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柳二人睡到二更以后,家下人等又不敢进来,房内蜡烛也灭了,一盏残灯半明半暗。
刘四公子先睡醒了,做起身来,呆呆地想,一时间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尿又胀了,于是下床摸夜壶,摸了半天,摸到了柳玉郎的一只靴子,便往里面撒了一泡大黄尿。然后又上炕来坐下,心里迷迷糊糊的,记不得自己在何处吃过酒的。
再一扭头看,见旁边睡着一个人儿,细细看了一会,再认不出来。柳玉郎之所以叫“玉郎”,原本是因为长了一张小白俏脸,迷迷糊糊乍一看,还真像个女人。
这刘四公子,想想又看,看看又想,倒还被他想起来了——
“我今日用计诓了小林子来,被我弄上了手,这睡的是——是小林子了!”
这一想,他心中大喜,扑将下去,将柳玉郎死死抱住,口口声声叫到:“我的人儿,少爷我乐得受不了了!”随即用手去扯他的衣服。这衣服扯也扯不下来,他干脆使了大力气一下一下地扯去,柳玉郎的一件衣服,被他撕扯得粉碎,一片一片地挂将下来。
刘四公子见一时寻不到进去的门户,便把柳玉郎抱着只管抖,又将舌头伸进他的嘴里……这一折腾,倒把柳玉郎折腾醒了,酒气上涌,嘴一张,胃里的一阵腌脏东西随口吐了出来。
刘四公子正将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却好被对准,吐了一脸,花花绿绿,堆了半寸多厚,一股臭味,闻不下去。
刘四公子,把头往两边摇,摔得脸上的脏污满床都是,他一边甩,一边口里乱吐道:“这个丫头,了不得了!倒了马桶了!”
此时柳玉郎已醒,见有人搂着他,便骂道:“谁在本少爷的床上?”
刘四公子道:“你还假充少爷呢!你这作怪的丫头,我识破你了,你还敢强么?”
柳玉郎听见人口口声声叫他丫头,心中大怒,骂道:“谁是丫头!你这个王八蛋是谁?”
刘四公子道:“你还赖呢,快些从了少爷我,跟我回去做小!”
柳玉郎大怒,一手打去,正打在刘四公子的脸上,倒把手沾得湿搭搭的,闻了一闻,骂道:“这王八羔子,好臭一个脸*,你才吃了屎的么?”
刘四公子笑道:“你这丫头怎么打起少爷来了,打哪里可别打脸啊!”
柳玉郎急了,用劲力气一推,刘四公子不防,一跤跌下炕来,心里怒了,坐在地上大骂。
柳玉郎大喊道:“我的人在哪里呢?怎么放着王八羔子在少爷的炕上胡闹,快给我打出去!”
众家人在外,听见主人叫唤,都赶紧冲进来,见两人这好模样,都忍不住好笑。于是,将烛台点起,见地上坐着一个花脸,正指手划脚,还在那里骂人呢。
众家人不知是何缘故,只得站立一旁。
柳玉郎叫嚷到:“你们进来,还不把他叉出去!”
家人回到:“奴才们不敢。”
柳玉郎急了,问到:“他究竟是谁?”
家人到:“是姑老爷。”
柳玉郎,奇了,说到:“他又是怎么来的?只怕未必是他吧,你们再细细看看。”
刘四公子还在地下闹到:“少爷我谁不认识?你装不认识,才好打我了!你这怪丫头,还是不要再支支吾吾了。”
家人忙说到:“没有什么丫头,这是我们少爷了。”
刘四公子问到:“哪个少爷?”
家人道:“柳二少爷啊。”
刘四公子叫到:“我不信!你们充他来吓我么?”说着,爬起来,往柳玉郎脸上一认。柳玉郎也正在往刘四公子脸上细望——这副龌龊脸,简直看不下去了,七孔都堆平了,只见两个眼睛在里头翻来翻去。
二人面面相觑,不觉得好笑起来,问家人道:“林大人了?”
家人回到道:“早就去了,说有正事,一会就来的。少爷吩咐不许人进来,我们便只好在外面伺候这。不是我们少爷叫,还不敢进来了。”
刘、柳二人受了这番捉弄,心里是说不出的苦啊,骂也骂不出来,只有面面相觑地尴尬一笑。
家下人送上水来给刘四公子洗了脸。
柳玉郎见炕上糟蹋得像个茅厕一样,又看看自己身上,被撕得不成人样,心里气恼,但却不好开口。于是,坐在炕上,将脚往靴子里一蹬,只听得“噗嗤”一声,裤腿和袜子全被打湿完,一股骚气,冲入鼻孔,冲得人差点呕吐。
柳玉郎恨恨地说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真是糟糕透顶了!”
家下人赶紧上来给他褪下来,只见脚上还湿淋淋地往下滴水。
刘四公子想了想,不觉哈哈大笑。
柳玉郎又好气又好笑,埋怨到:“我真是被你坑死了!”
刘四公子狡辩到:“我还怪你了,这不是你的妙计吗?”
彼此埋怨了一番,不免又觉得好笑起来。
家下人同会馆借了一双鞋袜来与柳玉郎换上。
刘四公子说到:“今日算是我大意了,这个冤家!”于是问家下人什么时辰了,家人报:“已是二更天了。”二人只得上车回去。
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且说冠玉自从受了这番惊恐后,便到处留心,又同王夫人和姐姐商量了,将家中小厮林勇带在身边做了亲随。这个林勇是个家生子奴才,今年十九岁,从小就有四五百斤的蛮力,又同保家教练学了几年武功,练得一身的好功夫,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而且对林家忠心耿耿,人虽粗,但心却细,是作为护卫的最佳人选了。
冠玉也把昨日刘四公子的事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道:“外面坏人太多了,你也生得美丽,难免令人动疑。你自己不觉得,你看你,走路的步法,身段和体态,全献了女孩子的相了,我看还是收敛些吧,你可是三品大员啊,可不能出了乱子!我们林家现在全靠你撑住门面呢!”
冠玉本想在王夫人处求点安慰,或者说能得到王夫人的准许,慢慢想法儿恢复女儿身,谁知王夫人一点也不为她着想,一心一意只想她继续喂林家撑门面,于是心里很是失望。
只听王夫人又说:“林勇这小子就给你了,从此你也要好好跟他学学怎样更男子气。”
原来夫人把林勇配在她身边就是为了让她学学男子气概啊,竟然完全不是为了出自保护冠玉的目的。冠玉听了,心更寒了。
正谈论着,丫鬟进来说:“舅老爷来了。”
不知舅老爷来府上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