是太迟了,黑影的狞笑声,在山岗上回荡,他的手一推。。。
寒剑从床上急窜而起,他的心扑扑的急速跳着。太奇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寒剑站起身时,房间内寂静如常,月光透过窗户,清辉洒入房中。
又是一个梦吗?
门外没有人影,寒虎并不在门外。寒剑忽然冲出门,直奔出店外,月光下,山岗显得异常明亮,还好,没有人,还好,还是一个梦!
华龙剑却在背后出现。
“寒兄,如何深夜在此望着山冈发愣?”
寒剑一抹额头的汗,道:“没事,刚才做了个恶梦。”
华龙剑道:“原来如此,那寒兄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第二天,寒剑和华龙剑一路急赶,黄昏时分,已来到皇城,皇城上空乌云密布,直压向城头,滂沱大雨,即将来到。而还只是黄昏,城门却紧紧关闭。
寒剑疑道:“华兄,如何今日这么早就关上了城门?”
华龙剑没有回答,城头传来了一阵笑声,好熟悉的笑声。寒剑突然想起,昨天,在梦中,黄黄的山岗上,那个黑影的狞笑声,不正是如此吗?
寒剑抬头看去,凌觉宾正倚在女墙上。
“寒剑,你到底还是来了。”
寒剑不明所以的道:“凌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城门紧闭?”
凌觉宾就着女墙,打开圣旨道:“寒家一门,图谋造反,凡寒门一族,格杀勿论。”
圣旨里的内容如五雷轰顶,打的寒剑如坠五里雾。半晌,寒剑对着凌觉宾强笑道:“凌兄,不要开玩笑。”
凌觉宾眼露凶光,一挥手,两具尸首被吊在绞架上,随着绞台,转出了城门外。寒剑直觉得一阵天眩地转,父母亲,是父母亲,是自己最尊敬的父亲和母亲,可是,他们,怎么可能是他们,他们被凌空吊在绞架上。
不可能的,他的父亲一生为国为民,出生入死,从不计较功名;他的母亲贤惠善良,平日念佛吃斋;他们怎么能被这样残忍的吊在绞架上?
对,是梦,又是该死的梦!
可是,这一次,却不会再是梦,寒剑没有睡觉,不能够做白日梦,他骑在马上,眼睛睁的老大,这不是梦,是真的,他的父母亲真真切切的吊在绞架上,一阵狂风扫过,两具尸首随风凄凄惨惨的在城头摇摆。
寒剑一切都明白了。
背后呼呼的风响。寒剑猛一回头。他的双眼对上了华龙剑,华龙剑正抽出锋利的长剑,剑锋直刺寒剑后心。寒剑左手一抬,长剑被钳在了寒剑的手心,血,顺着剑刃,流向剑柄。
华龙剑看见一对非常恐怖的双眼,那双眼里冒着可怕的凶光,不对,那不是一双人的眼,华龙剑看见一双巨龙的眼,如灯笼般,杀气腾腾的望着自己。
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啸声,直透云宵。
半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皇成,一个炸雷在空中劈响。
寒剑像发狂的巨龙,内力运起,头发暴开。“呯”,华龙剑手中的长剑被齐齐折成两断,华龙剑惊叫着,一个翻身,跌下马去。他惊叫,在
地上翻滚,他怕,他怕寒剑会追逐过来,用断剑击杀自己。
寒剑却没有向他逼去,他一转身,左手猛地一扬,那截断剑如流星般射向城墙,已没入城墙半截。寒剑手在马上一拍,那马竟然承受不了这强力一击,四腿跪倒在地。寒剑高高的跃起。
空中一个翻身,已落在断剑上,脚尖在断剑上一点,人忽的跃起,竟然已跃入城墙。凌觉宾惊慌失措,他还没想清寒剑是怎样跃上如此高的墙,他惊的向后急退,一脚绊到后头的兵士,直跌入士兵丛中。
寒剑也没有向他逼去。他却大步流星,往绞架奔去。
那里,有十几个兵士守着。他们见寒剑如疯子般赶过来。一个士兵提枪冲上前来,一枪向寒剑搠来。寒剑两手一钳,已将枪握在手中,他一声怪吼,那个士兵被临空举起,直掼下城楼。
寒剑将长枪一丢,脸色如死尸,向绞架走去。又有两个士兵操刀左右袭来,寒剑一脚踢起,一个飞了出去,他一个闪身,已抢入另一个怀中,那人一惊,寒剑已抓住他的头颅,大吼一声,左手一拧,他的脸面瞬时被扭到了背后,后面正待围上来的士兵看见他如此残忍的被寒剑杀死,都吓的双腿发抖,弃了兵器,四散逃去。
寒剑将兵士的尸首甩出几米,脚尖一点,一柄单刀已在手上,他一脚踢向转轴,父母亲的尸首在空中划出一道悲惨的弧线,转回城墙中。
寒剑单刀飞出,正中绳索。尸首从空中飞落下来。寒剑飞身上前,尸首压在了寒剑身上。寒剑一挣而起,他抱住了父母亲,可是,他抱住的,不再是敬爱的父亲,不再是慈祥的母亲。他抱住的,只是两具冰冷的尸首。
寒剑多希望,这一次,也是一个梦,他虽然在梦里惊慌失措,在醒来的一刹那,冷汗直流,可是,梦醒后,一切都不会是真的,他的父母亲仍可以并肩坐着,谈笑自如的和亲朋好友喝茶聊天。
如果是这样,该多好啊!
