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不能再按照自己熟悉的社会规则和世俗标准来看待这个世界,在她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前她必须先学会适应和沉默。
像今日这般自以为的以原先的想法心态行事是不行的,还好吴氏是个心大的,要是个聪明点心思活络的,怕是会多想起疑了。
【张家】
“娘,今儿咱们把宋家两口子……”
“闭嘴!”张刘氏横了开口的大儿子张大全一眼,眼角细纹狰狞,吓得张大成立马闭紧了嘴。
张氏眼见着自家男人的怂娘样,心底不屑,嘴上却笑道:“今儿我们家发生的事,怕是现在村里都有风声了,宋裴氏的娘家那可不是好惹的,今儿二叔虽然是失手,但……那宋裴氏头上可是真真的出了血的,那宋家两口子可是眼看着就倒在我们家……”
这事是自家做的不地道,当初她也是不同意的,毕竟当年小儿子的命能保住多亏了宋家,可这个家是婆母当家,且女儿也不愿意……
张刘氏闻言眼角微抬直直看向了二儿子张大全:“大全,宋家这事怕是不好了结,今儿也确实是你失了手,不小心打了宋裴氏,一会宋裴两家人若是来了……你去认个错,好好给宋裴两家人赔礼道歉吧。”
张大全抬头张刘氏看着嘴角动了动,最终低下头闷声应了声:“知道了娘。”
对于二儿子的听话张刘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都回去休息把,我今儿也累了,一会要是来人了,你们再来喊我。”
张大成看了看自个老娘,犹豫着还是开口道:“娘,咱们不必怕裴家,他们再厉害能有官府厉害?咱们春姐可是马上就要嫁给县……”
“闭嘴!春姐的事,谁都不许再说,要是有人来问,一概说是春姐病了,不能待嫁,这才换了二秋,都听到了吗?今儿后二秋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们都记住了!”
哪怕今儿大半村里人都见着县令家的公子,也知道了事情始末,张刘氏也绝不会承认这事!
睁眼说瞎话又如何,只要那些人不在明面上说三道四的,她家孙女名声不受影响就行,有县令挡着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娘,二秋要不要接回来……”一直沉默的何氏此刻却是被张刘氏的话惊的开了口,她是不疼二女儿,可到底养了十几年,感情还是有的,哪里愿意就这样随便舍弃了,何况她还有宝妹呢,今天这事传出去,不论怎样她家的女儿都是要名声受损的,若是名声毁了,宝妹大了该怎么说亲?
当初她会同意让张秋替嫁可不代表舍得看她去死,若是今儿宋家认下了这门亲事,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宋家老三虽然有些痴傻,可到底不是真傻,还是能过日子的,且宋家家底殷实,有这门亲在,她的子女也能从二女儿那得些实惠。
“何氏,二秋如今以是宋家妇,和我们张家再无关系!”张刘氏厉声道,俨然未曾在意张秋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孙女一丝一毫。
何氏被这么一句话落下,心里头顿时打了个寒,可她心知二房在张刘氏心里的地位,那是远远不如大房,张了张口到底是沉默了下来。
“娘,就算要撇清春姐的亲事,也没必要搭上二秋吧!再说我们不是有县令老爷做主吗?宋裴两家再怎么……”
“老二!”张刘氏神色狠利了一分,张大全被这一喝斥,也不敢再说,只看面色却也能知道他还是心有不甘,可他一向惧怕母亲,一个在他心里没什么分量的女儿还不足以让他反抗母亲,会说这么一句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
“奶!奶!”不等张刘氏再说什么,就见一个胖乎乎的小胖子大叫着跑进了堂屋。
“哎呦,奶的乖孙!怎么跑的这么急?”眼见着小孙子跑的气喘呼呼的,张刘氏心疼的上前几步一把将小胖子搂住了。
“有,有人来了,宋家的,好多人!”张有华小脸喘的微红,说话倒是利索,将自个在门口看到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张有华是张家最小的孩子,又是儿子,最得张刘氏喜爱,时常带在身边,孩子又正是好奇爱学人的年级,倒是将张刘氏的个性学了个七成。
“华儿,跟娘走,你和宝妹去后屋呆着,可不准出来偷看!”张氏急忙抱起小儿子,边说着话,已经将不算轻的张有华抱出了门。
别看张氏一个妇人,那力气是真的有两把,乡下人家常年做农活,妇人也能抗几担米粮的,何况张有华这不过七岁的小娃,就算胖些,可不妨碍什么。
张刘氏看着小孙子被张氏抱走了,不由点点头觉得张氏不愧是自家族亲,马上就想到把家里最小的娃娃们安顿好,这机灵的性子就是比老二家的木头桩子好!
