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休妻?”顾宛娘震惊地看着哥哥。霖哥儿几年前就想休妻,可最后大哥大嫂都没同意,怎么现在大哥居然主动跟她提起,难道大哥大嫂都同意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只是为了然姐儿,这个罪名,自己的女儿可担待不起。
顾胜文仿佛看出妹妹的意思,轻声叹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宛娘你是我亲妹子,大哥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你也知道,周氏自进门进,与霖哥儿感情就不怎么好,后来又因为她羞辱然姐儿还诬陷霖哥儿害他被打,霖哥儿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门。这两三年来,她过得也苦,脾气就越发不好了。我和你嫂子心里到底对她有些愧疚,也没怎么管束她。谁知道……几日前的夜里,周氏与人通奸,被我们抓住了……”
“啊!”顾宛娘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她赶紧捂住嘴,震惊地看着大哥。“怎么会这样?”顾宛娘无法想象,年纪轻轻的周氏因为忍受不了丈夫的冷漠与人通奸还被当场抓住是个什么样子,会有怎样的结局。
顾胜文叹息道:“我们当晚就找了周家的人来,周家理亏,自然也闹腾不起来。不过,此事说到底霖哥儿也有些责任,可追根到底问题又出在周氏诬陷霖哥儿害他挨打一事上。又因为爹寿辰将近,我们两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等爹寿辰过了,再将周氏以无子的名义休回去,也算给周家留一个脸面。
顾宛娘不禁感叹道:“两个人要是不合,硬捆在一起也不幸福。“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女儿和那贺之砚的事,不由万份庆幸。幸好女儿及时退了亲,否则要是嫁过去就守活寡,还要受个青楼出身的二房的气,那日子可怎么过?就在这一刻,顾宛娘忽然觉得,就算女儿现在被人误解,被谣言中伤,也好过嫁到贺家受苦受罪。她坚信,自己的女儿那样聪明能干,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顾胜文点头道:“妹妹说得极是。这两三年来,看着霖哥儿这个样子,我们也心疼。霖哥儿这孩子也倔,可我们总不能真让他一直当和尚啊!霖哥儿对然姐儿的心思我们都清楚,但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早早的订了亲,一直以来我们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好在两个孩子都是知礼懂事的,平日里相处也有分寸。如今既然然姐儿退了亲,周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和你嫂子就商量着看能不能成全了他们。妹妹你看呢?”
顾宛娘一时间只觉得脑子乱炒糟糟的。她一会儿觉得霖哥儿这孩子好,出息稳重不说,最要紧是对女儿痴心一片,是个好归宿。一会儿又想如果女儿嫁给霖哥儿,不就得一辈子留在合江县,一辈子面对那些流言蜚语被人指指点点?如此,她心里又犹豫。
想不明白,她暂时就不想了,直接道:“霖哥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就跟我自己的儿子一样,我信他会一辈子对然姐儿好。大哥大嫂爹这边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可我们家然姐儿大哥也知道,她主意大得很,我可不敢贸然做她的主。这事,我得回去问问她的意思。”
顾胜文点点头,知道妹妹说的是心里话,便送她出去,又让霖哥儿亲自将姑母一家送到家再回来。
顾少霖看着安然,不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安然总觉得表哥看自己的神情很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她故意走到他身边晃了两三次,他也不说话,让安然很是摸不着头脑。她都被外面传成克夫的弃妇,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喜事不成?
回到家,梳洗之后,安然正要上床休息,顾宛娘却来了。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安然有些讶异,但随即就想到,娘亲肯定是有事要跟自己说。
果然,顾宛娘拉着她的手道:“今晚娘亲跟你一起睡吧!”接着,顾宛娘又让玉兰回房去睡,显见是有事要说的。
母女两个上次躺在一张床上说话还是几个月前安然出嫁前的晚上,顾宛娘教导她“周公之礼”,如今再次躺在一起,不觉打心里涌起了一丝物是人非之感。
六月天气热,安然晚上都是开着窗户睡的,不过她在窗户上蒙了一层白色细绢,蚊虫是飞不进来的,但还是能听到外面花园里蟋蟀的声音,反倒衬得这夜更加寂静。
今天白天一直闷热得很,到现在也没退凉。顾宛娘让玉兰回房去睡了,便自己执了蒲扇给女儿扇凉。安然抢过蒲扇轻轻地给娘亲扇着风,好奇地问道:“娘,到底什么事?”
