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杨欣走了以后,丁雄的脸上反而不那么难看了,对于罗胡子把最后三个炸药包都拿走的行为,他也不闻不问。到是仔细看了一会儿胡天雷的伤势,知道胡天雷确实不能再战斗,留在这里只能是越来失血越多,白白的担误时间。便吩咐人用战马将陈大巴掌的尸体和胡天雷先送回刘龙台。
“他娘的,没成想碰上这么个硬骨头。”丁雄嘴里嘀咕了一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卷烟来,先递给古童一支,“喘口气,一会儿还有得忙呢。”
“我不抽。”古童晃了晃脑袋,“杜护士说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哟喝,杜护士的话牢记在心了已经?”罗胡子在后面一拍古童,“好小子,发展得挺快啊。”
本来古童听到老爹失陷同昌的消息,一直愁眉不展,却也被罗胡子说得有点脸红:“我……我爹平常也不让我抽烟。”
“样儿吧!”罗胡子坏坏的笑声,从丁雄的手里接过烟来点上,“人家丁参谋长这个可是卷烟,和咱的旱烟不一个味。就从关里带这么几盒,平常人家宝贝似的藏着,我咋要都不给。”
“让你抽支烟还这么多废话。”丁雄一皱眉,说着又往村后看了看,“你看清楚了,杨欣真进了老百姓的家?”
“没错。”罗胡子答道,“我说老丁,你也真是的,想让人家帮忙就直说呗,还非得呕这口气,我都服你了。”
“唉,就那个共产党,我要不这么说,他还不得美到天上去?”丁雄的略显无耐,“再说,我始终不认为共产党的打法是正确的。所谓当兵打仗,这打仗嘛就是当兵的人应该干的事。老百姓种田打粮,供吃供喝,回头枪响了,当兵的顶不住,还让人家老百姓舍生忘死的去拼命,这兵当不当的还有啥劲?”
“可也得看看情势啊。”罗胡子的见解却与丁雄不同,“远的不看,就说眼前这炮楼子,现在回刘龙台调大炮肯定来不及了,可也不能就这么放松田走。咱现在是抓瞎了,可人家就有办法,咱不服气还是不行。”
一边上古童听得一头水雾:“二位长官,你们……刚才……”
“没错,刚才老丁是故意装的,逼着杨欣动手。”罗胡子笑道,“我对这个杨欣十分了解,这些共产党人对于发动群众非常有办法。三句两句绕过去,老百姓都下死力气帮他们。杨欣说这是他们共产党的绝招,送军火这一路上,要没他这个绝招,咱的军火根本送不回来。”
“就我一个人装?他就没装?”丁雄却不服气,“他明知道我是故意气他的,他故意上当,不就是想伸手还找不到机会吗?我这是送给他一个机会。”
古童抓抓脑袋,心道这都是打的什么罗圈架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估计要是古一风在的话,还能看明白个中原因,古童这脑子反应得还是有点慢。不过有一点古童到是听明白了,这杨欣别看人少武器也不中使,但是这旋风支队在老百姓当中口碑相当好,这杨欣是找老百姓帮忙去了。
也无怪丁雄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独立团是胡子起家,后来因为小凌河的事情被鬼子大肆的污蔑,老百姓对独立团的印象非常不好。尽管丁雄千万百计的为独立团正名,又把青天白日旗立在的刘龙台,但吸引的大多都是附近的绺子来投。独立团的人马几乎就是同昌的胡子大集合,队伍虽然一直在壮大,但老百姓一直不太买帐。
无论是胡子变成了士兵,还是那杆青天白日旗,其实都不能给老百姓留下什么好印象。因此上,在民间名号最响亮的,仍然是“梦云昭”这三个字。
这件事丁雄嘴上不说,但心里明白。就象今天要打这炮楼,摆明了不想点其他的主意光想硬碰硬是不可能了。可如果喊出独立团的名号,老百姓未必帮忙,反倒不如逼着杨欣出点主意。
约么又过去十多分钟,丁雄抽完了烟,听听村里并无动静,再看看天,眼瞅就午夜了。打仗这种事,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胡子,要不你过去看看。”丁雄叹了口气,“我看这个杨欣当了官,好象不比以前……”
就在丁雄话音没落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从炮楼下面传了出来,连大地都在颤抖。要不是后面罗胡子推了一把,丁雄非得一屁股坐地上不可。
众人再从胡同里探出头去,就见炮楼下面被炸了个大窟窿,半边的院墙也飞上天。炮楼中浓烟四起,伪军里鬼哭狼嚎,谁也没料到炮楼会被炸飞。当初赶走了老百姓之后,鬼子把炮楼下面的地菜窖都封了起来,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所缺漏。
“冲!”丁雄人还没站稳,嘴里已经喊了起来,“古童,别管别人,给我抓石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古童虎吼一声,头一个冲了出去。
夜色之中满是浓烟,伪军们被突如其来的大爆炸已经炸成一片散沙,哪里还会有人去管古童?古童冲入炮楼当中,只见炮楼一层已经是满地死尸,缺胳膊少腿的伪军不计其数。那些侥幸没死的也失去了战斗力,在乱砖碎石当中“哼哼呀呀”,能喘上这口气的都一个劲的喊着“投降、投降”。伪军们也知道,这独立团平常专杀鬼子,如果伪军能投降的话,大多还能留下一条命。
松田肯定在炮楼的上层,虽然下层被炸得乱七八糟,但这炮楼修得也的确结实,上层居然没事。
古童拿着枪,小心的沿着楼梯往上慢慢探了过去,生怕松田会突然打冷枪。哪知道就听二层有人笑道:“小鬼子,老子看你往哪跑。还跑……还跑……给我站住……”可不正是杨花肠儿的声音?
