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庞顷低调离开。
张峦带着张延龄和覃云往自家门口走。
张峦对覃云也有所防备,直至进了家门,张峦才把庞顷前来的目的说明:“他问了两件事。一个就是黄山云母是何来历,说让我算算,但我看他分明是在怀疑我。儿啊,咱先前去见覃吉之事,是不是不该告诉李孜省?”
“当然不!”
张延龄断然道:“正因为咱告诉了他,才显得咱是在帮他……我们是在劝他回头是岸……”
“啥叫回头是岸?”
张峦皱眉。
张延龄笑答:“太子那边就是岸。如果李孜省想帮助梁芳推行易储大计,那就是执迷不悟,今后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峦道:“听他话里的意思,李孜省这次不太想管这件事……但他还是将其探知到的情况告诉了咱,邓常恩那厮在搞什么琉璃,乃为了造出望远镜来。琉璃其物……不会真跟你用的材质一样吧?”
“爹,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水准吗?”
张延龄笑眯眯地道。
“朝中能人异士那么多,你确定不会出岔子?”
张峦依然不太放心。
张延龄咧嘴笑道:“这么说吧,就算我把成型的技术交出来,没几十个能工巧匠凑一块儿苦心钻研个十年八载,他们根本就造不出完美的凹透镜和凸透镜,更别说是准确对焦,最终完成望远镜的制作。”
张峦瞪大了眼睛:“听起来就很费劲儿。”
张延龄点了点头,又问道:“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张峦叹道:“他说,李孜省想给宫里送礼,换得陛下展颜,会心一笑,还问我酒色财气四样中,应该着眼于哪一点。”
“咦?他是在开玩笑吗?”
张延龄诧异地问道。
张峦道:“我也说,这还用得着问我?美酒佳肴陛下自然是不缺,这财……连天下都是皇帝的,陛下还会缺钱吗?肯定是色和气啊!”
“理论上没错。”张延龄道,“但如果李孜省能一口气给皇帝找来几百万两银子,皇帝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嘿,别开玩笑了。我说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不……为父就来找你了……不知你有何高见哪?”
张峦觍着脸望着儿子,一脸期冀:“你不想帮李孜省,为父能理解,为父也知你想把所有的好处都留给太子,现在咱跟李孜省间的确无多往来之必要。你姐姐已是太子妃,为父现在又当不了官,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但……若就此断了联系,会不会让咱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
张延龄微微颔首,道:“确实,短期内,咱对李孜省还是要保持虚与委蛇的姿态,尽量挑一些不太重要的消息透露给他……容我好好琢磨琢磨,回头告诉你!”
就在张延龄准备进房去继续画图纸时,张峦又提醒:“哦,对了,庞炳坤还说,邓常恩跟梁芳搞到一块儿去了,邓常恩很可能会借助梁芳之手向陛下进献丹药……就是先前曾给过李孜省和万阁老,都没进献成功那种丹药。我估计,李孜省可能想让我帮他炼丹。”
“爹,你是大夫,不是道士,炼丹之事还是别想了,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而且你儿子我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张延龄的声音从门里飘了出来。
……
……
当晚,梁芳府邸。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章瑾跪在梁芳面前,旁边桌子上还摆着两方锦盒,正是章瑾带来送给梁芳的礼物。
“章佥事,咱家如今已失了圣眷,只怕在朝时日无多,以后能帮到你的地方也少了。”
梁芳拿出一副自怨自艾的姿态,故意在章瑾面前展现弱势的一面。
章瑾仍旧跪在地上,恭敬地道:“公公只是一时不顺,陛下一定会体谅您的难处……卑职听闻有关黄山云母之事后,也在派人暗中调查,希望能为公公找到此物。”
梁芳一摆手,道:“黄山云母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没什么。况且即便找到了,也不过是跟太子打个平手而已,不值得骄傲!”
“您……”
章瑾有些惊惧。
明明眼下你梁芳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皇帝给出的最后期限结束前,顺利献上望远镜,怎么你倒跟我装上了?况且,你就在我这么一个近乎陌生人的下属面前,提及有关跟太子相斗之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你凭借皇帝的宠信,是有胆子跟太子斗,但我们这些小人物,对太子那是仰望而不得,除非是活腻了才想着跟天家作对。
“你还记得陈准之事吗?”