顾宛娘没有说周氏与人通奸被当场抓住的事情,只说:“你表哥对你的心思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他在一起?”
安然立即便明白了今天表哥的古怪。可是……
“娘,表哥有表嫂了啊!虽然他们感情不好,难道还想我给他当小妾不成?”
顾宛娘轻叹道:“过几天,周氏就要被休回去了。”
“舅舅舅妈也同意?”安然疑惑,顾家和周家不是有很多生意往来吗?把表嫂休了,不会影响两家的合作?还是说现在顾家慢慢发展起来了,已经不需要周家的扶持了?
“这件事就是你舅舅跟我说的。总之,你舅舅已经跟周家商议好了,周氏过几日就要被休回周家了。所以,你舅舅才跟我提亲的。然姐儿,你怎么看?”
“娘,您不会已经答应了吧?”安然震惊道,扇子也停了下来。不会刚刚退了爹爹给她订下的亲事,娘亲又做主给她订了另一门亲事吧?
幸好顾宛娘摇头道:“没问过你的意思,娘哪儿敢做主?”
“那就好。”安然悄然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顾宛娘看女儿的意思这是不愿意?
“然姐儿,你不愿意吗?”
“当然。”安然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你表哥对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他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而且你如果嫁过去,你舅舅舅妈外公也都会对你好的。要真说起来,顾家除了家世差上一点,还真是再也没有的好亲事了。现在你表哥也是举人了,就算以后不考进士,也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娘,你不会嫁给表哥的。我听说……”安然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听说表兄妹结亲很容易生痴傻和畸形的孩子。”早知道应该早点告诉娘亲和哥哥的。唉,也不知道哥哥和嫂子以后生的孩子会不会那么倒霉。
“什么?然姐儿你听谁说的?这,这是真的吗?可是天底下表兄妹结亲的多了去了……”顾宛娘细细一想,好像好几家生了傻子的还真的是表兄妹结亲的!“然姐儿,这,这可怎么办?”
安然叹道:“娘您也别担心,只是有这个可能,并不是说所有的表兄妹结亲都会生不健康的孩子。只不过表兄妹结亲的比其他夫妻生下来不健康的孩子的可能性要大。”
“你这孩子,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唉,这可怎么办才好?”顾宛娘担心得很,万一就被儿子遇到了呢?如果真是这样,趁着现在齐哥儿与芳姐儿还没圆房,倒是个机会。可他们到底拜了堂,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就是说出去人家也不信她还是处子之身啊!顾宛娘为难死了。
“娘,那个时候女儿才五岁,我哪儿敢跟您说这个?更何况您和舅妈两句话就把婚事定下来来,人家哪里还有机会说?”另外她也担心要是哥哥的婚事不成,娘把她许给表弟了怎么办?
本来是谈安然和霖哥儿的婚事,结果扯出一个表兄妹结亲会生傻子的事情来,顾宛娘不放心,第二天就开始去各家药铺挨个儿问大夫。
大夫接触病人多,一开始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听顾宛娘这么一说,大夫细细一想自己看过的病人,好像还真是有这个事。
顾宛娘连续在外奔走了几天,听好多个大夫都这么说,便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坐着马车就去了顾家。
大哥顾胜文不在,嫂子也出门去了,顾少云在县学里读书,家里就顾少霖和老爷子顾重山在。
顾少霖猜测着姑姑上门应该是说自己和然姐儿的事,不由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顾宛娘轻叹一声,拉着他的手道:“跟姑姑一起去见你祖父吧!”
