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你是什么官?”
陈珏听了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我是什么官,就算说给你听,你能懂吗?”
匈奴少年一愣,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汉人的官制复杂得很,他还真弄不怎么清楚。
少年人想了想,说出见到陈珏以来的第二句话,道:“我要见你们的天子。”
陈珏听了少年的话心中不由失笑,原先对于匈奴人的敌意不由地消去了一点,他道:“我大汉天子,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
陈珏话音方落,少年嗨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耐之色,道:“你们汉人真狡猾,张骞明明说过,只要我们到了汉朝,天子就会招待我们,看来这根本不可能。”
张骞?正在凿空西域路上的张骞?
陈珏端起茶盏掩住自己的讶色,轻了一下,这才道:“张骞吗,我知道这个人,他跟你怎么说的?你又是什么人?”
少年听得陈珏的问话先是一气,随后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神色颓然,道:“他说你们汉人有句话,什么有朋友从远方来,你们会很高兴……”
说到这里,少年卡了壳,陈珏有点儿忍俊不禁,但短短的几句话他也看出这少年自尊心颇强,当即忍住笑意,正色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匈奴少年面色一喜,道:“不错。张骞说大汉天子仁义,可以相助于我王。”
陈珏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口齿伶俐,汉话比先前那几句要灵光许多。心知这几句话恐怕他已经演练了许久。陈珏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你?”
匈奴少年利落地答道:“我是须卜伊鲁。”
陈珏点了点头,道:“须卜伊鲁,你先把你的来意和我说一遍,我再决定要不要带你去见汉天子。”
须卜伊鲁眉一立,道:“我是单于的使者,你敢在这里阻拦我?”
陈珏笑道:“单于地使者我当然不敢拦。只是你……”陈珏用挑剔地目光打量了须卜伊鲁好一会,才道:“我见过不少各国的使臣,但你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个使臣,说不定你还是个刺客,我哪敢把你带到汉天子御前?”
须卜伊鲁神色一狠,一双眼睁的溜圆,锐利的视线牢牢锁在陈珏身上不放,道:“你不怕我要你们天子杀了你?”
总算露出狼爪子了,陈珏毫不在意须卜伊鲁的凶相。他还不至于真以为千里迢迢跋涉入汉家京都的人会是单纯懵懂的少年。
陈珏笑意不改,道:“须卜伊鲁,也许你是阏氏的母家亲戚,或者你族中父辈是单于重臣。只是你不要忘记了,你脚下踩着地土地是汉地,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事来长安,我都有能力让你出不去这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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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卜伊鲁神色一惊,脸色变得阴晴不定,陈珏又道:“你可以试试。究竟是你先见到天子,还是我先把你们这几个来路不明的匈奴人就地格杀。”
陈珏虽然外表温和,但这简单的几句话间,他还是让须卜伊鲁咬了牙,好一会儿,须卜伊鲁才道:“我不是单于的使者,我是太子的兄弟。”
陈珏道:“你又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须卜伊鲁犹豫了一下。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的柄冲自己,刀尖则正好对着陈珏。好像随时都可以刺中陈珏一般,他轻喝道:“拿去!”
陈珏不以为意地将那匕首接到手中,只见那匕首锋刃如水,古朴的暗纹遍布鞘上,陈珏拿着这匕首在太阳光下一晒,隐约看见了隶书的安胡二字。
陈珏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安胡两个字,汉朝和匈奴人最户一次和亲,送去那宗室女便是安胡公主,理论上说,须卜伊鲁能拿出这个就足以证明他是匈奴地上层人物。
陈珏将匕首还鞘,道:“你是太子的母家兄弟?”
托韩嫣祖父从匈奴归来的福,陈珏对于匈奴上层的了解比常人更多,须卜乃是匈奴大姓,就如同后世辽国地萧氏一般,常与匈奴单于王族联姻。
须卜伊鲁点点头,费力掩饰住面上的受辱之色,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姓氏,就该立刻带我去见汉天子,否则休想从我嘴里再知道一个字。”
陈珏看着须卜伊鲁激愤的样子略一错愕,稍后便明白过来,他徐徐起身,道:“你就是不说,我……我皇英明睿智,也能猜到你的来意。”
须卜伊鲁竭力掩饰他的惊诧,但还是瞒不过陈珏地眼睛,陈珏笑笑,转而对李英道:“今日他在此做客,我们不要怠慢了他。”
李英点点头,道:“公子,备马还是备车?”
陈珏道:“备马。”
话音方落,须卜伊鲁愤然道:“你要往哪里去?”