此刻被张刘氏嫌弃的何氏默默低着头,好几次想挪开脚跟出门去,到底没动。
大嫂既然说了和宝妹一起,宝妹应当是不会有事的,再说她家宝妹一向乖巧。
“老大,你和老二去门口看看。”张刘氏想了想,开了口,她也是害怕裴家人真的来了,她可是知道裴家人的护短的……而县令这颗大树,他们张家到底是不是抱住了还不知道,此刻她怎敢轻易拿出来摆威风。
虽然张刘氏只是乡野妇人,可到底乱世丧夫,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个儿子,大乱那些年她什么人没见过,官老爷可不比土匪强多少……
张家两兄弟默默应了声,走了出去,何氏不敢和婆婆独处,也立马跟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张刘氏一人,若是旁的倒也是罢了,裴家人一向也是讲理好相处的,唯独是伤了他们家的人,那便是要糟。
而宋裴氏那母老虎更是个彪悍狠辣的,要不是这几年身子不好,她还真不敢动亲事的手脚,今儿宋裴氏在他们张家被打破了头,见了血……张刘氏不敢往下想了。
“张家的!开门!”
宋明义拍着大门,老旧的门板框框的响,院子里愣是没人出个声。
“老二,别喊了,等老大带族长他们到了再说。”宋恒见此即刻出声道。
这张家人此刻定然是怕了,那县令家的公子可是已经回了,这会张家院里可没有衙门的差役,想扯老虎皮,也得有那个面才行。
“是,爹。”宋明义应了一声就回身站在了爹的身后。
不过片刻功夫宋氏一族的人便到了,粗粗一看至少十来人。
宋氏族长今儿回去后就一直等着宋家的消息,这事可大可小,端看宋家怎么想,原以为这事也就宋裴两家人找张家自行解决罢了,倒是没想到宋恒真会找他。
这宋恒家和其他人不同,那曾经可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哪怕宋家和族里不亲,可到底是嫡支族人,这情面上还是有来往的,如今来找他去,他自然是不能推脱的,想来今日张家这事必然不会轻拿轻放。
“族长,各位叔伯,劳烦了。”宋恒见人来了,立马上前学着原主的语气姿态见了个礼,虽然和宋氏不亲,可大面上原主还是有维持住的,到底是读书人。
至于宋氏会不会不帮这个忙,宋恒早就算清楚了,这事如今闹开了,只要他去请,那就是氏族的脸面事了,宋氏族长必须来。只不过事后宋家还得出出血,给族长族老们送点谢礼,这是宋家和宋氏一直以来维持面子情的默契。
宋氏族长对宋恒这番读书人的姿态显得很是受用,笑呵呵的抬手道:“啊恒哪里的话,这张家敢如此欺人,我们宋氏一族可不是吃素的,定然会为你讨个公道。”
族长宋长渊与宋恒同辈,虽然年纪大很多,可称呼上却是同辈论交,说来宋恒的辈分倒是比同龄人高出一辈,只是取名时辈分中的长字未曾用上,倒也无人在意。
一众族老也是连连点头,个个都显得气愤不已,既然来了那这些人老成精的自然心里都有数,上了年纪的人更加看重氏族脸面,今日宋恒这样的嫡支族人要是在族里的帮助下都能被人欺负的话,那他们宋氏在这方地界也没得脸面了!