顾少霖看姑姑这个样子,心就忍不住直往下沉。表妹不愿意吗?
老爷子看到女儿回来很高兴。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有人陪他说话。可老伴儿走了,儿女又不在身边,孙子孙女又大了,读书的读书,嫁人的嫁人,老人家心里还真是觉得很寂寞。虽然下人偶尔也跟他说几句话,但哪里有能跟主子聊天的下人?
顾宛娘让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出去,这才忧心忡忡地对老爷子道:“爹,女儿有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只能来烦扰您老人家了。”
老爷子好奇道:“有什么事是然姐儿都办不了的?你说说看。”
顾宛娘满脸焦虑道:“您寿辰那天,大哥跟我提亲,说希望能成全霖哥儿和然姐儿。我本觉得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如果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好。谁知道然姐儿却说表兄妹结亲容易生痴傻和畸形的孩子,可把我给吓坏了……”
顾少霖听到这里,那颗期待的心顿时沉到了深渊。他不由得自嘲一笑,原来表妹从未考虑过自己,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到现在,他算是彻底死心了。就算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不愿意接受他,以后只怕永远都不会有属于他的一天。
顾重山也不禁皱起了眉头。“然姐儿是听谁说的?”
“她听谁说的不重要,女儿也没问她。但我着急啊,所以这几天去城里城外找了很多大夫打听这事。一开始大夫都说没听闻过这个说法,但好几位大夫后来细细回想,说看过的家里有痴傻孩子的家还大都是表兄妹结亲的。女儿心里一急,就找您来了。爹啊,您说这要是真的,趁着现在我们齐哥儿和芳姐儿还没圆房,年纪也小,是不是……我们齐哥儿还好,要是有个万一,他还能纳妾,可芳姐儿怎么办?”
顾少霖这才意识到不仅仅是他的愿望不能达到,竟然还事关齐哥儿和妹妹的子嗣幸福,他不由也着急起来。
“就我所知,表妹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她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确切根据的。可是,不也有很多表兄妹结亲孩子还是很聪敏的吗?表妹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也不是绝对,我觉得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再说,妹妹要是和齐哥儿和离,以后可怎么办?”顾少霖觉得,爹娘只怕不会答应的。
老爷子想了想,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见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当时没有注意。如此看来,只怕然姐儿这话还真的有些道理。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可不能耽误了两个孩子。”
顾宛娘连连点头。是啊,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顾重山想了想,又道:“只是芳姐儿要是跟齐哥儿和离,只怕不太好找合适的人家,这事儿我先跟你大哥大嫂商量看看吧。要是他们不愿意,就算了。这不是只是一种可能嘛,也不一定全都是这样。”
顾宛娘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其实她这么着急,主要还是为芳姐儿考虑的。
顾重山知道女儿的顾虑,直接将这事揽了过去。当晚,他就将儿子儿媳和孙子一块儿叫过来,将这件事情说了。
杨氏听完,根本不信什么表兄妹结亲生傻子的话,只觉得杨氏是看儿子有出息了,就看不起她女儿,当即就闹道:“爹,您疼女儿我做儿媳的无话可说。可是,芳姐儿也是您的亲孙女啊!您让她以后可怎么活?”
顾胜文也皱眉道:“爹,历来亲上加亲的很多,也没听说就一定是生傻子啊!”
顾重山轻叹道:“芳姐儿是我亲孙女,我能不疼她?你妹妹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真有个万一,不是害了两个孩子嘛!但既然你们不愿意,就当这话没说过好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吧!”
虽然最后老爷子也没有坚持,但顾胜文和杨氏知道了顾宛娘想要齐哥儿和女儿和离的意思,回房后还是很生气。
杨氏怒道:“这些年,我们算是白对她们好了!亏得然姐儿出嫁你还送了那么厚的礼过去给她添妆,她不肯嫁给霖哥儿也就罢了,竟然还挑唆着宛娘让齐哥儿和芳姐儿和离!有这样当小姑子的吗?我们芳姐儿到底怎么得罪她了!就是过河拆桥也没见过这么快的!”