狂雨倾泻而下。寒剑抱着父母亲的尸首,仰天悲嗥,泪水和雨水混合着,不断倾泻。
凌觉宾已挣扎起来。
“快,快,乱箭射死他。”
众士兵们看到寒剑如疯似癫的神态,竟然全都在雨中发颤,他们的脚在抖,手在抖,箭一直搭不上弦。
凌觉宾嚎叫着,抢过弓箭,“滚开。”他推开左右。
他要射死寒剑,寒剑已经疯了,如果不杀死他,那可能接下来,死的就是他,凌觉宾。
可是他的手也在抖,手中的箭好几次从弦中滑落。
凌觉宾仰天狂吼一声,稳住身形,他张弓搭箭,瞄准了跪在双亲尸首身旁,似乎已如死尸的寒剑。
一道闪电在天边划过,雷声隆隆,凌觉宾射出了致命的一箭,那箭突破了漫空的雨水,呼啸着向寒剑的心窝奔袭而来。
这是决定寒剑和凌觉宾命运的致命一箭。
形如死尸的寒剑突然动了,他的身躯一扭,那箭正中寒剑的左肩。到底是雷闪电鸣影响了凌觉宾的准心,还是武功达到一定境界的寒剑,本能的躲闪了这致命的一箭。
寒剑猛的启动了,寒剑要来杀自己了,凌觉宾惊恐的向后急退。但寒剑没有像凌觉宾发动攻击,相反,他反身一掠,如一头失群的孤雁,快速的穿过漫天的滂沱大雨,在城墙上一点,几个起伏,已跃入城中,消失在黑夜里。
他甚至没有再,再回头,看一眼,他的父母亲。
火焰魔从士兵群中挤出,对着惊魂未定的凌觉宾感叹道:“我还以为寒剑会冲过来,那样,我就可以一击既中。”
凌觉宾急道:“快,快追上寒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寒剑在雨中奔跑,肩上带着那支凌觉宾射来的利箭。他快速的向皇宫移动,他还有一些不明白,他还有一些事要求证。
可是,他突然停下了,在皇宫的前面,有五个人,五个白衣素服的男人,正在雨中漫步。
“风度翩翩,中柱五剑。”大雨虽然将他们的衣服打湿,将他们的头发打乱。但是五人仍然有很形的在雨中漫步。中柱五剑是天生的优雅派,他们优雅的行走,优雅的吃睡,也优雅的杀人。
此时,他们也突然间停住了,他们看见寒剑了。中柱五剑是第一流的杀手,死在五人联手一击下的名人,不在少数。据说,那个曾不可一世的东广千人冢坟主暗天,尸首被发现时,身受五创,正是爆雷,飞沙,极光,飙风,护魔各一剑。
今天,又到他们扬名立万的时候了,他们的面前,是曾和萧龙联手,击败教主天魔东方无明的寒剑,是北河名门望族寒家的大少爷寒剑,是不久前刚率两万兵马,击溃几倍于己的羌军,现在应该已经名满天下的少将军寒剑。
现在,他项上的人头,不会输给天下任何一个门派的掌门,他的人头,价值连城,杀了他。他们,中柱五剑,在自己的杀手历程中,将再添上辉煌的一笔。
而此时,他们的对手,寒剑,披头散发,肩中利箭,强弱之势,如此分明。
所以,他们没有动,他们很有耐心。他们和寒剑对峙着。
大雨倾泻而下,好大的雨啊!
