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刘睿,不及巴掌大的小脸已经渐渐长开,白白净净的招人喜欢,男孩女孩小时候长得没什么分别,秀气之处极像刘当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珏。
腮边的口水不受控制地留出来,直把陈珏逗得哈哈一笑,阿娇白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和彻儿小时候的时候,我什么没见过?”
陈珏目光落在婴儿身上某处,心中不由大窘,芷晴在一边见了眼波一转,旋即咯咯直乐,陈珏和刘彻,小时候着实被阿娇看光了。
阿娇笑了一会儿,道:“我同你说笑的,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不过几岁大,哪记得清楚了。”
陈珏这才吁出一口气,示意芷晴带着孩子们出去玩,等到椒房殿中清静些,陈珏虽想谈些正事,还是不愿破坏这温馨轻松的氛围,转而笑道:“阿姐如今高堂俱在,夫妻和气,儿女俱全,真是好大的福气。”
阿娇闻言立刻开心起来,弯起一个明丽的笑容,道:“还有兄弟姊妹呢?”
陈珏笑笑,道:“阿姐,皇子降世是大家的好事,你可知唯一的不好是什么吗?”
阿娇心中一奇,不由地疑道:“何处不好?”
陈珏摇了摇手指,笑道:“睿皇子出世,待他觐为太子,避此一讳,原先奏表里常用的睿思、睿鉴等词句都不能用了,这还不是不好?”
阿娇噗哧一声笑,又赶紧停住,道:“这有什么,当年因为彻儿,还把彻侯改了列侯呢。”
陈珏自在地耸了耸肩,他对于避讳这一套还真不怎么在意,又聊了几句,他话题一转叮咛道:“内廷宦官之中。杨得意纵就算不能相助阿姐,他也不会偏着别人,新掖庭令更是好拉拢,再加之阿母和芷晴诸般布置,阿姐从此无忧,只是什么意外失足的事不要再有了。”
阿娇见陈珏神色严肃。亦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笑道:“那事不是查明了么。只是个意外罢了。”
后宫彻查多次仍然无果。人人都当那次临产摔倒就是阿娇地脚下一滑。刘嫖和芷晴不信邪。亲自带人查看也毫无线索。就算还有疑虑。陈珏也不得不承认那也许就是个意外。
陈珏指了指外间。道:“新生儿体质最弱。阿姐小心无大错。”
阿娇知道陈珏地关怀之意。颔说道:“我自会小心。阿弟只管放心就是……说起来。平阳长公主这几日倒是闹出不少事。”
陈珏讶道:“平阳好不容易不再禁足。这未央宫里她地人也被我们拔干净了。居然还不小心做人?”
阿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平阳那个儿子曹襄年纪不大。已经知道跟在阿后头跑了。还有没眼色地宫人。竟然把彻儿和我当年跟这相比。”
陈珏想起刘那个玉似的奶娃娃,心道她才多大,转念一想,陈珏又摇了摇头,暗自道:我看着刘长大。别说曹襄只是个万户侯,就是天皇老子也别想动花花肠子。
陈珏正想着。只听阿娇轻轻一叹,道:“我看彻儿无可无不可的,真怕平阳一求亲他便答应了。”
跟平阳公主结亲家?陈珏想想都觉得可笑,他沉吟了一下,心中有了底气,安慰道:“阿姐不用担心这事,平阳若是问了,她才是自讨没趣。我们当利公主还未必看得上他曹家。”
阿娇忍不住莞尔。道:“就你眼界高,平阳侯也是万户侯之家。门第高着呢……”
微风拂过,陈珏遥遥看见刘正踮起脚尖,瞅着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娃娃呆,一脸地迷茫,心中也不由地一笑。
皇子睿满月之日,天子下诏,终于在名义上确定了刘睿的太子身份。
虽说朝中还有一些人怀有异议,但刘睿嫡长子的身份不容质疑,长乐宫太皇太后窦氏不断的恩旨,更证明了刘睿是在两宫共同的期待下出生,一时间,宫里宫外喜气洋洋。
说是名义上的太子,只是因为刘睿实在太小了,远远不能够独居太子宫。这边阿娇对刘彻婉言相劝,大汉朝又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小的太子,没有先例可循,因而太子还是椒房殿里养着地小娃娃。
随着太子的册立,陈珏敏锐地现,朝堂上原本平滑如镜地气氛渐渐地泛起波纹。
众所周知,天子刘彻事事请于长乐宫,这古往今来,听过幼主登基后宫辅政的例子,可就没人听说天子都成熟到立了太子,后宫女流还把着权柄不放的时候。
这日刘彻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地换了常服,正要按约好的往上林苑行猎,迎面便碰上了平阳公主。
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的,再大地事挡不过血缘,刘彻看着平阳也不再那么厌烦,和颜悦色地道:“平阳阿姊不在长乐宫陪伴皇祖母,来此何事啊?”
