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〇九章 铭记于历史的女人

就算是经历过知识大爆炸的沈溪也不能免俗,对于这时代少数留名史册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明代除了末期的秦淮八艳,其他时候很难有女人青史留名。马昂在历史上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因为把妹妹和小妾相继送给朱厚照,才以佞臣的身份记载于史书上。

不过无论朱厚照和马昂如何不堪,都跟作为受害者的女人本身无关。

沈溪在云柳和周胖子陪同下,走出庭院,来到门口,只见一顶翠绿小轿停在街道边,侍立一旁的除了轿夫外,还有两名姿色平庸的丫鬟。

“大人,女子便在轿中,您是否亲自过去查看一下?”

周胖子显得很热心,能给兵部尚书送女人,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衷心希望能够把事情办成,如此既可以迅速拉近跟沈溪的关系,还可以向马昂表功,把利益最大化。

沈溪看了小轿一眼,想了想向周胖子吩咐道:“把人接到里面去,你可以回去了。”

“大人您……决定把人留下?嘿,小人失言了,大人只管放心查验,若不满意,回头小人把人送走便是。”周胖子很识相,主动承担责任。

沈溪先前说看得上眼才会留人,但说到底此女只不过是他代人送给沈溪的“礼物”,收不收是沈溪的权力,甚至把礼物“拆封”后再送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周胖子心道:“马兄请我把人送来,我已算是做到仁至义尽,至于后续事情就跟我无关了……也不知他妹妹长得如何,不过就算真有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貌,能跟到沈大人也算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想到这里,周胖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沈溪折身回到之前会客的茶室,云柳安排人手把女子接进院来,然后走进房间,只见沈溪背对着门口,仰头看着前面空空如也的墙壁,似乎心事重重,不由一愣。

“怎么,你觉得本官不该留下这女子?”

沈溪虽然没回头看云柳,却知道对方内心真实的想法。

云柳道:“卑职只是觉得……大人今日反应有些不同寻常,照理说大人最反感别人收受贿赂,对这样不明根底的女子应该不屑一顾才是。”

沈溪叹了口气:“你不要把我看得太高了……其实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不会故意抹杀自己的天性装圣人,酒色财气照样对我有吸引力,以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多几个女人难道很稀奇吗?”

云柳摇头:“大人要女人,到处都有,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实在不该入大人的法眼……再说了,大人不是最反感把人当做礼物,私相授受吗?难道是这个女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云柳跟沈溪不是一天两天,她从沈溪的一些细微反应,判断这女子身份不同寻常,否则沈溪断然不会失态出门去看,又在没亲眼见到人的情况下断然决定把人留下。

沈溪回首打量云柳,云柳有些心慌,不自觉低下头。

沈溪道:“你跟我有一段时间了,对我的性格应该很了解,有些事确如你预料那般,这女子再如何美貌我都不会在意,关键是她背后……有些事我没法跟你解释,你把人安排好,之后我会去见上一见。”

云柳虽然不明白为何沈溪会这么做,但她料想应该跟这女子的兄长马昂有关。

她心里纳闷儿:“马昂这个人以前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安化王谋逆跟这样一个小卒子有何关系?他送个妹妹过来,为何大人会如此慎重?”

带着满肚子迷惑,云柳依言下去安排。

……

……

人接进院子,然后住进西厢。云柳安排好一切,过来跟沈溪回报,沈溪似乎充满好奇,一刻都不想多等,在云柳陪伴下来到西厢院门前。

云柳很想看看沈溪进去后的反应……她倒不是嫉妒沈溪跟别的女人亲热,而是想知道这女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沈溪动容变色。

但沈溪没有给她机会,站在门口一摆手,道:“你们退下吧。”