梁芳突然问道。
章瑾一怔,旋即带着几分疑惑:“陈公公过世已近一年,当时卑职只是锦衣卫一千户,对具体细节不太清楚。”
“他犯了圣怒,你可知是为何?”梁芳道。
“不知。”章瑾道。
“唉!你既已执掌北镇抚司,为何连其中细节都不去探听一下,怎能做到见微知著?哼,他是暗中参劾咱家,说咱家贪墨宫廷窖金数十万两,陛下不想他将此事声张开来,时万娘娘又在陛下面前说此人心怀不轨,陛下便下旨赐他自尽了。”
梁芳说到这儿,脸上带着阴冷鬼厉般的笑容。
章瑾畏畏缩缩,道:“卑……卑职还是……第一次听闻……”
“哈哈,至今外间犹在称赞他保持了忠臣名节,乃不可多得的良宦,还说他因保护蒙冤文官而踟躇自缢,这些都是那些自诩清流的家伙一厢情愿,纯属痴心妄想。”
梁芳眼里寒光乍现,道,“现下就有个事情想拜托你……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郑时,如今可在北镇抚司诏狱内?”
“是。”
章瑾小心翼翼地回道,“乃为先前贡品丢失案,不过……尚查无实证……”
梁芳追问:“北镇抚司准备如何处置他?”
章瑾赶紧回道:“案情已经呈报上去,只等陛下御批。”
梁芳一咬牙,道:“面对一个目无尊上的佞臣,你都不知该用点手段?你应该拿到他的口供,让他把朝中相助他的人供出来。”
“这……”
章瑾一听就明白了,梁芳这是打算让他对郑时动大刑,来个屈打成招。
虽然先前贡品丢失案最后没牵扯到京师跟东宫有关的大臣,或者说将那些可能为太子说话的清流名士给一举清除,但郑时有扣押贡品的既定罪责,被下诏狱乃情理中事。
梁芳现在没有自别的方向找到针对东宫官员的办法,便准备从郑时身上入手。
没物证,就人为地制造人证。
只要皇帝想追究,有人证也足够了。
“怎么,不行吗?”
梁芳出言威胁道,“章佥事,你这可不是在帮咱家,而是在帮陛下。你身为锦衣卫的中流砥柱,早该知晓陛下心意,东宫太子……如此软弱,将来如何克承大统?”
章瑾感觉自己浑身是汗。
才跟梁芳见面一次,已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卑职不太明白该怎么做。”章瑾感觉自己额头的汗一个劲儿往下滴,赶紧趁着梁芳转身时,用袖子擦了一把。
梁芳道:“北镇抚司立即对郑时用刑,让其牵扯出更多人,你们还要针对此案穷追猛打,以期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自会有一群自诩清流的大臣与你们锦衣卫针锋相对,甚至与陛下形成尖锐的对立,逼迫太子不得不表态。届时……”
章瑾不解地道:“可是……梁公既然都说了太子软弱可欺,他未必会出面管此等事。”
“太子怯懦,却最讲仁义,但凡与他身边人有关,他便不会坐视不理。”
梁芳阴测测地道,“最近陛下龙体欠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陛下气受,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届时距离易储也就为期不远了。”
“啊?”
章瑾听了一阵心惊肉跳,自己冒那么大的风险,都快跟太子势不两立了,你也没告诉我这么做的收益是什么?
万一太子保住储君之位,以后我还能在朝堂上混么?
梁芳道:“你放心,将来莫说是锦衣卫指挥使,就算是封侯、封公也都是有可能的。你现在帮的是邵妃和四皇子,他们会记得你的恩情,明白吗?”
“哦……是。”
终于听到孤注一掷后能够得到的回报,章瑾心想,我这是彻底上了贼船啊。
“别不知好歹,要真是被太子得势,巩固储君之位,待怀恩回来,你觉得自己的官职能保得住?”
梁芳许下厚诺后又开始恐吓,冷冷一笑,“现在咱家只是要你想办法罗织罪名,但凡是与东宫相关的人等,一律找出他们的劣迹,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咱家就不信,他们身上连一道缝都没有。”
“那些人……”
章瑾本想问,那些人虽跟东宫太子有关,但也不是决定易储的关键因素,有必要闹那么僵吗?
梁芳却冷笑不已,道:“咱家要彻底剪除太子的羽翼,这样他就飞不起来。三五个月不行,那就三五年,太子身体欠佳,经不了几年折腾,届时朝中没人为他说话,咱家再随便用点手段……”
章瑾听着听着,斗大的汗珠不断往下掉。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打算要谋害太子啊。
这哪里是贼船?
简直是鬼门关嘛。
“办好你的差事,咱家不会亏待你的。”梁芳最后厉声道。
……
……
章瑾走后,一直躲在暗处的韦兴蹿了出来。
“公公,此人可信吗?您对他是否说得太多了点?”
韦兴也不由莫名惊诧。
你先前说的那番话,别说章瑾了,我听着都一阵惊心动魄。
你不会是想来真的吧?
梁芳道:“不这么逼他,他怎会知道往哪边靠?这朝中人,非要有个鲜明的立场不可,非左即右,若是想做那不偏不倚的骑墙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章瑾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这层道理都不懂?”