顾胜文皱着眉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不但然姐儿不肯嫁过来,还想跟芳姐儿和离?妹妹这是看不起他们顾家还是怎么的?她儿子现在是举人,他儿子霖哥儿也是举人啊!也不必赵家门弟低。
七月初,安齐送了信回来,说已经到了京城,暂时住在安南的宅子里,距离国子监不远。又说安南今科中了二甲第三十六名,吏部已经派了福建建安县令,年底赴任。
八月初三,安然将家里的田地宅子全都托付给舅舅,又去县衙里开了路引,便带着娘亲和嫂嫂玉兰以及五六个家人启程去京城长安。
自从顾宛娘去顾家提了想要齐哥儿和芳姐儿和离的意思,虽然最后因为顾胜文和杨氏不答应没有再提,安然还是明显发现舅舅舅妈与自己家有了隔阂。好在谁都没有跟嫂子提起,不然只怕嫂子还要伤心。如今安然只希望哥哥嫂子运气好一些,生几个健康的孩子。
安然让人买了三辆马车,她和娘亲、嫂嫂、玉兰坐一辆,娘亲身边服侍的绿枝和嫂嫂的贴身丫头秀菊及奶妈福婶坐一辆,第三辆车上装行礼。
一路上,他们都走的官道,因为并不急着赶路,每天走得并不快,但还是让几个女人叫苦不迭。这马车没有减震装置,尽管路面并没有大的坑坑洼洼,还是感觉很颠簸,三天下来,好似骨头都要散了。
没办法,安然只能停下休息一天再启程。
如此走走停停,一直到十月初,才来到金州。顾宛娘早已经跟安然说好,一定要去当年她父亲遇害的地方看看,祭拜一下。
想起父亲,安然心里不禁又痛又涩,爹爹是最疼爱她的,要是知道他给她订下的婚事最后却是这样的收场,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可惜她们都是第一次来,找不到爹爹当年遇害的地方,便买好了祭奠的物品,沿路看到有村子就进去问。
有钱开道,自有人愿意带路。
找着了地方,安然和娘亲、嫂子、玉兰一起去树林里祭拜,让其他人守在马车旁看行李。
赵世华过世这么多年,顾宛娘才到他出事的地方来祭拜,心情自然很是激动。想起那么多年夫妻恩爱,如今天人永隔,顾宛娘差点没哭晕过去,还是安然和顾庭芳在两边搀扶着,她才没有软到在地。
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安然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爹爹好像没有死。说起来真奇怪,爹爹出事的时候,她明明做了那样一个梦,在别人都还在犹豫的时候就确认爹爹已经不在了。可这么多年过去,其他人都已经接受爹爹过世的事实,她却又忽然觉得爹爹没有死,你说奇怪不奇怪?
让安然产生出这种想法的是这里的地形。
这条路是开在山坳里的,两面都是山高林密,而山下就是大宁河,倒确实是个打劫越货的好地方。也许是前世电视小说看多了,安然总觉得如果遇到打劫的,爹爹只要跳河,说不得就有一线生机。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只不过全凭自己的一种感觉,自然不能告诉娘亲。
顾宛娘睁开泪眼迷蒙的双眼,看着安然蹙眉沉思的样子,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不由斥责道:
你爹爹当年最是疼你,这才几年过去,你就不记得他了?”
安达立即红了眼睛,委屈道:“娘,女儿是在想别的事情……”
安然话还没说完,就听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就看到从两边的树林里钻出十几个手提大刀木棍的强盗来。
“哈哈,老子好运气,竟然又来了一只肥羊!”
