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章 钓
时值盛夏,新落成的大汉帝国临安皇宫。小桥流水、蝉鸣声声。
“笨弟弟,傻弟弟!”圆滚滚的胖丫梳着双丫髻,雪团般可爱,只不过这位可爱的小公主正做着不怎么可爱的坏事:她拿着只蝉蜕逗引还在呀呀学语的“小楚风”,好奇的小弟盯着那蝉蜕,简直比什么都感兴趣,步履蹒跚的追着,偏生胖丫不给,引得他小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可怜大汉帝国的太爷,为了只蝉蜕哭得伤伤心心……
“敏儿妹妹,我瞧咱们这位太爷,将来只怕要被女孩欺负呢!”凉亭,雪瑶拿敏儿打趣。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肚皮,雪瑶也有了身孕。
敏儿毫无心机,说话也是十足十的大实话:“是啊,就像楚哥哥一样,总是被你们合起来欺负。”
雪瑶闻言一愣,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倒是旁边的乌仁图娅把一张栗色的俏脸,羞得通红。
草原明珠的小腹也微微隆起。竟和雪瑶同时怀上了孩。她想起了那个荒唐的夜晚,自己留在雪瑶房说些体己话儿,哪晓得本来在敏儿房里的楚呆,不知怎么的又摸了进来,居然三个人就……
她正眼也不敢瞧敏儿,偷偷瞟了她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心下思忖:莫非,她都知道了?
荷塘红莲怒放,花朵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另一头的水榭里,靠着栏杆支起三根钓竿,楚风正和陈淑桢、赵筠两位大美人钓那莲池的金鲤。
天气炎热,陈淑桢这位八闽女儿赤着双白生生的脚,浸在池水取凉,轻轻晃动,比嫩藕还要细腻白皙,楚风的心思就从金鲤移到了美人鱼身上,看着看着,目光就从人家双足往上溜,修长而略显纤细的小腿恍如她家乡精致的德化象牙瓷,白嫩温润的大腿在轻纱衣下若隐若现,哪儿是叱诧风云的女元帅?分明是飞天神女下凡尘!
忽然赵筠吃吃的笑起来,“红花绿白莲藕,本来这莲池莲碧绿,红莲怒放,我还道独独缺了最末一样,不曾想淑桢姐姐到这池边。三般宝物都全了。”
却见这位故宋朝的大长公主、大汉帝国的第一皇后,比起和楚风初见之时的青涩,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清丽出尘的仙姿多了一层为人妻的妩媚。此时作家居打扮,漆黑的头发披散下来,脑后粗粗的用金环束住,满头青丝光可鉴人,更衬得雪肤莹白如玉、吹弹可破。
陈淑桢为人霁月光风,洒脱得很,闻言就说:“筠妹就会打趣,说什么红花绿白莲藕,殊不知从我这边看过去,荷塘、水榭,再把你加进画,便是一幅美人赏荷图呢!”
“陈姐姐谬赞了,要说画儿,咱们间这位才是个典故呢!”赵筠秋波婉转,在不言不语的楚风身上停留片刻,笑道:“看。这位一言不发的,岂不是姜牙渭水垂钓待王?”
陈淑桢也道:“半日了也不曾钓到一条鱼,依我看呐,还不如用剑刺呢!这呆不是钓鱼,是来被鱼钓的。”
皇宫荷塘的鱼儿,每天定时投喂,从来不缺食物,一尾一尾养得肥肥大大,圆胖可喜,此时还不到它们吃食的时间,自然不会来咬楚风的鱼饵。
“啊~~”楚风伸了个懒腰,“本呆不会钓金鲤,只会钓美人鱼,一、二、三、四、五,一钓就是五条!”
瞧着楚呆得意洋洋的模样,赵筠和陈淑桢恨得牙痒痒,没见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怎么当初鬼迷心窍,就被这家伙骗了来?
