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冷月没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便举步朝躺在地上的伤者走去。
那头伤人的疯牛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伤者此时躺在地上,身下流了一滩的血,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安冷月站定后,先观察了一番伤者的外表。
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皮肤黝黑粗糙,长相普通,手掌和脚板都十分宽大,身上的衣服虽说没有补丁,但也已经洗得发白了。
基本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家境不怎么富裕的青年,看他满是厚茧的手掌,具体大概应该是农民一类的。
安冷月心里定了定,暂时给青年打上了一个无害的标签。
薛檀正蹲在伤者身边,观察着他的情况。
这时,大街那一头突然跑来两个与地上的青年打扮差不多的青年。
两人都是一脸慌张的模样,待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时,脸上更是瞬间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阿西!”其中一个穿藏青色短褂的青年,从面相上看平时脾气应该就比较暴躁,当即便大喊一声朝伤者奔了过去,伸手便要将蹲在伤者身边的薛檀给拨开。
嘴里还大喊着,“你们是什么人,想对我兄弟做什么?”
薛檀正从怀里掏出随着的金针不包,准备给伤者施针,对来人的动作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一般,连躲都没躲。
这大汉并不会武功,但若是这一把给推实了,薛檀也必得受伤不可。
安冷月脸上的表情不由一冷,她最不喜欢的便是大汉这种冲动鲁莽的人。
因为,平日里看着这种人,或许觉得他仗义豪气,但到了关键时候,却还不知控制脾气的话,这样的人就只会惹麻烦。
前世,曾经有一次,她手下的一队士兵便是因为其中一个人的鲁莽而导致本来能够安全回来的一队人全军覆没。
从此之后,她便对这种性格的人深恶痛绝。
眼看着大汉的手就要碰上薛檀的肩膀,安冷月连忙上前两步,一脚朝大汉踹了过去。
这大汉一下子便勾起了她对前世的一些不美妙的记忆,她这一脚本来准备用三分力,最后却又加了两分。
一百四五十斤的大汉,一下子便被她踹得倒飞了出去。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理智的,虽然出手的力道大了些,但却注意着没有往要害的地方踹,这大汉不会伤得很重,不过多疼上几天罢了。
此时,另一个穿深蓝色短褂的青年也追了上来,看得出来他本来是想要阻止之前那个汉子的,只可惜晚了一步,便眼睁睁地看着人被安冷月踹了出去。
那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材娇小的安冷月,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安冷月朝他冷冷一笑道:“怎么,你也想尝尝被踹飞的滋味儿?”
青年闻言,忙不迭地飞快摇了摇头。
转头一看,刚才被踹飞的汉子已经爬了起来,正骂骂咧咧地捂着肚子怒视安冷月。
不过,似乎也对安冷月刚才那一脚心有余悸,并没有敢再冲上来。
“二牛,你给我闭嘴。”青
年见那汉子能自己爬起来,而且还有力气骂人,就知道安冷月没下重手,提着的心也暂时放下了一半。
“庆哥。”二牛不可置信瞪着青年道:“我都被揍了,你还骂我。”
被叫做庆哥的青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揍你那是活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之前一定要先动脑子,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
二牛不服气地还想还嘴,庆哥忍不住一巴掌胡在了他的脑袋上,怒道:“瞪大了你的牛眼看看,那小哥是大夫,正在救阿西呢,你刚才那一下子要是把大夫给伤了,可咋办?”
