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来到大梁城外的后山上,曼珠沙华发出的妖艳红光燃烧着整个夜空,她来到一株曼珠沙华前,这株花生长的地方。正是三年前他的哥哥阳少威倒下去的地方,她拿出手中的那卷东西,缓慢的舒展开来,上面呈现出一名绝世女子正在夕阳下嗅着一株红光怒放的曼珠沙华。
这幅画,正是三年前离别前日她的哥哥阳少威为她亲手所画。她纤细的手指从白色的衣裙下拿出一只火折子,噗嗤一声划燃。这幅绝世的画,在夜空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麟哥哥,你看。画中的女子多漂亮,这里的曼珠沙华开的多炽烈,你看,这里的风景多美,多像一幅画,可是,画中的你,此时却在哪里?
你知道吗?没有你,离儿一个人在世间多么的孤单。
那么,现在,就让我去找你吧。
南宫离泪盈于睫,倏地一声,拔出缠绕在腰间那把柔软的秋水剑。紧闭澄明如玉的眼瞳。牙关紧咬,秋水剑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轻声划过,泪水顺着脸颊上流下,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她粉嫩的颈间涌出,滴在遍地盛开的曼珠沙华上。
那一刻,漫山的曼珠沙华所有的花瓣都开始收缩,花叶在狂暴的大雨中开始枯萎。
这里堆满了她三年所有思念与幻想,却在一夕之间如同这漫山的曼珠沙华般破碎成灰。
南宫麟安静的坐在湖畔看书,恍恍惚惚间进入了梦乡,梦里,他看到一株曼珠沙华从湖底缓缓升起,映出湖面,花瓣上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花茎下,相继浮出水面的是一名倾世妖娆的女子,只见这株曼珠沙华从她的脖颈间生长出来。
血液不断的往外涌出,她明净的笑脸上带着喜悦,看着阳少威,激动地说道:“麟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知道吗?离儿很想你。可是,我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麟哥哥,我走之后,请把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墓碑之上。”南宫麟“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冷汗贴湿了全身的衣襟。他的头开始剧烈的作痛。许多支离破碎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拼凑起来。
三年前的那天,他的身体在南宫麟面前绝望的倒下。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这样死掉了。可是,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座荒寒陌生的城池。这是一座恢弘华丽的城池。满城的梨花洁白似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在他面前不断的飘落,不久,慕容修,那个他永远无法击败的宿敌,可是,他却认不出这个少年是谁。
甚至,他忘了自己是谁。那一刻。他感到了对方身上逼人的杀气,他几欲出手反抗,猛然间才发觉自己身上所有的真气流失殆尽。几乎荡然无存。
原来,上京都城外那一场殊死搏斗之后。慕容修在最后关头使出恐怖的一式“冰冻三尺”粉碎了他所有的剑气。同时,也废除了他所有的武功。他的大脑在意外中严重受创,等醒来后,所有的记忆被清洗一空。
七日后,慕容修送他离开了冰雪城,在他走出城门的那一刻,慕容修对他说道:“你走吧,永远都别回来。”
他骑着俊逸的白马,茫然的不知去向,无奈之下,策马挥鞭朝天际的最西边驶去。
最后。他来到西域一个未知名的美丽湖畔边搭起茅屋定居。他每
天在这里作画吟诗。饮酒放歌。早已和尘世隔绝,这一来。竟来了整整三年。
记忆在他的脑海正开始复苏,他恢复了所有故国的记忆。原来。刚才梦里那个美丽的女子,竟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南宫离。
他预感到不测,一股悲痛之情从心底升起。一口鲜血从沉闷的胸口中喷出。他快步的骑上马,发疯似得向上阳城方向驶去。
京都城,在他的眼里沦为一片废墟。昔日华丽的故国的宫殿,已经成为风雨侵蚀下的断壁残垣。
他悲痛的跑到京都城外的后山上。昔日遍地盛开的曼珠沙华早已枯萎,他最疼爱的妹妹南宫离早已消失不见。他看到泥土中若隐若现出一把柔软的柳剑,他立刻清楚的认出。那是她妹妹南宫离的秋水剑。他悲痛的拾起秋水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剑身。在附近砍掉一株粗壮的千年柳树,修正干净,手指在利刃上轻轻划过,一股浓烈的鲜血从指间滴落,在柳树茎干上用血指用力写下一行隽秀的大字:
爱妹京都城公主南宫离之墓。兄长:南宫麟。
他颤抖的身体爬在京都城外的山坡上泣不成声,用双手努力地往下深刨,修长的十指被刨的鲜血淋漓。最后。拉出一幅烧烧的只剩半张的画像,画中,是一个美丽的笑脸,在一株红光怒放的曼珠沙华间对他浅笑。
留白山流云小筑