古童连忙抢到二层,果然就见杨花肠儿抡着斩马刀,满炮楼的在追松田。一边的地面上,倒着几具鬼子兵的尸体,居然也全是死在杨花肠儿的刀下。
松田现在灰头土脸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腿上中了一刀,后背中了一刀,肩头也中了一刀,但刀口都不深,杨花肠儿肯定是故意的。
再一看,松田的手里也握着军刀,估计也还手了,可论刀法他哪是杨花肠儿的对手?杨花肠儿打起架来不要命,刀刀拼着同归于尽,松田的刀路根本就展不开,反被杨花肠儿逼得鸡飞狗跳。
这二层本来就不大,杨花肠儿居中而站,无论松田往哪个方向跑,都逃不过如影随形的斩马刀。杨花肠儿一边砍一边说道:“上回小凌河边上就是你开的炮吧?还跑……小子……炸我三哥五十六道伤口,今天我一刀一刀还你,哎呀……还敢还手是吧?看刀……看刀……看刀……我看你能躲到哪去……”
不大功夫,松田身上少说中了十刀,整个人象个血葫芦似的,但又偏偏没有一刀是致命的,松田虽然疼得要命,却仍然有不得不咬牙挥刀和杨花肠儿战在一处。他也知道自己的功夫和这个支那人差得太远,对方摆明了就是猫捉老鼠在戏弄自己,可事已至此,让他投刀认输,他又不甘心。
杨花肠儿砍得高兴,看古童上来了,便向古童摆了摆手:“这小子是我的,你别过来。”
“五叔,别闹了。”古童心想这个五叔啥时候能长大呢?“速战速决,一会儿鬼子援兵来了,事就大了!”
古童的话杨花肠儿听得见,松田也能听懂。
“死吧!”松田突然大喝一声,刀光一闪却直扑向古童,看样子是要夺路而逃。
古童想都没想,抬枪就打,一枪正中松田的眉心,松田虽死其势却不衰,仍然扑向古童。古童一侧身,那举着刀的尸体直接扑到了炮楼下面,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丁雄正带着罗云汉进来,黑暗中也看不清松田是死是活,罗胡子手快,鬼头刀一闪,砍掉了松田的脑袋,这才明白这家伙摔下来时已经死了。
松田一死,丁雄长出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没有杨欣的话,今天晚上这仗肯定打不成这样,可那个“谢”字盘在嘴里,就是说不出口。再一回头,丁雄又是一瞪眼。
原来杨欣这时也已经带着他的部下从爆炸口钻了出来,也不必和丁雄客气,杨欣一挥手,旋风支队的队员们立刻开始打扫战场。尤其是炮楼里的机枪、弹匣一扫而光,比侯登山打扫得还要干净。
“我说……”丁雄一抬手。
“怎么个意思?”杨欣反手把丁雄的手拍掉,“你不是打算让我们兄弟大半夜的白忙活吧?”
“算了,算了。”罗胡子一拉丁雄。他也知道杨欣的队伍装备太差,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弄点洋落,咋能不下手呢?再说,独立团也不差这几挺机枪上。
“子弹。”丁雄小声在罗胡子耳边说道,“咱的子弹也不多了。”
罗胡子从关里送来三大军的车火,机枪小炮是不少,只要保养得好能一直用下去。可子弹打出去一颗少一颗,现在独立团的子弹也有点见底了。
黑暗当中,杨花肠儿从上层走了下来,一把拉住杨欣:“走,今天这仗打得痛快,上刘龙台喝酒去。”不由分说,拉着杨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