陈珏转过身,不同于方才的咄咄逼人,一脸的彬彬有礼,道:“虽然你不是真正的匈奴来使,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擅专,当然要先请示上官。”
陈珏说着,不再理会一脸错愕的须卜伊鲁,又对门口的李英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开。
须卜伊鲁在侍从地围绕下坐在堂中,粗犷地脸上一片不平之色,又过了一会儿,须卜伊鲁的脸色又凝重起来,他们一行人从王庭来长安,历经艰险,总算是有了见到汉天子地希望。
想起方才那尚不知名的大汉年轻贵族,须卜伊鲁一巴掌拍在武安侯府正堂的木案上,他心中想道:若不是叔父已经在雁门关外被追兵所杀,他又怎么会勉力独挑大梁,还被那汉人这般戏弄?
迟疑着饮下这家奴仆送上来的清茶。须卜伊鲁皱了皱眉。只觉得实在喝不惯,这一闲下来,须卜伊鲁便不由地想起去年秋的那一日。
秋高之时,于单在左贤王地角逐上输给正值壮年地叔父伊稚邪,须卜伊鲁跟随太子于单两人出外打猎,骑术高明的于单骑马骑的飞快,不想那时异变突生,于单的马不知怎么忽然惊了。狠狠地将于单从马背上扔下来,随后扬长而去。
正在那时,机缘巧合之下,须卜伊鲁和于单竟然同张骞一行人碰在一起,原本不死不休的局面,却因为于单的重伤和张骞的所作所为走向另一个方向。
“汉家最重制度,伊稚邪所般作为堪称不忠不孝,我天子文成武德,百官归心。定然不会苟同此等乱臣贼子。”须卜伊鲁脑海中闪过张骞那双炯炯的眼睛,心中便是一动。
陈珏从家中离开,快马赶到未央宫北阙门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宫中。不多时便行到宣室殿外头,他一向有宫中骑马地权利,只是原先陈珏从来不那么高调而已。
陈珏甫一勒马,杨得意便咳嗽着上前,奇道:“武安侯爷今日怎么骑马入宫了?”他虽是宦官,但陈珏素来不轻视于她。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朋友。
陈珏道:“今日有急事,陛下这会儿忙着吗?”
杨得意摇摇手,道:“武安侯这会儿来得正好,陛下闲着呢。”
杨得意说着,朝另一边斜了一眼,陈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在那儿等着召见。
莫不是杨得意要打压的人吗?陈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只听得杨得意神秘地道:“陛下日前下诏赐部分宫人出宫。那掖庭令不过是来请示名册。”
陈珏点了点头,当仁不让。道:“我有要事禀告陛下,替我通报一声。”
杨得意答应了一声,立刻笑呵呵地去了,不过片刻的工夫,陈珏已经走进不知来了多少回的宣室殿侧殿书房,只见刘彻正一手从干果小点心的盒中取吃的,一手在御案上写画着什么。
刘彻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陈珏之后,他把点心丢回食盒,笑道:“子瑜,朕若没记错,今日是休沐吧?”
陈珏笑道:“陛下当然没记错,臣今日前来,是因为出了件奇事。”
刘彻放下笔,道:“什么奇事?”
陈珏将须卜伊鲁地事拣能说的,稍加更改之后说了一遍,末了道:“臣当时想杀杀他的傲气威风,这才吓了他几句。”
刘彻哈哈一笑,走下御案,道:“攻敌先攻心,你做的没错。”
陈珏答应了一声,刘彻在他面前走了几步,眼中精光连闪,道:“你看这个须……须卜伊鲁地来意为何?”
陈珏一听须卜伊鲁是匈奴太子的人便心中有数,他对匈奴历史虽不能如数家珍,但伊稚邪从兄长军臣单于的儿子那里夺走单于之位,这件事他还知道。须卜伊鲁说是张骞让他来长安,又不是正式的匈奴来使,八成就是匈奴太子于单的私命。
一个被强势叔父威胁着继承权的年轻人,将信任地臣子派到时常交战的敌国是为了什么,这件事并不难猜。
心中想的清楚,陈珏道:“臣亦不知,但张骞智勇远胜于时人,此事定然有他的道理,陛下不妨召须卜伊鲁一问,臣已经交代家人看守好他们。”
刘彻点点头,道:“朕就见一见这个能入我大汉腹地的匈奴勇士。”
刘彻说到匈奴勇士几字时已然咬牙切齿,中尉究竟是干什么吃的,长安城里有匈奴的贵族都察觉不到,他这天子地安全还有保障吗?