赵筠想到了当初泉州初见的一幕幕,之后父亲秀王兵败身亡,蒲寿庚降元,自己夜奔泉州城外,误投军营遇到这家伙……
陈淑桢则想起了与楚风联兵北上,援救开府兴国的天祥,怪不得那阵他大方得很,兵器、粮食、军饷流水价送,到头来畲汉义军成了大汉帝国的第一军,自己也从大宋的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变成了他的皇后。看来,从一开始,楚呆就包藏祸心呐……
殊不知时光倒转,一位女诸葛一位巾帼元帅,还是会奋不顾身的自投罗网!而且被骗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宁往直取,不向曲里求,排下银丝线,愿者自上钩~~”楚风这家伙说不得,说他胖还就真喘起来了,摇头晃脑的装渭水钓客姜太公。
“这家伙!”赵筠笑得推了推他肩膀,突然秀眉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钓鱼,难道他在‘钓鱼’,等那‘愿者上钩’?
“为什么原汉军四个军的兵力在黄河南岸止步不前,为什么辽东骑兵师、骷髅师又止步于宁锦防线,为什么四川第二师滞留汉不出秦川?”赵筠把前一段时间总揽全局战况而产生的疑问,像连珠炮一样打了出来,最后她疑惑的问:“夫君意欲何为?”
陈淑桢也疑惑的看着楚风,最近两个月,汉军如火如荼的原攻略完成之后,就转入了休整,而实际上当时北元兵力虽不下二十万。却被套在哈喇和林、上都路、应昌府、盘山各大营,原腹地极度空虚,开封之战损失很小,洛阳、襄樊、南阳更是传檄而定,汉军完全可以借百战百胜之余威,将战线向北方再推一段距离。
难道,楚风是有意为之?
“是的,我在钓鱼。”
忽必烈以汉地的财帛女和蒙古大汗的宝座,来钓四大汗国、岭北诸王为其所用,楚风何尝不是在排下香饵钓金鳌?
他点点头,看着池游弋的金鲤。缓缓道:“蒙古帝国的庞大,超出了人类史上任何一个大帝国,我们的任务绝非北逐蒙元出大都,汉军绝不能止步于长城沿线,因为那样的话,敌人就会以草原为基地,休养生息,就像恶狼舔舐着伤口,一旦伤口痊愈,他们就会再次南下侵袭!”
楚风身处的宋末元初,之前的历史上有匈奴、鲜卑、契丹、女真、蒙古先后入寇原,之后还会有鞑靼、瓦剌、满洲,七十年后的元顺帝北逃,他的残余势力尚能和大明周旋两百多年,消耗边无数人力财力,耗空了大明王朝的国库,掏虚了大明的身体,以素称雄主的忽必烈以及此时还势焰方张的四大汗国,如果汉军止步于长城沿线,又将是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宋末、明末,两次资本主义萌芽被扼杀于摇篮之,现在的大汉帝国虽然雄踞东亚,楚风却不敢拿华夏的前途来冒险。只有彻底的消灭那些危险的敌人,我们这个古老明才会更加璀璨辉煌!
“不仅要封狼居胥山、饮马捕鱼儿海,还要将那个马背民族崛起的策源地,纳入大汉的统治之下,把野蛮战胜明的可能,永远扼杀!”
楚风的平静脸上,竟带上了一层舍我其谁的霸气,令赵筠和陈淑桢凛然心折。
“几千年来,爱好和平的原农耕民族之于掠夺成性的漠北草原游牧民族,总是被侵略、被屠杀,然后反抗、反击,无论霍去病封狼居胥、醉饮酒泉,还是李靖北击突厥三千里,都是敌人先挑衅、残杀我百姓之后,朝廷被动做出的反击。被侵略、反击、领土扩张、衰落、收缩、被侵略……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四大汗国,哼哼,成吉思汗打下的土地,便作为侵略华夏的赔偿吧!”