韦兴恍然道:“明白了,章瑾自知无法融入怀恩阵营,就不会为太子所喜,他就只能听命于您。”
……
……
二月十二。
乃皇太子成婚亲迎礼日。
一大早,文武百官就已入宫门,准备出席醮戒礼。
而这一礼仪流程,便是皇太子在出发去迎亲前,要给他的老父亲朱见深敬酒行礼,属于亲迎礼中一个相当重要的步骤。
与民间成婚醮戒不同,皇家醮戒需要有大臣列席,作为见证。
“……是日早,鸿胪寺赞引二人,具朝服,并东宫侍从官,先入至文华殿门前候。
皇太子出,行叩头礼。
赞引二人及侍从官、导从,由奉天左门,入至幕次,具衮冕以候。
鼓三严,上服通天冠绦纱袍出,鸿胪寺请升座。
上御奉天殿,乐作,警跸。
文武官盛服行叩头礼,分班列侍如常仪,乐止……”
一应步骤都在按部就班进行。
奉天殿。
御座上的朱见深神色间显得很疲倦,似乎一点都不情愿出席儿子的婚礼,但碍于这是大明皇室的传统,作为父亲,无法做到对儿子完全置之不理。
朱祐樘敬酒完毕,朱见深拿起酒爵随便喝了一口,便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勗帅以敬。”
朱祐樘叩首应道:“臣谨受命。”
随即朱祐樘在赞引的指示下起身,带着东宫人员离开,在宫门外新搭建的帐篷里换好衣服,准备出发迎亲。
史书载:“赞引导,皇太子由东陛降丹墀。东宫内外官皆导从,由奉天左门出。午门外,幕次易服。”
……
……
张家门口,此时早已是人山人海。
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甚至张峦连是谁都不知道,都会主动前来凑个趣什么的。
因为这里地处城北繁华地带,毗邻贡院和文庙,加上张峦又是国子监监生出身,很多来京参加会试的举人和贡生也都会前来看光景,以至于人群中穿着儒衫的人特别多。
甚至有点来看热闹你不穿件文衫,都有点抬不起头的意思。
“听说了吗?这位东宫岳丈,几个月前还只是河间府一普通生员,短短数月间就先得贡生名额,又与东宫结亲,可说是一夜间飞黄腾达。”
“说得好像哪家太子妃不是这般。要是你有个知书达理温婉大度且姿容出众的妹妹,或也可成未来的国舅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听说你是从山东来的……试问一句,太子选妃的时候,你们有收到风声否?就算各家有名门闺秀,不是京郊的,恐都来不及应选。”
“是吗?不知其中有何讲究?”
“听说是因为宫里皇贵妃万氏染恙,需要太子成婚为其冲喜,谁知妃才刚选出来,还没等完婚,皇贵妃就薨逝了。”
“皇家事,别乱嚼舌根子,罪过很大的。”
“又不是什么机密事……”
一群人在那儿七嘴八舌,基本都是来自北方的考生,有山东的也有河南的,甚至还有北直隶的。
大明官场,南官和北官间就算不是泾渭分明,那也是党派隔绝,以至于考生来到京城后,江南考生自成一体,而北方考生也是拼命往自己的圈子凑。
谁知道今日结识之人,以后会不会真的考上进士?
到时候人家当了官,哪怕自己考不上,以举人放官或都有个照应。
大明官场乃是个人情社会,考生处处讲人情,要的就是有备无患,管它有用没用,多结交几个朋友总归没错。
“一个生员,就算当了乡贡,与我等终归还是没法比。”
一个山东姓洪的考生一脸得意道。
却在此时,一人往这边凑拢,用浓重的蜀地口音道:“不晓得哪个,说当朝的东宫姻亲要与咱们应试士子比?尔等可有良配与东宫否?”
“谁啊你?”
姓洪的立即瞪了过去。
随即蜀地考生旁有人笑答:“不晓得了哇,此乃我四川大比解元,学识出众。”
“南榜与我北榜考生有何关联?考个解元很了不起吗?”姓洪的看不过眼,随即心里一动,问道:“莫非是本届四川解元?”
那四川口音的男子介绍自己:“乃癸卯科解元,鄙人姓刘,名春,字仁仲。”
意思是他是成化十九年解元。
刘春随即又道:“这天下科举,不分南北,同在此处便是有缘,幸会幸会!”
随即不远处有坐在茶寮里的人笑问:“怎叫不分南北?为何历来进士中江南的考生多,而北边的却少?”
