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六章 雨点小

沈溪细细审核,发现刘宇留下的烂摊子不小。

刘宇靠行贿上位,当上兵部尚书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捞银子,填补之前买官的亏空,兵部日常开支也就成为刘宇贪墨对象,才不过半年多时间,便将兵部衙门库房给搬空,甚至连兵部吏员前几个月的俸禄都没有下发完。

而账目上,更显示兵部欠下巨额外债,甚至连来年开销都被列进账目中,资金捉襟见肘。

沈溪顿时有一种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心道:“国策是定下来了,但陛下调拨的银两一定会被刘瑾想方设法克扣,显然不能指望这笔银子应急,而兵部这边又面临亏空,官员们等着米下锅,我这个兵部尚书能做什么?”

“难道让我砸锅卖铁养活兵部这帮官员?唉……或许真如谢老儿所言,此时我应该果断选择致仕回乡,等到刘瑾倒台后再出来为官,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溪心里十分郁闷,等见过四司郎中,听到具体奏报后,内心忧虑更甚。

显然大明出了一定的问题,朝中出现种种乱象,让弘治朝积攒起来的一点中兴迹象烟消云散,变得江河日下。

问了一些事,沈溪没计较太多,他知道兵部的问题不是出在现有人员身上,要追究的话,得跟当权的刘瑾问责。

或者说,跟皇帝朱厚照计较。

要不是朱厚照沉迷逸乐,也不会出现如今宦官当道、官民皆苦的状况。

入夜后,沈溪带着兵部公文回家。

眼看时间不早,他不准备去老宅见父母和弟弟妹妹了,直接进入书房,这一忙碌下来便到三更,期间就算谢韵儿两次让丫鬟过来催请也无济于事,沈溪记挂差事,一直忙完才独自回房安歇。

……

……

一连几天,除了第二天回家早一些带着谢韵儿去父母家里拜访外,其余时候沈溪都早出晚归,回家便忙碌到深夜。

随着沈溪回朝,朱厚照也变得勤奋起来,虽然不是每天上朝,但基本两三天就会有一次朝会。

朝会上皇帝最先问的问题,必然关于军队,每次都要问沈溪很多话,以至于朝中其他衙门的官员都对沈溪有意见了。

就算那些把刘瑾当作仇敌看待的耿直大臣,也没把沈溪当作盟友。

沈溪对此不以为意,这些人没有跟刘瑾相斗的本事,却看不起别人所作尝试,文人的假清高体现得淋漓尽致。

更何况许多人表面上看起来正直,但背地里却对刘瑾虚以委蛇,甚至暗中巴结,十足的伪君子。

五月十八,沈溪回朝已有五天,谢迁忍不住上门催问国策执行进度。

谢迁之所以没有直接去兵部,而是来沈家,主要是如此可以顺带问问孙女的情况,担心沈家再遇到类似被人放火的糟心事。

“……京营兵久不经战阵,且充斥油滑之徒,不堪重用,各团营都督、头官、都指挥等职基本为勋贵占据,一时难以着手。既如此,学生准备自各地卫所征调兵马入京,从无到有打造一支精兵。学生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要向陛下提及,不知阁老有何意见?”

沈溪以求助的语气看着谢迁问道。

沈府书房,谢迁负手而立,显得气度沉稳,但紧皱的眉头、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将其内心的焦躁表现出来。

过了一会儿,谢迁看向沈溪:“地方卫所兵马征调到京,无论是地方出乱子,还是京城招惹祸端,这责任你都承担不起,而刘瑾等人必然会趁机制造混乱,攻讦你的新政,那时陛下是否还会像今日这么支持你,就另当别论了。”

沈溪以轻松的语气道:“如此说来,阁老不赞成学生的计划?”

谢迁恼火地说:“你要如何决定,老夫不会强加干涉,但每件事你最好先跟老夫打个招呼,现在你已经把事情做了,再跟老夫说,是否晚了些?”

沈溪道:“米尚未下锅,如此怎算晚了呢?”

