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宫中灾厄,得喜乃解?
太医仲兰还是被叫了过来,由覃昌在前引路。
仲兰在路上就听覃昌提及有关李孜省谶言万贵妃病情不妙之事,所以他一来,便“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不断向朱见深磕头。
朱见深斥问:“你这算什么意思?来找朕认罪的吗?”
“回陛下。”
仲兰战战兢兢,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万妃娘娘的病,虽已有好转,但前景仍旧不明朗……昨日臣说得不够详细,引起陛下的误会,今日臣特地前来请罪。”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你们这群庸医,让朕怎么信任?难道朕是那种讳疾忌医之人,是……不跟你们……讲……讲道理的吗?”
朱见深气得浑身发抖。
甚至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幼年时留下的,一着急就容易口吃。
覃昌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身上,赶紧道:“陛下请息怒……贵妃娘娘的病,毕竟在好转中,实在不必太过担忧。”
朱见深怒道:“连上天都示警了,朕才知道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罢了!难道非要到朕的万侍不在了,伱们才会如实相告?只是为了让朕放宽心,你们就连当医生的原则都不顾了吗?”
“臣知罪,臣知罪。”
仲兰此时除了磕头,什么都不会。
朱见深突然想到什么,目光热切地望向李孜省,道:“爱卿,你赶紧推算一下,若是此时以东宫大婚冲喜,是否可解此危难?”
本来他这个皇帝都快把儿子的婚事给忘了。
但突然得知自己女人的病情好转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甚至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他瞬间又把工具人儿子的婚事想了起来,就像东宫大婚纯粹只是为了冲喜,让万贵妃转危为安而已。
李孜省面色谨慎,摇摇头道:“臣暂时推算不出来,不过以臣估计,干系或并不大。一切都在于初九那场邪雾。”
此时的李孜省也想明白了。
如果张峦没有神通,单纯就是胡说八道,那初九的大雾肯定不会发生,关于万贵妃病情的谶言也就纯属扯淡。
但要是初九真发生了大雾,张峦有如此大神通,那其所说的万贵妃的病情,几乎便是无可置疑……
万贵妃必死无疑!
不是正面,就是反面。
他李孜省似乎已经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现在连太医院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有关万贵妃病情大为好转的说法,单纯就是为了安慰皇帝,其实已经算是被他不幸言中,就算初九不发生大雾,旁人也不能说他是在信口开河。
朱见深一屁股坐回龙椅上,双目无神,呢喃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万侍命里活该有这一劫,且难以渡过吗?”
韦泰这时才从阴影处钻了出来,近前后恭声说道:“陛下您莫要太过着急,李仙师不也说了,只要初九那场邪雾不发生,贵妃娘娘的病也就无大碍了。”
朱见深一脸沉重地道:“话虽如此……初九日,朕岂能轻易出宫?朕要留在安喜宫,陪在万侍身旁。”
覃昌赶忙劝阻:“陛下,万万不可,已经定好的大祀,若是中途取消,会不会……”
本来就已经等着上天来审判万贵妃了,您再戏弄老天爷,说要祭祀结果又爽约,那不是逼着上天降下神罚呢?
“对,对,朕不能触怒上天。”
朱见深恍然大悟,急声道,“再去传旨,这几日让参加大祀之人全都斋戒,一直到初九前,尽可能不杀生!要让上天感受到朕的诚意。”
“是,陛下。”
覃昌虽然觉得如此做太过折腾,但为了照顾皇帝心中那一股执念,他并没有提出反对。
“东宫选妃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朱见深似乎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对于儿子的婚事开始上心起来。
覃昌道:“三位应选的小贵主,昨夜留在了清宁宫,预定今日午后,太子会亲自前往清宁宫,向太后请安后,就将做最后的遴选。”
“要快。”
朱见深道,“朕希望宫中灾厄,得喜乃解。”
……
……
临近中午时分,面色蜡黄,双目布满血丝的邓常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入宫,要求前往干清宫面圣。
“邓仙师,看您如此憔悴,想来是为国事日夜操劳,实在令人敬佩哪!”
负责引路带他前往干清宫的执事太监还在那儿拍马屁。
邓常恩脸上露出志得意满之色:“为人臣子,这是应该做的。”
就这么大咧咧领受了他人恭维。
倒也不是邓常恩没有自知之明,而是他昨夜的确是在“操劳”,叫上赵玉芝等道士,一起商讨到半宿,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终于算是整理出一份有关国运的推算,本来打算早点送进宫,但不知觉间起来晚了。
这份整理出的国运预测书,总结起来就八个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至于万贵妃的病情,那一定是转危为安,未来身体康健!