“大哥,这几个女人都很漂亮!连那个老的也不错。”
“嗯,都抢回去当压寨夫人!最漂亮的给大寨主,其他的我们分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强盗得意地笑着,可把四个女人吓坏了。
“然姐儿,这可怎么办?”顾庭芳紧紧抓住顾宛娘,然而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安然。
“后面有条河,等会儿实在不行,我们就跳河。”安然冷静道,心里却不住地想着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这样的天气跳河,几个女人又不会水,那也是九死一生。可她知道,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名节比生命更重要。说不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只能迂腐一回了。
顾宛娘刚刚哭过,眼睛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有多少强盗,但听声音,人数应该不少。她想着几年前丈夫就死在这里,如今她竟然也在这里遇到强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或许,老天爷就是想让她也死在这里好与丈夫团聚,于是紧紧抓住女儿和媳妇的手道:“等会儿我和玉兰拦住他们,你们两个快跑。不要跳河,不要管我们,找到我们的马车,你们快快离开就是。等到了县衙搬了救兵再回来救我们。”
安然猜到娘亲这是抱了以死保护她们的心思,却如何能答应?
被逼到了绝处,安然心里反而升起无限的勇气来。只见她忽然上前一步,大声道:“喂,你们是这里的强盗吗?”
顾宛娘见女儿这样大胆,差点被她吓得半死,顾庭芳也不禁瑟瑟发抖。倒是玉兰跟着安然的时间长,胆子大些,她赶紧将两人拉住,悄悄安慰她们道:“太太,少奶奶,你们不要怕,要相信姑娘。姑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十几个强盗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居然有胆子站出来质问他们,不由得 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那个首领模样的男人便站出来拍着胸脯道:“不错,我们正是这大巴山七十二路英雄中聚英寨的英雄。俗语说‘英雄配美人’,我看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大,不如跟我回去做我们聚英寨的压寨夫人吧!”
安然冷然一笑道:“就凭你们,也配称英雄?”
“小丫头竟然看不起我们?我们寨主可是道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谁见了不称一声英雄!”
“我们寨主不配称英雄,谁配称英雄?”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强盗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安然,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还特别的与众不同,与他们以前打劫时遇到的小姑娘全都不一样。
“我告诉你们什么人才配称英雄!”安然大声道,那些强盗立即就静声了,全都等着她说。
安然忽然手指北方,高声道:‘什么是英雄?戌守边疆抵御外侮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才是英雄!那些风餐露宿保家卫国的战士们才是英雄!英雄永远不会对自己的同胞下手!英雄的刀锋永远向着敌人!”安然轻蔑地看着他们道,“就你们,只知道对着一群妇孺逞凶斗狠也算英雄?呸!你们别玷污了英雄这个词!你们一个个大好男儿,居然好的不学,学人当强盗,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得起生养你们的父母吗?对得起祖宗吗?”
一群强盗被安然骂得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得嘀咕,之前他们抢劫的大姑娘小媳妇谁不是哭哭啼啼的?怎么这个小姑娘就这么大胆子敢冲他们吼?
那首领意识到自己被轻视了,不由恼怒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我们落草为寇也是被逼的!成王败寇你听说过没有?成了我们就当王了!”
要不是时候不对,安然都想笑了!
“现在天下安定,国富民安,你们有手有脚有力气,是个男人就应该凭着自己的力气堂堂正正地养家糊口!你们一个个拉出去都是响当当一条汉子,做什么不行,非要当强盗?这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欺凌弱小让你们很有成就感?你们不是爹娘生养的?你们就没有兄弟姐妹?当边关的将士们为了我们的国家和百姓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却在他们用鲜血捍卫的安定家园里劫掠他们的父母妻儿弟寻,你们还算是个人吗?就这样你们还妄想称英雄,你们自己就不觉得脸红?”
一群强盗被骂得张口结舌,羞愧不已,一个个都望着他们的首领:怎么办?
那首领的气势明显也弱了,却还是逞强道:“你个小丫头牙尖嘴利,我们不听你说这些大道理。我们就要抢了你们好让家里的人能吃饱穿暖,凭什么你们有钱,我们就该受穷?”