陈淑桢惊得瞪大了眼睛,原来楚风的野心如此之大,原来他不仅仅要汉唐故地,还要整个蒙古帝国!
“不错,应该是这样的,”赵筠点点头,精准的思维让她很快从惊讶醒了过来,“忽必烈不仅是大元这个原王朝的皇帝,还是蒙古帝国这个马背帝国的大汗,之前设想敌人仅仅是北元军队,完全是我们一厢情愿。”
当然!就算四大汗国不听忽必烈指挥,蒙古帝国的侵略本性,也使他们不可能放过富庶的汉地!
楚风清楚的记得,明成祖朱棣时期,蒙古帝国继承者、帖木儿帝国大汗,蒙古史上继忽必烈之后又一个雄材大略的瘸,曾在统一亚、东,占领大马士革,击败当时强盛的奥斯曼土耳其并生俘其皇帝之后,率领百万大军东征大明,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野心勃勃的帖木儿病死在了东征路上,他的大军没能踏上大明尺寸土地。
但历史已经被改写,楚风不敢确信将来的“帖木儿”会不会病死在东征路上,更何况还有鞑靼的伯颜猛可、瓦剌的也先太师……不彻底击败蒙古帝国,将来华夏的威胁实在太多太多!
“既然忽必烈想方设法把四大汗国的军队调回原,咱们何不将计就计?与其到漠北寻找飘忽不定的游骑,倒不如收缩兵力、继续力量,在长城沿线给他们致命一击!蒙古帝国幅员三千万平方公里,统治成千上万个民族,他们本来就坐在了火山口上,一旦主力部队被咱们消灭,各汗国被压迫民族的反抗烈焰,就会烧焦大小诸王的屁股!”
楚风斩钉截铁的道:“四大汗国,必须全部消灭,华夏的敌人,我要一一斩下他们的头颅!然后沿着蒙古西征同样的路线,去‘解放’那些被压迫的西域各族——到时候大汉兵威之下,从玉龙杰赤到伏尔加河畔,传檄可定!”
说到“解放”两个字,楚风严肃的面容就带上了几分揶揄的笑意,赵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笑道:“就像解放南洋诸岛上的猴们?”
“当然,汉商会很高兴的,我们把原料产地和倾销市场扩大许多倍。”楚风点点头,大汉帝国把南洋猴们从头人、酋长、大毛拉手“解放”出来,然后就成了大汉的廉价劳动力、剥削对象,但不管怎么说,土人的生活终归比过去好了很多,称之为解放,倒也不算沽名钓誉。
“那么,我们还有多长的准备时间?”受楚风的感染,陈淑桢严肃的面色也变得,“四川第二师、辽东的骑兵师、金刚师,还有时间进一步扩充吗?”
楚风扳着手指头算道:“四大汗国有远有近,还得算上忽必烈传檄使者过去、各汗国再动员军队的时间……那么,海都的大军就在杭爱岭一线和元军对峙,他最快五个月就能到;伊儿汗要翻越葱岭,不管走天山南路还是天山北路,至少得七个月;金帐汗嘛,当年拔都西征,春天从蒙古草原征调军队,秋天就到了伏尔加河,那么他从伏尔加河畔的拔都萨莱城到长城沿线,当在一年之内。”
“一败再败,忽必烈这位天之骄早已胆寒,他决不会犯分兵冒进的错误,这一次,他一定会等到四大汗国的军队全部集,才以蒙古帝国的全部力量发动进攻。”陈淑桢冷笑道:“距张珪败亡、汉军兵进原已有了四五个月,忽必烈的使者早已到了波斯,也就是说,咱们从现在开始,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厉兵秣马。楚兄何不早发征兵敕令?”