平阳矜持地一笑,一身素孝使得她平添几分俏丽,她道:“我夫婿新丧,不想冲撞太子,今日正好勉强出了界限,我就急忙过来瞧瞧太子。”
刘彻点了点头,道:“疼爱睿儿的人不少,这会儿阿姐也来了,既然这样,你就快进去罢。”
女眷自有阿娇接待,刘彻打马飞奔而出,直惊得宫人纷纷躲避,等到卫士回过神来,天子已经一如既往地带着几个亲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魏其侯府的花又开了,窦婴爱怜地放下小女儿窦琬,心中不由感叹,他这最小的女儿再过几年也要嫁人了。
挥手示意下人将窦琬带走,窦婴不怒自威地扫了窦彭祖一眼,道:“治河是千秋功业,利于黎民,你怎么总想着拦下去?”
窦彭祖挥了挥袖,道:“若是寻常地地,我也就罢了,但我父辈经营南皮多年,那里就是窦家的根,若是真改了大河河道,那不就全完了?”窦长君封在南皮,是以窦氏族人最开始也多聚于南皮,久而久之,南皮章武左近田地多姓窦,窦氏几乎已经成了南皮的代称。
窦婴一时间心乱如麻,半晌,他才道:“你那些隐匿不报的田地也收一收,我与韩安国还算有点交情,赶工的时候尽量避过去南皮就是。”
窦彭祖闻言大喜,拱手道:“有你一句话,我这回总算是能跟族人交代了。”
窦婴看了他一眼,心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陈珏一身淡青色衣衫,携了个箭壶,正拍马徐徐而行,他眼睛捕捉到草丛间灰影一闪,手中立刻动作,“嗖”地一箭便飞了出去。
“好!”
刘彻喝彩一声,手中箭也离弦。
陈珏见刘彻出手,旋即安心地退到一边,陈珏对于这种打猎活动并没有什么大兴趣,虽说猎后必有宴席,但每次都有没能被天子赐人的猎物,那些动物就是白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彻放马也放得累了,休息的时候勒马而立,他接过巾子擦擦汗,对陈珏道:“子瑜,你前几日跟朕说的那番话,朕也想过了。”
陈珏正想着他跟刘彻说地话多了,也不知刘彻说的是哪一句,刘彻就已经继续道:“只是君臣名位早定,有早定的好处。”
陈珏接了一句,道:“陛下言之有理。”
刘彻下了马,和陈珏一起牵马前行,身后是护卫的羽林骑,他扭头一瞧陈珏,道:“你还是太年轻,不然过些年,朕就让你当个太傅。”
陈珏心中一跳,笑道:“臣也就是陪太子读书的本事,这教导太子,自然还得由德高望重的长来做。”
刘彻哈哈一笑,不再提太傅的事,道:“朕看陈桓不错,将来给太子做个侍读正好。”
陈珏心念微动,道:“这还得看陛下和太子能不能瞧得上他,听说陛下当年,就不知否决了多少个世家子弟。”
刘彻也想起陈珏做他侍读时的事,说话时多了几分欢快,道:“他们样样比不得你,父皇和朕当然选不上他们。”
这么且行且猎,天色将晚的时候,陈珏等人已收获了野鸡、兔子若干,中途行至林中,陈珏一行人还碰上野兽袭击,刘彻更是亲自上阵搏杀猎了这头野猪。
陈珏看着那头皮毛黑地死野猪,再看看那边说话地刘彻,一阵好笑的感觉油然而生,等他听见刘彻吩咐把野猪肉赐给宫中诸人,陈珏这才若有所思。
刘睿出世后,刘彻地表现比从前刘出生时沉稳多了,并不影响平日生活,果然刘彻疼爱公主可以肆无忌惮,放在皇子身上的意义就大不一样。
做太子,无能不行,太出色了更不行,无能了被兄弟拉下来,太出色了就容易被亲爹拉下来,这是从来都不变的事。
一个正值壮年不见老态,权欲又极强的天子,再加上一个风华正茂,身侧俊才无数苦于不能登基的太子,父子反目兄弟争斗,多少史书称道的明君都避不过这一遭。
陈珏虽然知道早立太子,随之而来的种种争议不可避免,但一来刘彻自己急着立太子,二来吗……陈珏想到这里笑了笑,此时握住一个太子名位还是利大于弊,他要的正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先机主动,省得刘彻将来儿子多了再有别的想法,陷他于被动的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