“呸!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们自己好吃懒做受穷也活该!我们有钱那也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你们劫财也就罢了,还想劫色?告诉你们,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安然猜测着这些强盗多半就是村里的人,先前他们太大方了,反而引来他们的贪婪之心。但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惯犯,她就有信心带着家人全身而退。
那强盗一听,略有些犹豫。若只是偶尔打劫,不犯大案子,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如果死了太多人弄成了大案子,官府为了官声,也肯定会找他们麻烦。
安然见有门,便指着外面的小路道:“我们的行李都在外面,就当送你们了,你们取了财物速速离开,不得伤害我们的人!”
安然这一副命令的语气说得是那样坦荡自然,语气里的自信强势好像她才是那个站得最高,发号施令的将军,而那些强盗不过都是她帐下的小兵。
强盗们迟疑犹豫着,显然有些意动。
那首领看着安然那自信傲然的样子,只觉得好似神女临世一般,不可亵渎,便挥挥手,什么也没说,带着那群手下直奔马车。
安然立即带着娘亲嫂子和玉兰赶回去,及时安抚几名守在马车旁的下人。
那强盗正要将三辆马车全都拉走,安然忍不住出声道:“慢着!”
强盗们立即停下来,纷纷回头看着她。
顾宛娘差点没被女儿吓死,忙小声道:“他们都要走了你还叫住他们做什么?”
安然没理会娘亲,只对着那强盗头子道:“你们出身绿林,难就没听过盗亦有道?第一辆马车给我们留下!行礼钱物都在第三辆马车里,够你们吃三年了!还不满足?要知道,懂得取舍才是长久之道!”
强盗们犹豫着,看着首领,等他做决定。
那首领去第三辆马车看了看,点了点头,干脆连第二辆马车也没拉走,只带着装行礼的马车走了。
临走前,那首领又回头看了安然一眼,大声道:“你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胆色不凡,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大爷我今天就卖你一个面子了!”
安然拱拱手,傲然道:“好说好说,本姑娘记住了!”
见那些强盗走了,安然赶紧扶着双腿发软的娘亲上马车,见大家还在发愣,不由大声道:“都愣着做什么,强盗虽然走了,此地却不宜久留,大家快点上马车,我们要尽快赶到县城!”
其他人这才醒悟过来,赶紧爬上马车,往县城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路边的树林了忽然钻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扛着把大刀道:“老大,那小姑娘可真有意思!那头笨牛不是被人家给迷住了吧?居然几句话就把人放走了。”
另一人一脸的络腮胡子,眯着眼睛遥望着安然离去的方向,忽然摸摸下巴,心中暗想:这丫头够味儿!倒是合他胃口。嗯,他要追上去看看这丫头要去哪儿,家在何处……
却说安然一行进入县城,找了家客栈住下,便将大家集合起来。
“我们的行礼都被强盗抢走了,必须在城里添置一些才成。大家都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算姑娘我借你们的,等到了京城再还你们!”
经过这次的强盗打劫事件,所有下人都不禁被安然的胆色折服,别说还要还了,就算不还,他们也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藏在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的。要不是姑娘聪明有胆色说服了强盗,只怕他们连命都保不住。此刻,他们心里也跟强盗有一样的想法--
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色,再加上他们家少爷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合江县那些个乱传谣言的小人知道什么?总有一天,他们家姑娘会让那些眼皮子浅的无知蠢人刮目相看!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安然一路上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身上本来就没剩下几个钱了。本来想着很快就要到京城了,也用不了多少钱。可现在行礼没有了,她们还得住店,还得买衣服穿啊!
