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管的四个单位中,经侦支队平均年龄最大,全是四五十岁的老同志,“平时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根本不像一个实战单位。..
技侦支队平均年龄不算大,人却不多。市局经费紧张,在技术侦察上没那么多钱投入,支队能挥的作用并不大。
相比之下,刑侦支队和禁毒支队重要得多。
刑侦支队下设一个接报全市重大刑事案件和重要情况;办理通缉通报,部署协查堵截;负责全市刑事犯罪统计犯罪信息的收集工作;分析刑事犯罪的规范和特点,预测展趋势,提出工作对策的办公室。
一个组织实施和指导全市刑事技术工作,负责全市重大刑事案件的现场勘察犯罪痕迹物证的鉴定工作,对下级公安机关和有关部门送检的痕迹物证进行鉴定的技术室(技术大队)。
侦查一大队,负责组织指导侦破全市重特大刑事案件,研究制定严重暴力性犯罪案件处置方案;承办重特大走私涉毒案件和上级交办的其它任务。
侦查二大队,负责重特大专案特情的管理教育工作;组织追捕重大逃犯和流窜犯;组织指导全市拐卖妇女儿童犯罪解救爱害妇女儿童工作;组织指导全市刑事犯罪情报资料工作。
侦查三大队相当于预审大队,指导全市刑事案件预审业务;督办或参与重大疑难案件的审理工作,承办支队直接办理案件的审理移诉工作。
听上去两个办公室三个侦查大队,其实在编民警并不多,大多坐办公室,完全“机关化”,想改变全市刑侦部门的现状,功夫既要下在机关,更要下到基层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有马学付副支队长主持支队工作,韩博没什么不放心的,暂时把精力集中在四个分管单位中最具战斗力的禁毒支队上。
杨文进生前不是支队长,但他是支队乃至市局的一面旗帜。
他牺牲了,不光支队士气低落,连正常工作都受到一定影响。
赶到位于萍西分局马路对过的禁毒支队正好8点,按规定正处级干部没资格配专车,不过这个规定很难落到实处,韩博现在乘坐的是一辆帕萨特警车,有一个去年刚从部队退伍的司机小金。
这辆车原来是宋文的座驾,门卫既认识车,更忘不了车牌,急忙立正敬礼。
“报告韩局,禁毒支队副科级以上干部集合完毕,请指示!”车停稳,支队长冯朝阳快步上前敬礼汇报。
今天是星期一,为杨文进副支队长办身后事又积压那么多工作,韩博不想搞得跟检阅似的,更不想浪费宝贵时间,举手回礼,“解散,让同志们都回去工作。”
“是!”
冯朝阳表面上很尊敬,至少没把副局长不当领导,但心里想得却不一样。
事实上不光他,禁毒队上上下下对新任禁毒办主任兼副局长都没什么好感,在杨支队评选烈士这个问题上,连鲍双平那样的人都站出来仗义执言,他干过禁毒,担任过禁毒支队长,而且是二级英模,在这个问题上居然不帮忙。
大队长教导员副大队长副教导员中队长指导员……神情一个比一个复杂,眼神一个比一个不对劲,连禁毒队有且仅有的两个警花,在偷眼神中都带着几分不满。
来东萍上任就不是让别人喜欢的。
韩博早有心理准备,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提上电脑包,在冯支队高政委陪同下走进大厅,来到一楼会议室。
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在这儿甚至没朋友,韩博干脆把坏人做到底,连寒暄都省了,直入正题,让支队党委委员挨个汇报工作。
“社会帮教是吸毒人员戒断毒瘾,重新回归社会的有效途径。要想搞好帮教,先得摸清吸毒人员的底细。我们先后组织对全市在册吸毒人员进行过3次大规模调查摸底,逐人核对,建档立卡,做到底细清情况明……”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
禁毒支队这个模范单位名不虚传,各项工作可圈可点,不过这些成绩只能代表过去,并且过去的工作依然存在许多不足。
韩博记录完,翻会儿上任前做的笔记,冷不丁问:“同志们,对陈宝这个名字,你们有没有印象?”