谢迁指了指沈溪,道:“不管怎样,你就算要把刘瑾赶下台,也不能把大明折腾得不成样子,这是老夫的忠告……”

说来说去,其实谢迁就强调一件事: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跟我打一声招呼,我这边什么意见都没有。

沈溪回到京城,所办差事是雷声大雨点小,正是因为沈溪这边迟迟不见动静,谢迁才感到担心,既怕沈溪乱来,又怕沈溪做事不够稳妥,心浮气躁下之下便主动上门提点,说是问询进度,但其实是催着沈溪做出一点成绩,让朝中百官对沈溪改变态度。

……

……

同样是五月十八这天晚上,刘瑾很早从皇宫出来。

回到家中,他第一件事便是把智囊张文冕和孙聪叫来,问询兵部当天动向。

为了盯紧沈溪,刘瑾暗中在兵部布下眼线,他没有直接把身边亲信安排到兵部任职,因为他知道沈溪会防着他这手,做事务求滴水不露,干脆找一些兵部老人来肩负起监视沈溪的责任。

反正现在朝廷上下都在巴结刘瑾,连兵部中人也不例外,找到一些愿意为前途卖身投靠之人,并不困难。

“……沈之厚到了兵部,每天都在办公,但他似乎没做出什么切实有效的事情,或许这跟他手头权力有限有关。”

张文冕把他所知情况整理总结后,详细告知刘瑾,“沈之厚查过兵部账目,又在兵部推行新政,所涉及不过是衙门几点开门,几点办差,整理哪几间屋舍作为军事学校校舍,甚至还有关于情报收集这些……事情非常繁琐,但没有一件跟公公您有关。”

刘瑾皱眉:“此子究竟意欲何为?”

“瞧不出其行事重点!”

孙聪想了想,回答道,“公公之前担心沈尚书会针对您,看来未必如此。”

“什么未必如此!”

张文冕斜着看了孙聪一眼,道,“沈之厚回朝不过数日,仅仅通过其日常所为便轻易断定他无针对公公之心,怕是太过草率……以在下想来,此人必然在背后策划阴谋诡计,用来攻讦公公。”

刘瑾点头:“炎光说得对,沈溪在地方上做事非常激进,若非他有军功撑着,以前他做的那些不合规矩之事,早就让他万劫不复了……奈何这小子领兵确实有一套,以至于到现在,朝廷上下对他非常信任,军中将士也多对其唯命是从。这可难办得紧……”

孙聪宽慰道:“公公不必担心,沈尚书回朝,手头没多少人手可用,他一门心思要推行军队优先征伐鞑靼的基本国策,奈何朝中除了陛下外,无人跟他站在一起,如何能推行下去?”

张文冕冷笑不已:“我看他不是推行不下去,而是暂时韬光养晦罢了,朝中有个谢于乔支持,仅仅这就足够了……一个内阁首辅做靠山,不等于随时能为其筹集一切可调动的人手和钱粮等资源?”

“公公,我看干脆现在就试着向其发起攻击,无论他推行什么政策,都安排人出来阻碍,先从兵部内部,让我们收买的那些兵部官员对其决定的事情提出非议,再由大臣们上书弹劾……”

“没那么容易!”

刘瑾摇头道,“炎光,你把沈溪看得太简单了,你以为随便找人上疏,陛下就会听从?沈溪的事情,跟朝中所有人都不同,陛下对他的信任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现在贸然攻击,只会让陛下偏心于他,同时也对咱家心生厌恶。”

论对皇帝性格的了解,刘瑾认第二,只有沈溪敢认第一,张文冕则只能靠边站。

刘瑾握紧拳头:“这小子刚回来,给他一段时间,若国策推行不下去,那倒是省心了,咱家不信他赤手空拳能做出什么事业来!”

……

……

沈溪回朝基本上算得上是碌碌无为。

很多人认为,沈溪是在酝酿,或许不久后的某一天,会突然推出许多大的改革事项,再不济也会把皇帝指定筹办的军事学堂建立起来,近期到兵部打听情况的人逐渐增多。

一直到五月底,都没见沈溪有什么大的动静。

如此一来,连皇帝朱厚照对这件事都不那么上心了,最初还能做到两三天举行一次朝议,问问关于国策的执行情况,慢慢地朱厚照又疏于朝政,连续六七天没上朝,似乎把这件事遗忘到了九霄云外。

而此时,一件对朝廷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马上就要进行。

那就是皇帝大婚。

大婚之日定在正德元年六月初八,这被看作是重塑朱厚照性格、让朝政归于正常的一次标志性事件,朝野上下都很关心,文官们把斗刘瑾的希望,放在皇后的规劝和新的外戚势力崛起上。

六月初一,朱厚照人在豹房,当天他没准备回宫,甚至未来几天他都不打算回去。

朱厚照内心对自己的婚事带有极大的抗拒,总觉得如此轻易便把素昧平生的皇后娶进宫太过儿戏,随着婚期临近,朱厚照的逆反心理加剧,已做好准备,近期留在豹房不回宫,等成婚那天才匆匆出现,将典礼草草应付过去就了事。

“……坠儿,你主子什么时候过来?之前朕不是让你去传唤,让他在天黑前过来么?这都已经快上更了,怎还不见人影?”