大家将身上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集中起来,安然估算了一下,不过一百两银子左右,倒也够他们去京城了。她先让玉兰和嫂子的奶娘福婶带着几个男仆去买东西,其他人留在客栈里梳洗休息。
晚饭她们也是让送到房间里吃的,顾宛娘和顾庭芳都被吓坏了,安然只求她们别生病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安然就带着一家人启程出发去长安。现在口袋里没有钱,安然也不敢耽搁行程,只能尽快赶去京城与哥哥团聚。
碰巧刚刚出门的时候就听人说县城里有家商队要去长安,安然立即让人与商队的人商议,跟着人家一起走。
那商队首领听说她们一行大都是女眷,又刚刚遭遇了强盗,便好心地将她们安排在商队中间,那商队的护卫首领还总上来搭讪,让顾宛娘很是恼恨。要不是刚刚才经历了被劫,她都想离开商队自己走了。不过,她还是有办法,她让安然呆在马车里,不准她掀开车帘看外面。
那年轻的崔队长见安然不出来了,心里着急,便忍不住骑着马来到马车边上,小声喊着:“赵姑娘?赵姑娘?”
顾宛娘掀开车帘,冷着脸瞪着那姓崔的道:“不知崔公子找小女有何事?崔队长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女儿尚待字闺中,实在不便与公子相见,还请公子见谅,以后不要再做这等有损她闺誉之事。”说完,她唰地一下放下了车上的窗帘。
那姓崔飞公子被顾宛娘一顿训斥,脸上暴戾之气一闪而过,最后却还是隐忍下来,恼恨地离开。哼,既然你们要去长安,总会有机会的。
商队因为带着太多货物,行走速度并不快,等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进入十月下旬了。长安的冬天可比合江县冷得多了,大家都有些不适应。生当被寒风冻得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的时候,安然就无比的怀念起前世的棉衣棉被羽绒服来。安然记不得棉花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了,但羽绒服应该可以做吧?她现在无比后悔在合江县的时候居然没有想到做羽绒服,真是失策啊失策!
当他们进了长安城的城门,禁不住一个个都热泪盈眶。终于到了!安然几乎想要高叫一声--京城,我来了!
她让人问了几数次,终于找到安齐暂住的宅了。咚咚咚敲开门,竟然是安齐亲自来开的门。
见到娘亲妹妹媳妇儿都来了,可把安齐吓了一跳。
“娘?妹妹?你们怎么来了?”安齐着急得很,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哎呀,你们要来怎么也不先写个信来?一路上也没有人陪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这时,只听从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来道:“子贤,谁来了?”
“哎呀,锦文兄,是我娘和妹妹来了!”安齐高叫一声,忙将母亲妹妹和妻子引进去,边走边道,“正巧我有位同窗在呢!太原王氏的公子,王秀王锦文。”正是因为今天有客人在,安齐让小厮泰桑买下酒菜去了,听到敲门声便只好自己亲自来开门。
顾宛娘道:“那我们要不要回避?”名门公子啊,只怕看不上她们这样寒门小户的妇人。再说了,她们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就这样见贵客实在有些失礼。
安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不必见外。我与锦文兄志趣相投,情如兄弟。今天既然碰巧遇到了,大家不妨见一面认识一下,娘和妹妹你们再去梳洗休息好了。”
顾庭芳听安齐提起路上的担忧,想着差点被强盗抢去当压寨夫人,现在他却只顾着娘亲和妹妹,好似没有看到自己一样,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她红着眼睛看着安齐,靠过去挽着他一条胳膊,眼睛一眨,泪珠子就不断往下掉。
“怎么了?这是?”安齐赶紧放开娘亲,腾出手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又掏出手绢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而后才抬头无奈地看着娘亲和妹妹。
“表哥,我们,我们在路上遇到强盗,行礼都被抢走了!呜呜呜呜,我好害怕……”顾庭芳忍了一路了,如今见到丈夫,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什么?你们遇上了强盗?”安齐一声惊呼,连忙推开妻子,跑去扶着娘亲上上下下的看,“娘,您没事吧?”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声音也出来了。只见一位身形如玉的翩翩公子从门口走出来,口中略带震惊道:“伯母来了,你们遇到强盗了?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