寒剑启动了,他的脚在雨水中一踩,激起一滩水花,寒剑却没有向五人逼去。他向后狂奔,对,他在向后跑,他要逃跑。
飙风剑墨良身形最快,他们不可能让寒剑逃走,他们不会错失这样一个好机会,这样一个能让他们中柱五剑再次名扬天下的机会。
墨良的脚尖在水面上轻点,如一阵风似的裹向寒剑,看看将近,长剑直刺寒剑后心。寒剑忽
地一拐,已拐进一条小路。
飙风剑墨良直追而入。小路内忽然雪花乱飘,寒气四溢,只听得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一团寒气,裹着墨良,直摔出来。
墨良双腿一盘,呆坐在雨水中。寒剑一步跨出,冷冷的望着墨良。
护魔剑况生步伐也很快,他紧跟着墨良来到,见墨良口鼻出血,正盘腿运功,知道墨良伤的不轻。他眼角颤动,护魔剑舞起,直取寒剑。
寒剑一个侧翻,避开来剑,仍是向后急跑,况生怒吼道:“哪里走!”如影随形,紧跟而来。关尉、乐海和谯厌赶到墨良身旁,只见鲜血从他的口鼻中不断流出。
关尉暴叫道:“寒剑,我将你碎尸万段。”他们顾不得救治墨良,急追寒剑。况生追的急,看看接近,护魔剑一挑,激起满地的雨水,像急流般向寒剑狂打而来,寒剑回身一掌,正是寒冰神龙掌第六式千里冰封。
那一道水流,瞬间化做冰柱,向前延伸。况生大吼一声,护魔剑斩下,冰棱四射。一条人影穿过冰棱,已窜到况生的身旁。
况生急叫不好,护魔剑再次扬起,寒剑的右手已抓住了剑锋,血水顺着剑身流淌,瞬间被雨水冲的一干二净。
况生“咦”的一声刚出,寒剑右手猛推剑身,直抵况生的喉口,锋利的剑刃割断了况生的咽喉,况生双眼圆睁,咽喉不断喷出鲜血,但很快被雨水冲刷一净。
他怎么也想不到,寒剑如此玩命的握住了他锋利的剑锋。一直斩杀别人的护魔剑,这一次,将他的主人也杀了。寒剑右手猛一推,况生倒在雨水中,两眼仍愣愣的睁着。
关尉、乐海和谯厌这才赶了上来。
“五弟。”
关尉狂叫着,他现在发现他们错了,一开始,他们就算错了。他们对面的这个看似神经已经错乱的寒剑,其实太清醒了。
一开始,他就并非如他们所想像的,要逃跑,他向后撤的目的,是如此的精明。他要拉开他们五剑的距离,不让他们联手出击。
五剑联动,天地颤动。
但如果是单兵做战,则他们每个人的破绽还多。寒剑看穿了他们的弱点,并引他们踏上了这一步。
墨良倒下了,现在况生又倒下。关尉的大脑被仇恨冲昏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杀了寒剑。
关尉大吼道:“一起上。”
他脚下一踩,水花四溅,他的人已经临空跃来,落在寒剑身前。乐海和谯厌就地一滚左右袭来。
寒剑却没有动,难道他被况生击伤了?
关尉绝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长剑猛地扬起,直刺寒剑心窝,爆雷剑在空中嗡嗡作响。
剑锋似乎已经插入寒剑的胸膛了,可是,剑却不能在往前移动分毫。这个寒剑已经疯了,他的左手又一次握住了爆雷剑的剑身。
关尉看到了寒剑的双眼,那不是一双人的眼,他是一条巨龙的双眼,如灯笼般喷着火舌。关尉惊呼一声,就要弃剑,寒剑右手扬起,一道电光在空中划过,一支利箭迅疾的穿过关尉的咽喉,直从后颈穿出。
这一支箭,本来应该插在寒剑的左肩的。而现在,它已经硬生生的将关尉的咽喉刺穿。关尉直直的向后倒去,整个身体摔在雨水里,溅起了无数水花。
这一切,只在一瞬间,乐海和谯厌就地一滚,攻到时,关尉已经倒在雨水中。
乐海和谯厌狂吼着,人还跪在地上,双剑已齐出,一左一右,刺进了寒剑的左右肋。他们要贯穿寒剑,他们要替其它三剑报仇。可是,他们的长剑没能贯穿寒剑的身体,一道闪电在正上方的天空划过,天地瞬时变亮了。
二人抬头看寒剑时,却看见了一条神龙,盘在了寒剑的身后,寒剑正高高举着爆雷剑。
雷声轰隆,一道电光从乐海和谯厌的颈中毫不留情的划过。两个人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墙角。两具披着白衣的尸首左右倒下。
本应该再次扬名立万的人,却反让人再次扬名立万。
当凌觉宾和火焰魔等一行人匆匆寻来时,他们看到了一片恐怖的场面。墨良呆然定在雨水中,七窍之血,还在不住的奔流。
不远处,况生的护魔剑丢在一旁,他的人斜倒在雨水里,而关尉正直直的躺在雨水中,一把利箭,插在他的咽喉上。
更恐怖的是,两具无头尸身,左右倒在关尉旁边。他们的头颅,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凌觉宾吓得双腿发软,因为他知道,这是寒剑的所为。他为了确保能杀死寒剑,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他的城外埋伏了大量的人马,由心迷魔指挥。只要寒剑拨转马头逃跑,就会被一群人围杀。他将火焰魔安在身边,以防万一。另外,他还鬼使神差的担心寒剑可能会混入城中,那他一定会去皇宫,向皇帝伸冤。因此,他又把五剑安排在了皇宫前。
如此精密的布置后,他放心的将寒挺雷夫妻的尸首吊在绞架上,他要羞辱寒剑,他要证明,他比寒剑强,他凌觉宾比寒剑强。
可是,现在的结果,是凌觉宾没有想到的,一个被自己射中左肩的神经有些错乱的寒剑,竟然在片刻之间,残忍的杀死了狂魔教的中坚十鬼之五, 中柱五剑。这太可怕了。
连火焰魔这样的铁石心肠的老江湖,也在雨中打了一个冷战。
凌觉宾突然转身对着近卫军嘶吼道:“去找寒剑,去找寒剑,把整个皇城翻个天,也要找出寒剑。”
只是,大雨滂沱,任何的鲜血,任何脚印,任何的气味,都在雨中消失的一干二净,皇城如此之大,他又该如何找到寒剑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