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安长逯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朝安冷月大吼了一声。
“我看该住嘴的是你才是。”老夫人拍桌子的声音比他更响,指着他便骂道:“你今天要是敢骂我孙女儿,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踏进老婆子我的地方半步。”
老夫人一出手,安长逯浑身的气焰顿时像那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漏了个一干二净。
暗道,好不容易因着今天这圣旨的事,母亲才终于准他进了门。
这会儿要是再惹了老太太生气,怕是以后真的连门也不给进了。
不由满面无奈地道:“母亲,您疼爱月儿也不能是非不分啊。”
“我怎么是非不分了?”老夫人怒瞪着他道:“我看不知好歹的人是你才对,月儿为着全家的性命考虑,有哪里不对了?”
安长逯忍不住辩解道:“我们安家一向忠心耿耿……”
“蠢货。”不待他说完,老夫人便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祖先让你忠心,是让你明知道皇帝想要咱们全家的命,还自己把头伸过去让人家砍吗?”
安长逯顿时无言以对,他确实对老皇帝忠心耿耿,但却也不是傻子,老皇帝对他的猜忌就差直接摆在脸上了,他怎么可能没察觉到,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以往总想着,总有一日皇上会发现自己的忠心,消除怀疑,此时被女儿和母亲当头棒喝,却禁不住垂头丧气起来。
安冷月见父亲给祖母给压了下去,眼中不由划过一抹笑意,倏忽而逝。
转瞬又一脸严肃地道:“父亲也不必过于忧心,只要皇上不动手,女儿自然也乐意过太太平平的日子。”
看似是做了保证,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说。
如今皇帝还用得上安家,又觉得自己还有不少年好活,才没急着对安家动手。
但,若有一日于兆国和蛮族老实了,安家没用了,又或者老皇帝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怕就是安家覆灭之日了。
左右最多不过五年,她总得和老皇帝正面对上才是。
现在这话,也不过就是安抚一下过于乐观的父亲罢了。
安长逯听了她的话,果然暂时放下了心,点头道:“你心中有数便好,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安冷月面上点头,心里却只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倒是被这么一打岔,老夫人也忘了刚才的不舍,终于让她脱了身。
只是,安冷月却想着,今晚大概那家伙又该跑他们家来翻墙了。
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踏实,一听到窗边的响动,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借着月光看到窗边站着的人影,不由对他露出一抹笑容道:“你来了。”
凌轩看着她一身白衣,倚床而笑的模样,禁不住心如鼓擂,口干舌燥,好半晌才把那股汹涌的热意压了下去。
“你……”只一开口,嗓音却依旧干哑的厉害,他忙收了声,有些狼狈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便囫囵灌了下去。
也不管那茶早就放的冰凉了,原本有些甘甜的味道也只剩下了苦涩。
一口凉茶下肚,倒是醒神的厉害。
再开口,嗓音也已经恢复了正常,“那虞子洲定然不安好心,我看这差事最好还是拒了吧。”
“就是因为他不安好心,我才更要去。”无论对红棉还是对祖母和父亲,她都没有将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在凌轩面前,却没有半点遮掩。
“我们都知道,于兆国这次所谓的出使绝对有问题,但于兆国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我们直到现在却依旧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担忧地叹息了一声道:“说实话,我顺着香云这条线追查到现在,着实查到了不少的东西。但查到的越多,我心里的忧虑却半分未减。
越查,我便越是心惊。于兆国的细作显然已经交织成了一片大网,几乎将整个东裕的达官显贵家中都渗透了进去。甚至很多高官本身,也已经被收买了。
若是我们没能及时发现,再这般继续被蚕食下去,十年二十年后,咱们东裕只怕就是于兆的囊中之物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些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你何必以身犯险。”凌轩仍然十分不赞同。