“阿恒别急,我家小子去喊张氏的人过来了,咱们且在等上一等。”一位白胡子的族老摸着胡子道,老气横秋的语气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
“二伯公说的是,只是劳累了您几位在这幸苦一番。”宋恒闻声看了过去,只一眼脑中便出现了对应的信息,此人乃是族老中最有分量的人宋文旭,已是六十八高龄,身负秀才功名,是个地道的读书人,也是如今宋氏一族唯一有秀才功名在身的族人,乱世十多年,天下未定,自然也没了科举,如今新帝立国不过三年,老人家也没了精力,这功名便停留在了秀才。
这位二伯公在原主的记忆中是个有分量的长辈,在宋氏族人中与宋家算是较为亲近的族人了,其中缘由大概是因为祖父在时曾与其时常探讨学问。
而要说血脉,宋文昶是嫡支二房的,也算是实在亲戚。宋父离世后,这位二伯公也对宋恒夫妻多有照顾,在族事上时常会提点一二,否则当时宋恒和裴玉不过少年夫妻可少不得要多吃些亏来长记性。
半刻钟不到张氏族长就带着三个人匆忙而来,临到前一脸正色道:“让各位久等了,这张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一定会给宋家一个公道。”
张一临是真不敢偏心张家,张氏一族如今人口少,根基不深也不剩多少底蕴,比不得宋氏这样的深厚氏族啊。
虽说有个县令家的公子给张家撑腰,可这人不是走了吗,要是真撑腰那走前不得上他这说句话?哪里能啥话不留就走呢,这不是明摆着没把张家放心上吗?
何况这事县太爷来了都管不了,两家人退亲要个补偿,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宋家老两口还被打的晕倒在张家,这事怎么说都是宋家有理。
张氏族人上前喊的门,这张家人再不情愿也要冒头来开门了,张老大眼见着族长和族里有分量的族老都来了,宋氏一族更是能来的场面人都来了,心中顿时知道这事不好了结了,他们家今儿怕是要吃亏!
“族老,族长,请进。”张老大面色淡定着让人进门,心里却是直打鼓。
张一临嗯了一声也不废话对着宋长渊摆手示意,宋长渊倒是不客气,当下带着人跨进了张家大门。
宋氏族里的几个年轻人看着张老大直瞪眼,看的张老大更心虚了,心里直嘀咕着自家亲娘一定要拿出真本事,论撒泼耍横的本事可没人比的过他老娘。
张家堂屋里张刘氏已经面色冷冷的坐在那,哪怕看到张氏族长和族老也只是淡淡的叫了人,这些年张刘氏一个寡妇当家作主惯了,娶了儿媳妇后又摆足了婆母的架子,这心气自然大了不少。
这张刘氏平日里在村里撒泼耍横的族里人也没去管,以前族里体谅她一个女人在乱世拉扯几个孩子不容易,寡妇脾气横那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族里也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如今纵成了个不知深浅的老蠢货。
宋氏的人可不管张氏族里的事,族长和族老都自顾坐下,跟来的年轻小辈们齐齐站在了门口,将张家堂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刘氏一看这阵仗心里也有点发怵,宋氏一族的强大她是知道的,可宋家和宋氏不亲近也不是什么秘密,有裴家在,她原以为宋家不会找宋氏出头!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氏族的重要她是深有体会,当下便忍不住看向张氏族长们,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冷淡,但她心里还抱着希望,觉得县令公子打过招呼。
张氏族长完全无视了张刘氏,这老泼妇在张氏族里的名声可不好。
族老们更是老神在在的坐着,根本不管张刘氏,一个个就是来走个过场。
张刘氏见此心底一凉,顿时知道今儿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