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玉的手背被烫得又红又肿,把丫鬟吓得跪地求饶。王夫人虽然知道是宝珠使的坏,却硬是把丫鬟骂了一通。
林公赶来看,见女儿的手被烫,又刚好是拿笔的右手,真是又急又气,这还了得!这只手可是林公辛勤培养的“文曲星”手啊!忙让家人拿来上好的烫伤膏药为她敷上。
为了不让父亲失望,冠玉忍痛安慰父亲道:“没什么大碍的,女儿还是可以运笔如飞的,不信爹爹看……”说着她故意忍痛将右手手指不停地伸缩着。林公见她没事儿的样子,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冠玉告退后,只剩下宝珠和王夫人了,宝珠便气哼哼地对母亲说到:“有什么了不起,还大言不惭地‘自当为小弟弟做个榜样’!好大的口气!真当自己是个状元郎吗?”
王夫人见女儿嫉妒成这样,就冷哼了两声,说到:“女儿啊,你也别太性急了,着急上火有什么好呢!她就是再能干,也不过是个贱丫头,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的!你只需替母亲好好掌管了这府里的财务,以后母亲替你招个上门女婿来,将来还怕你没钱没地位过苦日子不曾?”
“娘,你好坏——”
宝珠红了脸儿,撒着娇,嗔怪了王夫人一句,便扭着腰肢一步一摇地向账房去,履行她的职责去了。
却说冠玉忍痛去同表哥王文翰报名进去,他两个本是聪明才俊,一进去就都高高地标榜在了头列。——大家公子,大神笔!连主考官都要格外巴结呢!
到了八月乡试,果然是文曲星照命里,想不中都难!王文翰中了第十二名,冠玉倒高高的中了第一名!可把林公高兴坏了,当即就大摆筵席,把亲朋好友各各都召集了来大贺一场。只有王夫人和宝珠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公这下可惬意了,外面有冠玉这个假儿子应酬,家里有个精明算计的大女儿把持家务,他倒是落得清闲。
不想那日外出游玩受了风寒,病了几天,虽然百般调治,不想病情突然转化,就去世了。可怜这林大学士才五十刚出头,百万家财,一身荣华富贵,顷刻间化着一场春梦。
家中妻子儿女哭泣不已,还亏了冠玉这个假儿子替父亲治丧,宝珠在内管家。
虽说王夫人和宝珠处处对冠玉与设防,但如今冠玉已是举人,林公又去世了,小弟又太小,家外还得靠冠玉这个大公子来撑着门面,所以这母女两权衡利弊,竟然对冠玉格外客气起来。
冠玉何尝不知道王夫人和大姐对她好的真正意图,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人说,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散?,如今父亲死了,官场上那些常亲近走动的人渐渐地就少了。
王夫人唤来冠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玉儿啊,如今你父亲突然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你弟弟又小,这么大个林府外面全没有一个男人撑着如何了得?你就委屈几年吧,等你弟弟大了,自然就好了。”
王夫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让冠玉在继续当几年假儿子,继续替这个家撑起门面。冠玉如今刚中了举人,也是搞得骑虎难下,见从来对她冷淡的王夫人和宝珠如今像变了个样儿似的对她好,她也只得应承下来。
只是每每在家中无人之时,心生烦恼——
父亲去世,改妆之事,则弄得欲罢不能。月下灯前,常常堕泪,一则思念父亲,二则感叹自己,三则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大的门面,我一个弱女子该如何去撑嘛?兄弟又小,姐姐精明会算计,将来这个家怎么办?她心里这样想着,就借着父亲的灵床,哭自己的苦楚,哭了个稀里哗啦。
宝珠最是个聪明善变的人了,平常就对冠玉最是留心,如今到了用得着妹妹的时候了,她怎能还像从前那样盲打莽撞?
她早就窥见妹妹的意思了,还真怕她就此脱了男儿装,装回个大小姐来,那样的话,林家这白花花的银子钱就没有安全保障了!权衡利弊,趁着晚间无事,她便到冠*里来劝她道——
“父亲已死,兄弟又太小,外事在你,内事在我,你我二人缺一不可。妹妹你可千万不要有二心啊!你一定要念及父母之恩,扛起林府的大旗,带领小兄弟成人才是!而且这家又大,我虽总理家务大权,但终究是个女儿家。你如今是个举人了,可以结交官场,书香仍然不断,人家也就不敢欺负我们林家了。”
冠玉听得她如此说,无语,只是点头垂泪。
宝珠又说:“姐姐我劝你明年科举还是去上考,你看你是多聪明有文采的一个人啊,父亲当年的确是太有眼光了!亲爱的妹妹啊,你若不去科考真是埋没了祖国的人才!”
她细心观察了妹妹的神情,见妹妹冠玉好像并不反感她的话,于是又趁热打铁地说到:“况且我林府一直对外公布你是个大公子,为了掩人耳目,也不得不考下去!妹妹的心事,我知道,等到小兄弟长大,你也不过十八九岁,我自然是同母亲说去,那时候总能如你所愿的。你看看我,还比你大两岁呢,不是也呆在家里,整天操持家务吗?不就是想同妹妹一样,撑起这个家吗?好妹妹,听姐姐的——”
说到这,她伸手替冠玉理了理衣衫,表情极尽温柔。
冠玉从小到大哪里见过姐姐宝珠这样推诚置腹地与她说过话,这般慈爱地爱抚过她,此情此景她就以为姐姐良心发现了,开始真正关心起她这个妹妹了,于是二人抱头哭泣,惺惺惜惺惺。
王夫人现在貌似也知道了冠玉的委屈,于是对她也格外关心了,三天两头就过来劝她两句,倒好像真正的母女一般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