“阿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就算打死你又有什么用?”庆哥那一巴掌可真是半点没留力气。
“啪”的一声脆响,再看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安冷月只是看着就觉得肯定很疼。
那二牛却也是皮糙肉厚,被打了一巴掌,也只是委屈地揉了揉脑袋,似乎半点都没感觉到疼。
但这位庆哥似乎十分有威严,二牛被教训之后,也终于老实了下来,没再敢吭声,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阿西。
庆哥见他终于安分了,才再次转过身面对安冷月,有些不伦不类地抱了抱拳道:“在下苏庆云,我兄弟天性鲁莽,但并没有什么恶意,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你读过书?”安冷月听这苏庆云的谈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普通的乡下汉子。
从他的举止可以判断出,这人手上还有几分功夫在。
而且,此前她打了他的兄弟,还出言挑衅,苏庆云不仅没有生气,还反倒先教训了自家兄弟,又转头与她道歉,胸襟见识也不同一般。
有勇有谋,这人的背景若是没问题,吸收进军中,绝对是一员将才。
苏庆云还没接话,那二牛便抢先道:“那可不是,我们庆哥可是秀才公呢。”
那得意的模样,仿佛自己也是秀才一般。
苏庆云却只是淡淡地摇头道:“不过略读了几本书罢了,不值什么。”
安冷月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并非假意谦虚,心里对这人更是满意了几分。
看几人的穿着打扮,可以想见,生活定然十分贫苦,可能十里八乡加起来,几十年里也就能出这么一个秀才,但这人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得意骄傲。
不骄不躁,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一点成就便沾沾自喜,好大喜功。
而在战场上,身为指挥者,最需要的便是一颗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
但,这人既然参加了科举,应该便是有意朝文臣的方向努力,若其果真无意参军,自己却也不能勉强。
安冷月忍不住微微攒眉,问道:“可有参加此次秋闱?”
这三人明显不是城里人,却在此时出现在城里,她禁不住猜测,应该是陪着这位苏庆云来参加秋闱的。
听了安冷月的话,苏庆云的脸色也不由暗淡了几分,略有些失落地道:“名落孙山,不提也罢。”
情态失意却不颓废,并非为了科举钻牛角尖的那种人。
胜不骄败不
馁,且对科举并没有太多的执着,安冷月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这个人才必须得收到手下才行。
正欲开口招揽,却听到薛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已经用金针暂时控制住了伤者的流血情况。”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他腹部的口子太深太大,想要让其自行愈合几乎不可能,必须进行缝合才是。但,他之前流血太多,身子太虚,若要进行缝合,必得用百年老参吊命方可。”
他虽然一心扑在医学上,但也不是一点常识都没有的人。
看着青年的穿着,就知道起家境定然不富裕,别说百年老参,便是普通的山参怕是也负担不起。
但,身为医者,他却无法看着明明可以救活的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果然,听了薛檀的话,苏庆云和二牛顿时脸色大变。
他们村儿一直很穷,这一次苏庆云来赶考,还是全村一起凑的钱。
如今,他们手里根本没剩下多少银子,而且百年老参,便是把全村人的钱都收拢到一起,怕是也买不起一根须子。
苏庆云读过书,见识也比二牛更多一些,他更加清楚,便是有银子,像这种救命药也是有价无市,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想买也不可能买的着。
他的脸上禁不住浮起一抹绝望之色,阿西和二牛是他最好的兄弟,这两个兄弟也是因为不放心他独自进城赶考,才执意陪着他一起来的。
原本,他自忖以自己的才学,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中举,却不想竟名落孙山,白费了村人的一番心血。
本来三人都打算回乡了,却没想到此时又突然传出了科举舞弊的消息,连主考的皇子都被下了天牢。
苏庆云想了想,便决定留下来继续观望几天。
他们村里太过偏僻,城里的消息若是要传过去,也不知会过多久。
留在城里,能更快地听到消息。
今天也是他想着,两个兄弟陪着自己进城这么久,也没机会好好四处逛逛,才提议大家一起到街上走走。
却不想,竟被大街上的繁华给迷了眼,一错眼,就不见了阿西的踪影。
要不是他无意间听到几个路人的话,觉得他们口中那个受伤的青年很像是阿西而一路找过来,说不定连兄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即便找到了人,他们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根本救不了阿西。
他好好的兄弟,就因为陪着自己进了一趟城就送了命,苏庆云心里几乎被自责和愧疚淹没了,恨不得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才好。
安冷月却是心中大喜,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啊。
忙开口道:“将军府里此地不远,我这就让人回府取药。”
百年人参虽不若千年人参那般罕见,数量却也是不多的,而且关键时刻能救命,一般这种好东西一出现,便会立刻被达官显贵们哄抢干净,落在民间的极少。
所幸,将军府还算是有点权势,百年人参这种东西虽然不多,却还是有几支存货的。
一支百年人参,一石三鸟,安冷月觉得自己绝对是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