陈珏看刘彻地神情便猜出几分,时任中尉的宁成是靠向窦太后地人,跟窦婴也亲近,平日里无功无过,但刘彻对宁成的不满已经有年头了陈珏转移话题道:“至少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张骞不曾被匈奴人抓去。”
刘彻展颜笑道:“正是,算算时间,张骞说不定已经到了月氏。”
陈珏和刘彻又谈了几句。刘彻下旨命杨得意亲自带人把须卜伊鲁带进宫。又派出一个小黄门往韩嫣家里请韩嫣,韩嫣是两人打小的朋友,父祖又曾在匈奴地生活多年,这件事自然少不了他。
“陛下不请大行参详么?”陈珏提醒道,他更想说这件事刘彻应当告知丞相,只是刘彻正在兴头上,陈珏略一思量地便转换了委婉的方式,拉出王恢来。
刘彻想了想。断然道:“先不必,朕懒得跟他们说,每次匈奴入汉的时候,就因为打与不打,他们都能分辩上几个月,何况是匈奴太子不知真假地私使?”
陈珏苦笑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言,这一闲下来,刘彻拉着陈珏。道:“子瑜,你跟朕来,朕今日让你见识见识衡山奇木。”
陈珏跟着刘彻出了门,拐过几个角。便看见宫苑中多了一棵杉树,这杉树地树枝成红绿色,陈珏看了好半天,也没发觉这杉树有什么特别。
刘彻眉一挑,道:“博学如子瑜也没见过是不是?”
陈珏苦笑着坦然道:“臣着实不解此树奇在何处。刘彻哈哈一笑,指着那杉树道:“难怪你不知。衡山王叔在奏表里说,此树名为红豆杉,结果之时最奇,其果如红豆一般喜人,朕就等着今年看看呢。”
刘彻说着,又指着另一株多出来的繁茂松树道:“这树叫做金钱松,也是衡山王叔所献。⑻”
陈珏一边跟着刘彻走过去。一边看过衡山王献上的所谓“奇树”。道:“衡山王爷果真用
刘彻轻蔑地道:“淮南王早就不在世间,他没了靠山。当然要奉承着朕。”刘彻手一挥,将苑中的几棵树比量在内,道:“这不过是其中一些,大头在上林苑,改日你再跟朕去看。”
陈珏答应了一声,跟刘彻边说边走,不多时便行到了椒房殿前。
晚春的天气暖和了许多,阿娇着了一身宽大的水绿色常服,因有孕而显得圆润的脸上越发雍容美丽,风姿秀雅。
陈珏作势要行礼,阿娇嗔着瞪了他一眼,陈珏连忙起身,摊开手示意阿娇什么都没干,阿娇这才冲陈珏笑了一笑,道:“你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午时前后,殿中较外间更加清凉,刘彻笑着道:“眼看着入夏,你就要生产,我当然得了空就来看你。”
阿娇随手剥了两颗现成的干果,递给陈珏和刘彻各一颗,道:“我又不是小姑娘,阿都那么大了,陛下不做正事整日往我这里跑作甚?”
阿娇嘴上说着半劝谏地话,娇美的脸上一直笑意盈盈,刘彻看着明丽动人的阿娇心中一热,道:“那边还召了人入宫,朕和子瑜坐一会儿便走了。”
陈珏见刘彻和阿娇之间眉眼交流,流动着和谐的气氛,连他这阿娇的弟弟都插不上话,立时琢磨着该不该先退出椒房殿。
“子瑜,朕跟你结个亲家如何?”刘彻兴致勃勃地道,“你那儿子我也见过一次,跟你小时候还挺像。”
阿娇微笑着拍手道:“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如果是皇子,表兄弟俩还能成亲不成?”
刘彻找了个陈珏看不见的角落,轻轻拉住阿娇的手,道:“朕原先一直想着,隆虑下面朕没有别的嫡亲妹妹,不然定要让子瑜也做回驸马都尉。”刘彻说着,看了陈珏一眼,点头道:“朕是想着,子瑜娶了梁王叔的女儿,若是陈桓做朕地女婿也不错。”
陈珏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暗道:难道你盼望阿娇这回还生个女儿?陈珏心念一转,但刘彻望着阿娇的神情不会作假,明明就是满满的宠溺。
两人在椒房殿中坐了一会,直到午时一刻,阿娇笑道:“你们俩不是还有正事?”
陈珏耸了耸肩,站起身来,告别后复又跟着刘彻回到宣室殿,陈珏离宣室殿还有百来步的时候,便已经看见韩嫣地身影,须卜伊鲁站在韩嫣不远处。不过几步路的样子。却给人以泾渭分明地感觉。
陈珏上前和韩嫣打了招呼,这才跟着刘彻一起入内,韩嫣低声问道:“今日究竟什么事?”