浅绿色罗裳上的铃铛在风中发出清悦的声响,她倚楼扶栏,微暖的晨曦落在她的足下,琥珀色的眼瞳安静的望着留白山山口方向,似是在初盈的风中静眠,又似在静待着什么人的到来。过了不知多久,当流云小筑庭院中最后一片枫叶无力的飘下枝头时,她才提起绿罗裳,走向庭院里早已摆好的那架古琴旁,轻声的坐下,纤细的玉指浮动在琴弦上,一阵天籁般的“高山流水”飘荡在整个留白山上,飞鸟欢腾,鱼虫幽聆,当万物都沉醉在这动人心弦的音律中时,戛然一声,一切突然陷入死寂,她脸上闪过一丝迷人的微笑,颔首而视,只见琴架上一根琴弦断在手边。
“呵,他又来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轻笑着说。她清楚的知道,只有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时,他才有空来这里和她说话。从无固定的约定之期。果然,今日,他还是不约而来。
“苏苏,许久不见,近日可安好?”庭院门口,一名一身白衣的俊逸男子缓慢的走了进来,用那双曾名动江湖的双眸望着琴架旁正在起身的绿衣女子,系在腰际的蓝色佩剑在晨曦中折射着熠熠寒光。依稀可见“蓝汐”这两个刻在剑身上的古字。一丝锋芒的暴戾之气被强硬的内力压制着,周身散发着温润的谦和之气。
“南兄来的时刻果然和小妹预料的如出一辙,这不,棋盘,茶水,我早已备好。”说话的年轻女子,正是南宫麟一个神秘的妹妹,名苏凤,擅琴棋,书法,对周易,相术等颇有研究,故每次有人到来前都会提前预算到。她不曾踏入江湖半步,也对那些武林纷争毫无兴趣,从十六岁起就独自携琴住进留白山上的流云小筑里,很少有世俗之人来扣扉,一直过着梅妻鹤子的世外生活,只有南宫麟,会不定期的来上山拜访这个妹妹。而南宫麟,正是昔日那位令天下人人惧怕的东岳国主,那个一剑征服武林各派,为了梨花宫
的尊严,一手毁灭暗夜王朝的冷傲男子。只是,这些不堪回首的浩然血光,已在江湖消失了三载有余。
南宫麟望着若水眼睛扫视的方向,只见流云小筑内已经摆好了棋盘,一股清淡的敬亭绿雪茶香扑鼻而来,沁人心扉,他微笑的走过去,和若水对盘而坐,白皙的手指捡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入经纬纵横的棋盘,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剔透。
“南兄此次拜访小妹,可是有什么不解之事。”苏苏气定神怡的落入一枚黑子,温婉的素容上浮起一丝轻笑问着。
“也没什么,只是长久不来,探望下你。”南宫麟轻声微笑的对她说。
“鬼才信,你会在没事时想起我?”苏苏淡然一笑,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白衣男子的脸庞,她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手中的棋子停在空中,迟迟不动。
“怎么了,苏苏?”南宫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疑惑的问到,语丝中夹杂着关切之音。
“呃.....没.....没事........兄长,我们继续,继续下棋。”苏苏僵在脸上的笑容突然舒展开来,迅速将手中的棋子落入棋局。表情变得神情游离不定,仿佛有什么话要告诉南楚,但还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南宫麟分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也始终没说什么,这样一个看遍人事变迁,看透世事无常的世外女子,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了惶恐的神态,他浅笑着摇了摇头。
“苏苏的棋艺真是长进不少,为兄怕是要招架不住了。”南宫麟无奈的笑着说。
“呵呵,南兄谦虚了,不知南兄此次前来,可忍心舍弃京都城于不顾。”苏苏早已洞彻了他的心事,明知他无心下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哈哈,如今留白山外的世界正如这棋局一般,为兄已成为这盘棋的主宰,能有什么放不下的。”南宫麟明知她非江湖中人,却还是说出这么引以为傲的一句话,他突然停止下棋,站起身子走向庭院,抚摸着庭院里翠绿的竹叶,自信的笑容堆积在他俊美的脸上。
“那么,离姑娘呢?她以后........”苏苏淡然一笑,话到嘴边恍而又觉得有些不对。
“够了!苏苏,你今天话太多了。”苏苏话还没问完,就被南宫麟生生截住。他脸上显然多了一丝愠怒之色。
“苏苏,我该走了。”他回身过来,拿起桌旁的那把蓝汐剑,系于腰际,快步朝庭院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止了下来,没有转身回头,就这样沉默着。柔顺的长发被山上的冷风吹起,飘扬在空中。苏苏看着这个临风而立的白衣男子,那身影在寒风中显得如此孤单。
“也许天命如此,呵,告诉他,又能如何,一个不信天命,风水的武林神话,我若说出那些,岂不是自讨没趣,天下人都称你们为人中龙凤,可惜世事从无完美。也决不可能尽如人意,南兄,你颠覆了武林,可终究还是没颠覆了这句话。”
“江湖纷争不断,人生知己难求。苏苏,等下一次为兄棋艺长进之时,还会再来找你。”他大笑这朝留白山下走去,刚走到下山路口,只见山路旁的树木忽然发出潇潇声响,南楚如同一阵风一样掠下山坡,瞬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