楚风苦笑了一下,实际上他也未尝不有犹豫,现在集兵力发动攻势,虽然时间比较紧,还是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在漠北各大营驻军和海都来援前,驱逐蒙元出大都,然后稳固长城防线,像大明王朝那样依托长城和蒙古草原上的敌人打拉据战——这样也最稳妥,短时间内汉军弟兵付出的牺牲也最小。
劣势就是无可避免的让蒙古帝国在漠北得到喘息的机会,让战争成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而目前的大汉帝国,正是华夏明从陆地走向海洋,从小农经济走向资本主义的关键节点,这样的消耗对它会产生什么样的负面影响?楚风不愿意去赌,但他知道,后世孤悬海上不受外敌威胁的大不列颠完成了工业革命成为日不落帝国,而遭受金帐汗野蛮侵袭的俄罗斯,直到二十世纪初还是一个扶木犁的农奴国家!
放弃北驱蒙元的时间窗口,把宝贵的时间用来扩军备战,执行消灭四大汗国主力部队的计划,冒险的成分就大得多,此战汉军儿郎付出的代价,也远远大得多!
正因为迟疑未决,楚风才以钓鱼来平息心境,试图解开那团乱麻。
“这样的危险,值不值得去冒?这样的代价,值不值得付出?我赌的不是个人荣辱,而是华夏国运,千万人的生命呐!”
楚风喃喃的念叨着,作为一个后世安定社会成长的大学生、小白领,被命运之舟扔到了宋末这个华夏陆沉的乱世,赶鸭上架般建立军队护卫百姓、创办学校传播明的火种、兴办工商富国强兵,和传说的天祥、陈淑桢、陆秀夫、张世杰、陈宜发生了种种交集,心智阅历也逐渐成长,但帝国越大、压在肩头的担越重,个人的一个决定就能决定历史的走向、明的盛衰和千万人的生命,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怎么不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
地位越高、责任越重,看着市面上越来越繁荣,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人流,看着小学校天真可爱的孩,那种乾坤一掷,以天下苍生为赌注的豪情壮志,只怕是全无心肝的恶魔才能生得出来!
“楚兄,相信自己。”陈淑桢的臻首靠到楚风肩上,深情的道:“当年往空坑援助丞相,李恒势焰方张,其后张弘范五路四十万大军进剿闽广,在石鼓山以各山寨民军抵挡张弘范长驱万里的铁骑,还有如天神般不可战胜的伯颜丞相,不都被大汉踏在了脚下?君统大军,妾为前驱,有汉军虎贲数十万,有陆猛以下名将如云,必能战而胜之。”
赵筠则伸出白玉般的柔萸,轻轻握住了楚风的手,“小时候常听父王说,高宗南渡之后,小朝廷偏安苟且,把长江当作天堑,只知道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然则蒙古帝国未灭,狼居胥未封,汉军止步于长城之南,和小朝廷偏安江南有何区别?长江和长城,是护卫我华夏的屏障,却不是炎黄嫡裔止步不前的羁绊!”
“好、好,两位夫人都说的好!”楚风的眼睛没有了迟疑,比以往任何时侯都要亮,灿若晨星。
不论长江还是长城,都不是华夏的边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天才的将军陈汤在千年前就向世界发出了华夏明的怒吼,难道拥有工业明、纵横大洋之上的大汉帝国,开疆拓土、一统寰宇的雄心壮志,还不如千年之前的老祖宗?
他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对赵筠道:“替我传下圣旨,东瀛三岛的震天师调回来,加上辽东骑兵师、骷髅师大力吸收乃颜部骑兵,半年内扩编为三个能快速机动的军;四川第二师扩编为军,按山地步兵编制,准备出秦川威胁盘山,兵源要征召荆湘湖广移民弟,为了保卫四川天府的田园,他们定会奋力一搏;其余原四个重装步兵军加强整训,准备大战!”
话音刚落,就听得胖丫奶声奶气的叫道:“鱼儿咬钩了,爸爸,鱼儿咬钩了!”
陈淑桢眼疾手快,抓住钓竿往上一提,哈,好大一尾金鲤随着钓线跃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