城东分局的同志说得没错,这家伙就是一个丧门星,净喜欢鸡蛋里挑骨头。
冯朝阳回头位同事,不动声色说:“报告韩局,陈宝是我们重点管控的人口,案件材料堆起来有几尺高,当然有印象。”
“列管了,他人呢?”韩博追问道。
冯朝阳一下子被问住了,脸色铁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同志们,来东萍上任之前,我在省里几份材料,全是关于这个陈宝的,民愤极大,社会危害性极大,可是我们公安机关,我们东萍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居然对他束手无策,这件事不能再拖,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韩博敲敲桌子,紧盯着众人,不怒自威。
一想到陈宝这个人,冯朝阳就有点心乱如麻,仿佛那张扭曲变形的脸,还有那满身脓肿溃烂的皮肤,甚至舌头上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疱疹。太可怕了,不要说普通人,连身经百战的缉毒民警,每次都会做噩梦。
也正因为如此,他父母不愿意认他这个儿子,亲朋好友对他避之不及,他妻子忍无可忍离家出走,把孩子扔给他的姐姐。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缉毒民警却不得不天天跟他打交道。
“韩局,我先汇报下基本情况吧。”
高政委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有人跑到省里上-访并不令人意外,事实上因为陈宝,之前有许多涉毒人员亲属去局里和市里上过访。
他清清嗓子,一脸无奈地说:“陈宝是萍西区秦光镇人,今年33岁,他父母以前在市区做服装生意,家境不错,日子本来过挺好的。可能因为太舒服了,他跟社会上的一些不法分子鬼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很快染上毒瘾,无法自拔。”
“毒瘾越来越大,从吸展成注射,在无数次混用针头之后,他手脚的血管变成硬邦邦的一团,几乎找不到可以扎针的地方。就这么感染上艾-滋-病毒,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只知道有这么个社会危害性极大的毒贩在外面转悠,具体情况韩博真不太清楚,再次拿起笔,示意他继续说。
“维持吸毒需要毒资,他从单纯的吸毒变成以贩养吸,逐渐成为一个贩毒团伙的头目,与南云毒贩相互勾结,把海--洛--因从中缅边境运到东萍,再从东萍转运到东广等省份贩卖,生意越做越大。”
“他仗着患有艾-滋-病这张‘免死金牌’,贩毒时无所顾忌,遇上民警盘查或抓捕,就威胁要咬民警,让我们民警也感染上艾-滋-病。这个团伙如此猖獗,社会危害性如此之大,我们不止一次采取过行动。”
高政委一把抓住冯朝阳左臂,帮他撩起袖子说:“去年9月,我们收到一条线报,他要运一批毒品进来,支队党委下决心打掉他们,抓人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被陈宝抓伤或咬伤,冯支队和已牺牲的杨支队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在抓捕过程中,冯支队手臂被,就是这个位置,被陈宝的指甲抓破,来来回回检查半年,终于确定没感染艾-滋-病-毒,我们才算松下口气。可是这半年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提起来我们就想哭。”
这不是装可怜,也不是刻意强调成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那样的感受。
韩博点点头,追问道:“有没有缴获到毒品?”
“没有,没能人赃俱获,如果现场缴获到5o克以上事情就好办了,不管他是不是艾-滋-病患者,都能把他送上刑场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后来呢?”
“他猖狂又狡猾,从他身上缴获到最多的一次只有6克。因为他患有艾-滋-病肺结核淋-病肝硬化等恶性传染病,戒毒所不收,不要,判刑之后劳改农场都不要。我们送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他送进去,总不能把他关在支队吧,只能放,他也就越来越有恃无恐了。”
禁毒支队有禁毒支队的难处,这样的人关不是事,送出去没哪个单位敢接收,只能放人。
可是这么一来,影响非常恶劣。
那些被他引诱吸毒的人,尤其那些吸毒人员家属,对他恨之入骨,去省里上-访,问省厅,为什么贩毒的人不抓不罚,偏偏抓吸毒的人?
你怎么解释,根本无法解释。
更重要的是,让他继续在外面转悠,社会危害性太大,既会继续从事贩毒,而且极可能会恶意传播艾-滋-病毒。
韩博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同志们,陈宝是一个什么样的犯罪分子,是昔日落网的一条小鱼,因为一直没被打击渐渐变成大鱼,甚至变成一条很难对付的毒鱼。由此可见,在吸毒人员底数摸底调查上,我们的基础工作存在许多不足。”
废话!
吸毒人员数量是警察掌握的几倍,国内如此,国外同样如此,想搞清底数哪有那么容易,冯朝阳禁不住暗骂了一句。
“具体到这个案子,我建议各位不妨反过来想想我们的侦查思路有没有问题,我们的侦查手法是不是太陈旧,我们的侦查模式是不是可以作出一点改变?”
“韩局,您能不能说具体点?”说一大堆,其实一句没说,冯朝阳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案子本来就很可疑。
不是说禁毒支队工作不努力,而是工作方式太陈旧,受惯性思维支配,比如现一条线索立即采取措施,抓到一个嫌犯,然后诱捕,再抓,再诱捕……
有毒必打,没错。
关键这是缉毒中队干的事,大队破大案,支队要考虑更多更全面。
韩博并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朝阳同志,有没有陈宝的照片?”
“有。”
“让人找一张过来。”
不一会儿,照片被送进来了。
让禁毒支队束手无策的大毒贩从照片上六七十斤,已经被毒品和艾-滋-病吃空了身体,皮包骨头,无比震撼,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是毒品把一个结结实实的小伙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韩博盯着照片会儿,说道:“各位搞禁毒的时间比我长,应该比我更清楚吸毒者的脑子其实并不好使,尤其沾上-海-洛-因展到注射的。他猖狂我相信,说他狡猾,我持保留意见。”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冯朝阳被这个陈宝搞得焦头烂额,甚至因为被抓伤搞得提心吊胆,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陈宝身上,真没想过其它可能性。
韩博一语惊醒梦中人,不仅冯朝阳反应过来,高政委和一大队长同时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韩局,您是说陈宝背后有人?”
“冯支队,韩局分析得有道理,陈宝真可能只是一个傀儡,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傀儡。”
……
点拨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研究针对陈宝团伙的侦查方案。
作为副局长,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过问,韩博只要结果不参与研究过程,直到他们确定侦查方案才起身道:“冯支队,高政委,杨支队和小柳不幸遇难我们很痛心,同时也给我们敲了一个警钟,安全,安全问题无小事,你们支队党委先讨论一下,过几天召开全市刑侦工作会议,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这个安全。”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更没讲大道理,唱高调。
送走韩博,冯朝阳站在大门口若有所思。
高政委掏出根烟,轻叹道:“老冯,我们不容易,他一样不容易,他是临危受命过来的,当好好先生谁不会,可那么一来工作怎么开展,再说他在东萍不具备跟我们打成一片的条件,只能当黑脸,一条路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