说话者正是柴蒙。
而在柴蒙身旁,还坐着张延龄和一身男装的秦昭。
当天秦昭是来跟张延龄谈事的……关乎到当下正在推进的生意,尤其是香皂,也正是因为今天是东宫亲迎的日子,有些事不方便,秦昭只能以男装示人。
以此倒显得颇有几分英气。
张延龄摆摆手,道:“柴先生,没事你跟他们说这些干嘛?你若想争,自己去争便是,不可连累我们。”
意思是,你想露脸就去跟他们理论,我这边还有事,咱互相不打扰。
年轻人果然气盛,柴蒙闻言立即起身往那群举人身边走了过去。
秦昭望着柴蒙,笑道:“这位柴先生,倒是颇有志向。”
张延龄却嗤之以鼻:“一介生员,居然如此大费周章跟一群举人争论,尤其其中还有一地解元公,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呵呵。”
秦昭无奈一笑。
见柴蒙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山西解元,要跟四川来的解元好好比试一下才学呢,别的不行,气场倒很足。
……
……
张延龄先不理会那边的争执。
这边秦昭正在说明情况:“……二公子,有关香皂,现在京师内传得沸沸扬扬,据说是跟望远镜同为贡品。
“徽州之地商贾,为了造望远镜所用到的黄山云母,已派出诸多人手前往黄山,据说把每一个山头都搜遍了,到现在依然一无所获,不知……”
秦昭是来打探虚实的。
望远镜什么样子,她没见过,但香皂她是有样品的。
既然这两件东西在当贡品这件事上被绑定到了一起,那很可能望远镜也是张延龄制造出来的。
张延龄笑了笑,道:“黄山云母,不过是个说辞罢了。”
“啊?”
秦昭大吃一惊,随即问道,“那就是说……徽州之地人们辛苦所为,全都是徒劳无功?”
张延龄耸耸肩,道:“是他们自己要找的,怨得了谁呢?再则说了,为什么一定要找呢?有没有黄山云母差别真那么大?”
秦昭脸上带着极大的谨慎神色,压低声音道:“以在下所知,以黄山云母所造之望远镜,可将远处之物拉近,不知可有此事?”
“大哥?”
张延龄看了看旁边正在吃面的张鹤龄一眼。
张鹤龄很不情愿地把腰里别着的望远镜往桌上一拍。
张延龄吆喝:“轻点儿,别摔坏了。”
“摔坏了,你给我赔个新的。”
张鹤龄口齿不清道。
“要脸不?自己摔坏了,让我赔给你?”张延龄瞪了兄长一眼,这才对秦昭道,“看看吧,就是这东西。”
秦昭手放在望远镜上,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皇帝让人找的东西,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且被张家老大当成玩物一般,那感觉就好像是……无价之宝被当成块破石头,随便丢弃。
“用法是这样的,先要对焦,就是伸缩一下。”
张延龄指点秦昭正确使用望远镜。
秦昭看完后,大致明白了用法,接过去看了下远处,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赶紧把东西放下,生怕把望远镜弄坏了,自己赔不起。
“所以……”
秦昭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张延龄笑道:“咱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可要对外保密啊。”
“这是自然。”
秦昭郑重地道,“此番在下前来,连扈从都没带,接下去也不会为身边人知晓,免得泄露风声。”
张延龄点头嘉许,道:“要不是这样,我还不给你看呢。”
秦昭用略显激动的口吻问道:“所以这玩意儿……以后……也可以通过工坊,成批量造出来?”
“这是自然。”
张延龄笑道,“不但这个,还有香皂等物,但眼下……不太合适。你也知道,太子还没掌权,而背后利益牵扯又太大,只能尽量保持低调。”
“是。”
秦昭当然明白背后的关节。
都说那黄山云母无比珍贵,结果你这边却批量制造,满大街都是,到时不但会露馅儿,很可能还会被人认为犯下欺君大罪,借机发难。
“那……”
秦昭很想问,你能造出来,现在却不能造,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张延龄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件东西,递给秦昭:“看看这个如何?”
秦昭拿在手上,顿时被眼前的物件儿给吸引,正是琉璃能制出的另外一件神奇的物品……镜子。
身为女子,虽然秦昭在做生意上很像一个男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对这么一方小圆镜,她一时间都没法从镜子里的自己身上挪开眼。
“这……也是咱工坊所能造出来的?”
秦昭问道。
“那是自然。”
张延龄道,“但此物成本更高,且废品率也高,目前想造出更好的很困难,烧制琉璃这件事,需要好工匠来把控品质,目前只有我……呵呵。”
意思是,除了我谁都不行。
秦昭道:“有传言说,黄山云母的本质就是琉璃,看来所言非虚。”
张延龄道:“放心吧,就算他们知道二者相似,或知晓其根本就是琉璃,那又如何?在这之前,秦当家见过这东西吗?”
“从未曾所见……”
就在秦昭想请求张延龄把样品留下时,张延龄却将玻璃镜拿了回去。
“就这一面,暂时不能给秦当家,见谅见谅。”张延龄道,“应该说有两面,另一面被作为新婚贺礼,送给咱姐姐了。”
秦昭闻言又很羡慕。
天下间只有两面的好东西,现在一面在太子妃手上,另外一面就在自己眼前。
羡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