陈珏指了指须卜伊鲁,道:“这个不起眼地匈奴人,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宣室殿中,刘彻坐在殿上最高处,须卜伊鲁对刘彻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便直直地站着不动了。
因着汉朝对匈奴多年来的被动防御。游牧民族地须卜伊鲁信奉适者生存,心里对汉天子的敬意倒不怎么多。只是一路前来时,须卜伊鲁亲眼看见未央宫宫阙连绵,华贵远胜穹庐,冠盖遮阳古木蔽日,长安古都风华尽显,心中又翻涌起了几分艳羡和敬畏。
刘彻倒也不在意须卜伊鲁不知礼,他摆出大汉天子的威严,一脸高深莫测。陈珏和韩嫣一左一右,代替刘彻问出他想问的话,暗示须卜伊鲁还不配跟大汉天子直接对话。
陈珏和韩嫣配合着问过安胡公主的近况,须卜伊鲁一一地回答了。等到话题转回正轨,须卜伊鲁便直截了当地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军臣单于之子于单少失其母,虽是军臣地继承人,但于单在匈奴人内部不过靠着其亡母娘家人的扶持,这才同正值壮年地叔父伊稚邪相抗多年。这些事须卜伊鲁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陈珏几人何等地精明。几乎没有玩过政治的须卜伊鲁在他们面前根本藏不住事。
刘彻听完须卜伊鲁地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过问了须卜伊鲁数人的食宿情况,这就命人带他退下,随后才跟陈珏和韩嫣一起离开。
房中熏香袅袅,衬得淡淡的墨香更加悠然。
“若按那须卜伊鲁所说,近年来入侵北地几边郡的匈奴兵士多是左贤王伊稚邪地帐下。”陈珏最为客观地道。
刘彻皱了皱眉,道:“这又如何?”
韩嫣跪坐在陈珏另一边。道:“依臣所见。那人分明是在胡说八道,匈奴人凶残成性。每到秋时,他们分批结伙地入侵大汉,劫掠钱粮人口,根本谈不上谁多睡少。”
陈珏微微颔首,笑道:“张骞千里出西域,人未还已经立下大功,若有于单为内应,边地守军遇见伊稚邪所部时必定事半功倍。”
刘彻哼了一声,却掩不住嘴角的喜意,道:“这些胡人果真大胆,那于单竟然敢利用朕去对付另一个胡人。”
韩嫣沉吟了一下,道:“左贤王又称左屠耆王,一贯是单于继承人的位置,伊稚邪身份地位应当仅次于军臣单于,这么看来,伊稚邪和于单相争势在必行,此长彼消之下,大汉正好获利。”
陈珏侧了侧身,笑道:“匈奴人分为大小数个部落,平日出兵打仗都是用的自己家底,照今日情形看来,于单在争斗中必定处于下风,否则不至于联络大汉,意图谋算由我大汉军士削弱伊稚邪地实力。”
刘彻抚掌哈哈笑道:“真是上天助朕。”顿了顿,刘彻连连摇头道:“朕恨不得明日便大宴匈奴来使。”
陈珏笑笑,并不说话,刘彻既然准备答应于单那边的条件,这件事就得在一定程度上保密,大宴使者的事自然不可能。
三人商议了许久,研究妥当之后,陈珏和刘彻又不住地问着韩嫣边关的事,中间畅叙别情,等到陈珏步出宣室殿,已是将近黄昏。
这日小朝会上,刘彻有选择地对重臣说了于单遣人来汉的事,又召丞相密谈了一番,窦婴走出宣室殿时,接到刘彻找见的陈珏正好踏上石阶。
陈珏比窦婴低了两层石阶,但陈珏个子长得快,已经可以跟日渐老去地窦婴平视。
窦婴看了看陈珏,笑道:“子瑜今日再立一功,老夫恭喜你啦。”
陈珏点头,看见窦婴身后的前中尉宁成正垂头丧气,中尉职司便是守卫长安,须卜伊鲁带来的消息再好,他还是一个匈奴人,这就是宁成的失职。
窦婴扫了一眼陈珏臂间的几个簿册,道:“既是陛下召见,你就快去罢,稍后再将详情一一告知于我。”
两代外戚不可能始终和睦,迟早要渐行渐远,陈珏想起殿上窦婴几次为宁成求情不许,再听出窦婴语气中少了几分熟络亲热,陈珏淡淡微笑着,道:“今次事出突然,稍后自当亲至丞相府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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