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年长些,一个年轻些,都穿着粗布衣服,看样子象是寻常百姓。但这两人梁丹到的确认识,忙还礼道:“上次承蒙二位搭救,梁某一直想登门拜谢,却俗事缠身,不想今天二位光临寒舍,梁某有失远迎了。”却原来,眼前的两个人,正是在小凌河边梁丹遇到的那两位军统。
在葛王碑的时候,要不是这两位军统请来山上的东北军相助,梁丹等人根本就回不了同昌,更何谈今日?
“咳……咳……”身后突然传来丁雄很不自然的咳嗽声。
那年长一点的军统特工却是心灵百透的人物,立刻放下笑脸向梁丹打了个立正:“军统锦州站副站长赵正恒参见梁司令。”
后面的年轻特工也立刻敬礼道:“军统锦州站特勤朱亮参见梁司令。”
梁丹连忙回了礼,心里却明白,这二人的礼不是冲他而是冲着丁雄的。按理说,人家军统是直属中央,不要说梁司令现在是个团长,就算是他是一方集团军的司令,人家军统特工要说不鸟你,也根本不需要向你敬这个礼。
不过丁雄是关内派来的人,身后既有朱总监的后台,又有张少帅的影子,这两位特工也并非不知好歹,这个礼算是冲着丁雄的面子。
这个中的道理,梁丹哪会不明白?因此忙请二位坐下,尤其这赵正恒自称是锦州站的副站长,估计官职也是不低,自己却不应该怠慢了对方。
其实这到是梁丹想错了,这些军统虽然手握生杀大权,但实际上他们的职位极低。这一个锦州站的副站长,要按官职来论的话,就算是看见罗胡子、陈大巴掌等连长一级的人物,也照样是得敬个礼的。
梁丹让了坐位,又招呼人上茶。此时这团部虽然经过丁雄的整理已经初见规模,但毕竟时间太短,许多地方的木工还没有作完,整个屋子显得乱糟糟的。梁丹偷眼看了看丁雄,却见丁雄又板起了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想来丁雄对这些军统的特工是没有半点好感的。
“不知二位今天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梁丹问道。
赵正恒坐在梁丹的对面,而那朱亮却极规矩的站在赵正恒的身后。赵正恒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这才笑道:“照说梁司令的队伍现在已经算是国军了,我们军统与梁司令虽属不同的派系,但都是为了抗日打鬼子的,我应该早就过来给梁司令道贺才对。只是这锦州城现在鬼子抓得严,想出城一趟不容易,今天才逮着个机会混出城来,与梁司令见面。”
“赵站长太客气了。”梁丹笑道,“都是自家人,以后咱们可得常来常往、多亲多近。我听丁参谋长说过,军统特工对情报探察很有独到之处。这打仗打的就是情报,要是赵站长当梁某是个朋友,以后说不定梁某还得厚着脸皮常去赵站长那里讨情报了。”
听了梁丹的一番话,赵正恒眼前一亮。
一般来说,当胡子的转成了正规军,总是难免要带一些匪气。别管官多大,却是一方掌权的人物,说起话来难免颐指气使,甚至是粗俗不堪。不想梁丹却谈吐得体,落落大方,实出了赵正恒的意外。
虽然在军统掌握的情报中,也知道梁丹饱读诗书是一员儒将,但上一次在小凌河边接触得时间太短,对梁丹本人他们仍然不太了解。今天一听梁丹的谈话,赵正恒心中暗喜,既然这梁丹是个明白人,那往下的话就好说了许多。
其实赵正恒又哪里知道,这梁丹起兵之前在朝阳当了多年的巡官,对于官场这点事情了如指掌。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是连个话都说不明白,如何能降伏得了火狐狸、李金镖这一众强人?