朱厚照此时正在对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呵斥,这男童看起来非常俊俏,装扮起来好似小女孩,却是钱宁送到朱厚照身边伺候的仆从。

钱宁把这名叫坠儿的男童当作义子,而朱厚照虽然对坠儿态度不是那么好,但看在照顾他还算周到的份儿上,经常会给一点赏赐。

平时钱宁有什么事不能到豹房,都是坠儿在朱厚照身边鞍前马后伺候,表面上看坠儿一直不得新皇欢心,但其实他已成为豹房新贵。

坠儿战战兢兢地回答:“回陛下的话,主子说要为陛下准备些好玩的物件,晚一些才能过来,怕是这会儿不在家,就算派人去通知,也未必能见到人。”

朱厚照骂道:“人不大,嘴倒挺伶俐,你没去过,怎知你主子不在家?不过念在你护主心切,朕就不责罚你了,但现在你赶紧叫人通知一声,朕这两天都不回宫,若是你主子安排得不好,我把你们主仆一块儿惩罚。”

坠儿这下更害怕了,担心会被钱宁迁怒,毕竟他跟钱宁间没有血缘关系,钱宁一直吓唬他,若做事不周就把他阉了送进宫当太监。

坠儿非常聪明伶俐,知道自己既不能让朱厚照太过欣赏,又不能得罪钱宁,否则他这个家里的“单传”,就要进宫当太监,失去之前卖身养活家里人的初衷,他还想长大娶媳妇生孩子继承香火。

坠儿道:“陛下说的是,奴婢这就找人通知主子。”说完,匆匆忙忙去了。

出门的时候,坠儿刚好跟一个人错身而过,这个人也是坠儿平时得罪不起的存在,正是司礼监掌印刘瑾。

刘瑾得知张太后到乾清宫定婚期时曾跟皇帝朱厚照闹出一些不愉快,怕被沈溪趁机过来说项,而让朱厚照对沈溪进一步宠信,赶紧过来看一眼,确保沈溪无法趁虚而入,等到了豹房才知道,沈溪压根儿就没来过,钱宁也不见踪迹。

朱厚照看到刘瑾,显得很恼火:“刘公公,你为何如此迟才过来?”

刘瑾愣了愣,因司礼监事务繁忙,加上他还要监控百官,分身无暇,平时根本不会来豹房这地方,但现在朱厚照的意思,好像是在怨责他做事不周。

刘瑾无法为自己解释,赶紧上前行礼:“陛下,老奴来迟,罪过罪过,请您责罚!”

朱厚照斜着看了刘瑾一眼,冷哼一声:“今日真是邪门,好像什么人都不在……刘公公,你知道钱宁去做什么了?”

刘瑾对于钱宁行踪一无所知,因平时钱宁对他恭维有加,豹房这边他基本托付钱宁管理,当下不解地问道:“陛下,老奴不知……或许是他家里有什么事情吧……”

朱厚照怒道:“有事也不能耽搁,今日说好为朕准备老虎和豹子厮杀,结果到现在都没见踪影,朕好生没趣,你去为朕安排一下,朕要饮酒,还需美人相伴!”

刘瑾心底一阵发怵。

自从掌握朝政大权后,刘瑾已经把侧重点从如何巴结朱厚照,转移到怎么才能打理好朝政上,尽量想学一个文臣处置朝事,赢得朝野上下对自己的信赖。

就连满足朱厚照吃喝玩乐,他也都交给下面的人,最近一直是钱宁具体经办,现在钱宁的安排出现岔子,刘瑾这边没辙,赶忙道:“陛下请息怒,老奴这就去安排,陛下先到里面歇息。”

“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朱厚照骂骂咧咧自顾自去了,等皇帝走远,刘瑾分外恼火,找了几名当差的太监和锦衣卫过来,详细询问钱宁去处,却无一人知晓。

刘瑾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陛下这边需要他,他竟然把陛下留在这里不管不问,实在可恶,快派人去找,若找不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掌权的刘瑾不再像以前那样好说话,现在的他,见到下面的人便声色俱厉,喊打喊杀,这是为了让人都惧怕他,不敢心生忤逆。

一个阉人就算执掌权柄,也对自己充满了不自信,尤其是刘瑾这样本身才学不出众的,除了重视拉拢人才外,也就是在手下人面前耀武扬威,以求让别人对他敬畏有加,从而把控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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