没办法,谁让昨夜宫中传出消息,说是太医院会诊后断定万贵妃的病已经渡过了危险期,剩下只待静养了?
见风使舵什么的,这不正是当朝这群自诩道士,实则神棍的人所擅长的技能么?
可他人尚未到干清宫,就被闻讯赶来的韦泰挡住去路。
“见过韦公公。”
邓常恩见到韦泰,还是很客气的,毕竟昨天他跟李孜省争论时,韦泰看起来是站在他这边的立场上。
至于什么一捧一踩的技巧,邓常恩压根儿就不懂。
韦泰惊讶地问道:“邓大人何故前来?”
邓常恩笑道:“这不刚推算出一些有关天机之事,特来跟陛下汇报。”
“别去了。”
韦泰友善提醒,“此时陛下听不进去。”
邓常恩一时纳闷儿。
昨天你还帮我,今天阻拦是啥意思?
“韦公公,这不是在下一人推算出的结果,集合了很多人的力量,得出的谶言虽称不上就是事实,但基本八九不离十……陛下是躬体有恙,不方便接见吗?若真是这样,我在这里等等也可。”
邓常恩不死心地问道。
知道李孜省现在没神通了,还不赶紧在其擅长的领域添上一把火,除了把自己的运势烧得旺旺的,最好把李孜省给烧成灰。
韦泰无奈摇头:“说您别去,这是忠告,何必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到底是何故?”
邓常恩疑窦丛生,脸上满是不解。
“这么说吧,那位李先生,今日刚入宫来,跟陛下做了一些谶言……陛下如今正心烦意乱,谁贸然进去打扰,怕是没好果子吃。”
韦泰如实回道。
邓常恩一听就来气,心里暗骂不已。
昨天姓李的还说自己没能力推算国运,今天就跑来献媚,怕不是跟我说的一模一样吧!
邓常恩不屑地道:“那位李侍郎真是墙头草,风往哪儿吹他就往哪儿倒,知晓万娘娘的病大为好转,今日就到宫里来献什么谶言,这不是在糊弄陛下吗?”
韦泰先是一愣,随即目光促狭,甚至是带着一丝可怜复可悲的神色望向邓常恩。
这诡异的眼神直透人心底,把邓常恩看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韦公公,究竟怎样了?”
邓常恩此时也没自信了。
韦泰问道:“你们集合众人之力,推算了半天,不会是想说,万娘娘的病已无大碍,只待一些时日就可以痊愈吧?”
邓常恩不解:“莫非……”
“且问你是或不是?”韦泰追问。
“这……”
尽管邓常恩已经察觉到这个问题有很大的不妥,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那就好,你这就随咱家去干清宫,向陛下如实将你的谶言上报。”
韦泰一改先前的态度,准备亲自带邓常恩去面见朱见深。
邓常恩见此状况,反而没之前那么一往无前了,急忙问道:“韦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提前说清楚。”
韦泰随口介绍:“今日一早,李先生入宫来,跟陛下汇报,说贵妃的病情或在近日有重大变故,甚至是……有不详之事发生。
“随即陛下召见太医院的人,一问才知晓,原来贵妃的病好转或只是一时,前景不容乐观,病情仍旧蕴含巨大的凶险。”
“啊?”
邓常恩一听,立即停下脚步,不跟着韦泰往前走了。
韦泰诧异地回过头,皱眉打量邓常恩,问道:“怎么不走了?陛下如今正心忧,你代表几名仙长来跟陛下上奏,说贵妃娘娘的病可以转危为安,让陛下宽心,难道不好吗?”
“这个……那个……”
邓常恩此时才没那么愚钝。
他跟几人商议奏请皇帝,说万贵妃的病没大碍,全在于太医院给出的诊断,现在连太医院自己都改口了,那自己再去把这份东西上交,冒的风险该有多大?
韦泰眉头紧锁:“莫非你们的推测并非如此?”
“是……也不是,这份东西,疏漏之处颇多,还是应该拿回去详加推敲……韦公公,您也说了,陛下如今正在担忧和烦闷中,此时实在不该贸然前去打扰圣驾才是。”
邓常恩说着,已经准备转身开溜了。
韦泰有些气不过,质问道:“连李先生都没下定论,说贵妃娘娘一定无法渡过此劫,你去说两句好话又怎样?”
“还应斟酌,还应斟酌……在下先行告辞了!”
邓常恩心中庆幸不已,好在提前问了两句,不然这么冒冒失失去了干清宫,怕不是给自己挖坑呢?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