“好说,好说,梁司令真是个爽快人。梁司令找我要情报,那是给我们锦州站的面子。再说了,我们军统搞情报干啥?还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军队打鬼子吗?”赵正恒也越说越痛快,“这事我就算是拍了板了,以后我们军统但凡有啥情报,不用梁司令问,我立马想办法告诉你。”说着一回头冲朱亮使了个眼色。
那朱亮忙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梁丹拿眼看去,却是一本看似普通的《朱子家训》。
“这是关里刚送来的新密码本,专门给丁参谋长的,我们这一得着,立刻就着急送来,还没担误事吧?”赵正恒接过《朱子家训》送到梁丹面前。
丁雄以前说过,他手里的密码用过一次就作废了,再想与关内联系,要等着关内送新的密码来。现在独立团刚刚起建,要与关内联系的事情太多,尤其是这石本的事情,丁雄早就想向朱总监汇报了,但是苦无密码,急得头痛。
如今一看赵正恒将密码送来,就连一直绷着脸的丁雄都难得的笑了一下,接过那本《朱子家训》简单的翻了一下,便冲梁丹点了点头,看起来却是无误的。
“这可真要多谢赵站长了。”梁丹大喜,“真是雪中送炭啊。”
“份内之事,份内之事。”赵正恒连连的笑着,又道,“我刚才一路过来,看梁司令的手下兵强马壮,足可见梁司令练兵有方。”
“不敢当,也是兄弟们多多帮带,梁某哪有那个本事?”梁丹笑道,“说出来不怕赵站长笑话,就我这团部还是今天丁参谋长刚帮着修建的。梁某虽然一心打鬼子,但对这军旅之事多有不懂,以后还请赵站长多多教我。”
“哪里话?自家人还客气啥?”赵正恒答道,“再说,这位丁参谋长可是保定军校毕业,正规军出身,比我们这半路出家的可强多了。不瞒梁司令说,我其实以前就是药贩子,走南闯北居无定所,后来无意中加入了军统,这才被派到锦州来。真要说打仗的话,丁参谋长弹弹小手指,就把我捏死了。”
众人皆笑,这赵正恒的身上到真是有一股商贩的气味,说起话来平滑无比,每每能骚到梁丹的痒处。而梁丹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话里话外也说得赵正恒心中舒泰,若是让外人见到的话,还以为二人是多年的老相识,今天在这叙旧呢。
如此这样,不疼不痒的说了半晌话,丁雄站在梁丹的身后又有些不耐烦了。对于这些军统丁雄是极为了解的,那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如果仅仅是送一本密码的话,不会让一位副站长亲自出马。他坐在这里和梁丹不咸不淡的闲聊,背后必有深意。可是看梁丹谈笑风生,对这姓赵的毫不设防,丁难暗暗着急,可千万别谈笑间着了这军统的道了。
这边丁雄着急,那一边站在赵正恒身后的朱亮也有些站不住了,心想着说了半天站长咋不往正事上提呢?这到好,两人唠家常唠了快一个小时了。
“嘿嘿,嘿嘿……”赵正恒似乎也感觉到了朱亮的心思,却拿眼睛仔细的看着梁丹。外人不知道,赵正恒却深深的感觉到,这姓梁的太不一般了。自己拿话试了半天,这姓梁的居然滴水不露,看样子这位梁司令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也罢,赵正恒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了个话题:“梁司令,现在就我们军统站里掌握的情报,在辽西这边抗日打鬼子的队伍,大大小小的不下二十个。但是能得到朱总监认可的,只有梁司令这一份,可见朱总监对梁司令的厚望。”
“是朱总监高看梁某了。”梁丹正色道,“梁某一介书生,百无一用,唯有一颗抗日的雄心。既然朱总监觉得梁某可用,梁某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朱总监的知遇之恩。”
“那是自然,赵某虽身在关外,但是对朱总监也拜服不已。”赵正恒连连点头,又道,“不过,今天初来贵处,赵某却还是觉得差了一点。赵某看梁司令是个爽快人,也就有啥说啥,要是说得不对,梁司令莫怪。”
“哪里话讲?赵站长有话直说。”梁丹忙道。
就连梁丹身后的丁雄也看向了赵正恒,他到也想知道这独立团与正规军相比还差了些什么。
“军装。”赵正恒轻轻的说道,“这部队嘛,总得部队的样子。如今梁司令是正规国军了,可是我看梁司令的部下穿着的还是百姓衣服,打起仗来让外人一看还当是一帮胡子呢,这传出去了,有损梁司令的威严。而且我最近也听了鬼子的宣传,说梁司令的队伍是胡子。依在下的浅见,梁司令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统一军装,军装是军队的门面,穿上了国军的衣服,那鬼子再怎么胡吹,老百姓也不能信啊。”
“赵站长这话,可是说到我的心里了。”梁丹一拍大腿,“赵站长也看见了,我们这里上上下下千把号人,就丁参谋长有一身军装,剩下的全是粗布衣。赵站长在锦州时间久了,想必也知道,这布匹可不那么好弄啊。尤其这军装,还得是统一的布匹,就更难了。”
“赵某自然知道。”赵正恒笑道,“再说,赵某初来贵地,哪能空手呢?不瞒梁司令,我军统站最近从鬼子那里搞来一批军布,反正我们也用不上,我打算就送给梁司令做军装,还请梁司令笑纳。”
赵正恒此言一出,不但梁丹和丁雄大感意外,就连赵正恒身后的朱亮都大吃一惊,似乎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