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廷和坚决不接受户部尚书的职位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此时内阁处于动荡期,几个老阁臣都上疏乞骸骨,剩下的李东阳和谢迁也隐隐有退居二线的意思。
这样一来,内阁就肯定要进新人。
如果他接受了户部尚书的职位,就意味着短期内很难再入阁。
毕竟户部不像礼部这样的清闲衙门,是实权部门。在六部之中,吏部是最重要的,户部则稳居次席。
杨廷和自视甚高,结果新君登基却没有在第一批入阁的成员名单中,难免觉得心中不快。发发脾气,闹闹情绪也是正常的。
他拼不过谢慎,难道还熬不过李东阳、谢迁吗?
在大明官场混,最重要的一个素质就是要能熬。熬到竞争对手都七老八十,不得不辞官那就算熬出头了。
如果当初正德皇帝要让杨廷和当吏部尚书,他没准还会答应。毕竟吏部尚书,是天官,是太宰,几乎可以和内阁大学士平起平坐。但若是老二户部尚书,那排场和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果然,正德皇帝听到杨廷和的名字,面容有些古怪。
“先生为何会推举杨卿?”
谢慎心中暗叹一声。看来正德还是对杨廷和拒绝担任户部尚书耿耿于怀啊。
“陛下,臣以为杨大人久居户部,对于钱粮筹措十分擅长。延绥、辽东、宣府、大同四边总督的职责不在于战术冲锋,而在于战略布局,在于对全局的把握。而且杨大人的年龄十分适合担任此职。”
却说杨廷和是天顺三年生人,今年正好是四十七岁。
对于一个官员来说,这可是黄金年龄。
常在官场混的,都听过一个说法叫做草三、银四、金五。
说的意思是,三十岁是最不值钱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官员一抓一大把,最多只能打打酱油。
四十岁时,一些有政治天赋的官员就开始崭露头角了,经过十几年二十年的打磨,他们待人接物越发娴熟,渐渐可以担任六部侍郎、巡抚等要职。
到了五十岁,人生和官场都已经基本看透,各种事情处理来得心应手,又是人之壮年,还担得起千钧重担。这个时期也是成为部院高官的黄金时期。
至于六十来岁,已经没有拼劲和争心,除非有机会入阁,否则没有多少人会想要拼命,反倒是不容易升迁。
正德苦笑道:“杨廷和且不论,先生以为让陕西巡抚杨一清担任这四边总督如何?”
谢慎微微一愣。
杨一清?这位也是一代名臣啊。
谢慎知道杨一清的主要政绩是出在陕西督理马政期间,照理说如果担任四边总督上手应该很快。
“这封奏疏,先生看看吧。”
说完竟然示意张永将一封奏疏递给了谢慎。
谢慎接过奏疏恭敬的展开看来。
“陕西各边,延绥据险,宁夏、甘肃扼河山。惟花马池至灵州,地域宽延,城堡复疏,寇毁墙入,则固原、庆阳、平凉、巩昌皆受患。成化初宁夏巡抚徐廷璋筑边墙,绵延二百余里;在延绥,余子俊修边墙坚固,因此,寇不入河套地区二十余年。后边备日弛,墙堑日夷,弘治末年,寇连侵略,以至于今。秦竑仅伪四五小堡及靖虏至环庆治堑七百里,不足捍敌。臣久官陕西,颇悉形势。寇动称数万,往来倏忽,未至征兵多扰费,既至召援辄后时,欲战则彼不来,久持则我师坐老。臣以为防边之策,大要有四:修滩墙堑以固边防,增设卫可以壮边兵,经理灵夏以安内附,整饰韦州以遏外侵。今河套据三面之险,当千里之蔽。国初舍河套而卫东胜,已失一面险;其后又辍东胜以就延绥,则以一面而遮千里之冲;遂使河套沃壤,为寇巢穴,深山大河,势乃在彼。而宁夏外险,及南备河,此边患所以相寻而不可解。诚宜扼守东胜,因河为固,东接大同,而属宁夏,使河套方千里之地,归为耕牧,屯田数百万亩,省内地转输,方为上策;如或不能,及今增筑防边,敌来存御,犹愈无策。”
奏疏写的很长,其中心思想便是要在陕西等地修建边墙。
自出任陕西巡抚以来,杨一清颇有建树,将边防马政搞得有声有色。现在他又上呈一封奏疏给正德皇帝,请求皇帝降旨修建边墙。
大明朝不缺清流,缺肯塌下心办事的官员。杨一清就是这样一个官员。
怪不得正德会提到杨一清,原来是这位提出建设性意见了啊。
“陛下,杨大人这封奏疏写的十分在理。”
谢慎也不得不佩服杨一清,这奏疏写的鞭辟入里,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认为杨廷和更适合担任这个总督。
“不过,臣以为,在统筹全局上,杨巡抚可能不如杨侍郎。这倒也不矛盾,不如陛下再设个甘陕总督,让这杨一清去总制宁夏、固原、甘肃、延遂四镇。给杨廷和杨侍郎减减担子,让他专心去管大同、宣府、辽东。”
“让杨廷和去管宣府、大同、辽东,让杨一清去管陕甘?这倒也有几分道理。”
正德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陛下英明。”
谢慎拍了一记马屁道。
不得不说,把延绥分给杨一清去管更为妥帖。毕竟陕甘一体,管理起来也更为方便。加之杨一清对陕西的情况很熟悉,他去节制延绥不需要适应时间。
而大同、宣府、辽东又是一个大的战区,另外派一人更为合适。
如此一来大明九边重镇中有七边被两位总督节制,基本解决了各镇之间互不统属的尴尬情况。
正德思忖了片刻,沉声道:“谢阁老和李阁老以为呢?”
“老臣以为,四明所言在理。”
“老臣附议。”
两个老油条见缝插针的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吧。至于陕西修建边墙一事,叫户部议一议,拿出个章程来,看看究竟需要花多少银子。朕给他杨一清当甘陕总督,他也不能乱花朕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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