安冷月摇头道:“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我去,无论如何,总归是性命无忧的,既如此,又何必平白搭上手下的性命。须知。培养一个精英,也是不容易的。”
凌轩虽知安冷月说的有理,却仍皱眉不语。
安冷月只好将底子也掀了开来,又道:“再说,虞子城之前漏出来的消息与我的猜测可谓不谋而合。待虞子洲等人返回于兆,虞后怕是立刻便会发兵了。
虽然我早已去信给厉大哥,让他防备起来了,但厉大哥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我总有些不放心。”
“噗”凌轩终于没撑住笑出了声,“你嘴上叫着人家大哥,却又说人家太年轻了,分明你年纪更小些。”
安冷月也有些无言,她重生前都二十五岁了,自然比厉大哥年长许多,只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才十五岁了。
她干脆素手一挥道:“这些都是次要的。我有预感,虞后若要来犯,定然会使人用计拖住我父亲。厉大哥虽然有本事,但闲时守关还成,若真打起来,却不一定压得住那一帮老兵痞子。
我怎么说也是安家人,身为少将军,总比厉大哥有威信些。
况且,我判断厉大哥身边的人里定然至少有一个内鬼,而那人八成是厉大哥极为信任的心腹,我担心厉大哥被人蒙蔽了而不自知。”
凌轩原本是因为担心虞子洲对安冷月有所图谋,才想要阻止她接这件差事。
但,现在听着安冷月一口一个厉大哥,突然间发现,其实虞子洲从头到尾都不是威胁,真正的威胁是厉鸿申那家伙啊。
青梅竹马什么的,最容易培养出感情了。
他不由试探地问道:“你和厉鸿申感情很好?”
正说着正事呢,
凌轩一下子转了主题,安冷月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不由呆了一瞬,才道:“厉大哥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
言罢,看着凌轩夸张地露出终于松了口气的表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感情这家伙是又吃醋了,还真是个醋缸子,坛子的容量怕是已经装不下他肚子里的醋了。
凌轩却又道:“那不若我陪你一起去好了。”
“不行,你暂时不能离开京城。”安冷月立刻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凌轩皱眉不满。
安冷月禁不住有些气急败坏,“你脑子进水了吗?要打仗了,粮草从哪里来?你不在京中督促粮草,难不成要我们喝着西北风去打仗吗?”
凌轩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敢反驳。
安冷月却又冷静下来,沉声道:“如今,我能相信的唯有你一个了。我父亲是个不顶事的,朝廷若是拖延粮草,他怕是拿不出法子来解决,还得靠你才行。”
“那些目光短浅的蛀虫,真想把它们都揪出来一个个斩了才是。”凌轩含怒道。
对朝廷存在的弊病,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每每朝廷有钱粮发出,户部总是习惯性地哭穷拖延。
好不容易发出来了,却又有那许多人像是盯着肥肉的恶狼一般紧紧地盯着,时刻准备着跳出来咬上一口。
这些人眼中便只有自己的利益,从不会去想自己所做之事可能会对整个国家造成如何惨重的影响。
过了半晌,又道:“你放心,有我在,每人敢拖延你的粮草。谁要是敢伸爪子,我就能直接剁了他的脑袋。”
安冷月笑道:“我自然是信你,才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付于你。”
眼见着凌轩终于被自己说服了,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家伙比她家里三个人加起来都难对付,若是他铁了心不准自己去,自己怕是还真没折。
晚上跟凌轩聊了那许久,第二天,安冷月自然又起晚了。
睁开眼,就看见红棉一脸兴奋之色地蹦跶了进来,“小姐你醒了,奴婢正在整理行李呢,可是,该带些什么啊,感觉有好多东西都需要带着呢。”
说着,她又禁不住苦恼了起来。
“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几瓶伤药,再带些干粮和防身的武器便是了,其余都不需要。”安冷月淡淡地道:“咱们是去办差,又不是去郊游。”
“哦。”红棉顿时蔫儿了下来。
竟然只要带这么简单的几样东西,感觉自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呢。
安冷月见她如此,忍不住勉励了两句,“这几日多多用心习武,说不准便有上战场的机会。”
那丫头一向最是好哄,听了她的话,果然瞬间就振奋了起来,兴冲冲地跑去练武不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出发的前一天,这一日,一个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人找上了门。
来人开口便道:“在下欲赴边关效力,不知将军可愿将在下收入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