除了云柳外,一同退下的还有跟着轿子进来守在院门口的丫鬟。

云柳带着丫鬟离去,只剩下沈溪和马氏女独处。

沈溪轻轻推开房门,只听“吱嘎”一声,冷风灌了进去,纱幔飘扬,似乎吓着了里面的女子。

一个身着淡粉色纱裙,骨肉匀亭,姿态优雅的女子蓦然回首,刚好跟沈溪的视线撞上。

沈溪看着眼前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第一印象并不如何惊艳,再仔细看过,却发现这女子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味道,年岁约在十六七岁左右,但身上带着一种妩媚到极致的风韵。

女子见到沈溪,低下头,轻移莲步,躲到屏风后……她不知眼前的男子是谁,但却知道自己到这里的使命。

沈溪跟女子对视的时间很短,但心里已然有数:“怪不得这女子历史上可以成功吸引朱厚照,美貌倒是其次,关键是她身上蕴藏的深入骨子的媚态,连前世看惯网红脸的我都不由怦然心动!”

沈溪跨步进入屋内,直接到了屏风前,躲在后面的女子已无路可退,向沈溪欠身一礼,没有说话。

沈溪不知这女子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试探地问道:“送到这里来你是自愿的?还是兄长强迫的?”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女子反问一句,摇头凄然一笑,媚态横生,随后又道:“小女子奉家兄之托,来求兵部沈大人一件事,另外……家兄将小女子赠予沈大人为婢,不知沈大人现在何处?”

女子不认识沈溪,以她的见识,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常的年轻男子就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兵部尚书沈溪。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她“贵人难见”的思维定势中,不会想到沈溪居然会纡尊降贵,在她到来的第一天就“赐见”。

沈溪背负着手,笑了笑:“我就是沈溪。”

女子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随即跪下来磕头:“民女见过沈大人。”

沈溪从女子的神色变化,无法判断她刚才的反应是否是伪装。

沈溪的想法比较复杂,也许这女子看出自己的身份故意不说,等自己主动把身份揭破后,才装出恭谨的模样。

“换了旁人或许不可能,但眼前这位可是历史留名的女人。”沈溪心道。

“起来,坐吧,这里没外人,不用拘礼。”沈溪道。

女子站起来,却不敢落座,噤若寒蝉。

……

……

沈溪找了张椅子坐下,女子神色紧张,越发手足无措。

作为一件礼物,见到沈溪这个主人后,她自然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无论沈溪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以她想来,一般男子早就忍不住,沈溪却好像个谦谦君子,进来后只是看着她,并未有猴急的表现。

被沈溪凝视,女子低下头来,连说话的勇气都没了。

沈溪道:“你兄长可是叫马昂?你跟他是亲兄妹?”

“是。”

女子回话声音没之前那么果敢,带着几分娇怯。

沈溪点了点头,再问:“几岁了?”

“十七。”女子回道。

“可有许配人家?”沈溪问道。

女子稍微抬头看了沈溪一眼,这才摇头,“未曾。”

沈溪脸色稍微有些不悦:“是吗?”

女子稍微惧怕,回道:“兄长本有意送妾身往岷州卫毕指挥使府中为妾,奈何兄长丢官,只能到京师来碰机会,此事也就作罢。”

“哦。”

沈溪释然。

历史上马昂的妹妹正是时为宁夏卫指挥使的毕春的女人,至于是妻子还是妾侍,明史上并未记载,不过沈溪稍微想了一下也能明白,现在马昂不过只是个中下层军官,妹妹嫁给一卫指挥使作正妻基本不可能。

沈溪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坐。”

女子站在那儿,神色间有些犹豫,不知自己应该坐到什么地方。

有睡榻可以坐,但坐上去暗示意味太过明显,只要沈溪不是柳下惠,应该会过去;而若是坐到椅子上,她自问没有跟沈溪相对而坐的资格,就算是兄长见到沈溪也只能下跪,她一介女流岂能跟兵部尚书这样的高官平起平坐?

想来想去,她觉得只能坐到沈溪的腿上,如此正好表明自己是送给沈溪的礼物,表达诚意,为兄长复官换得筹码。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如果她不主动一点,沈溪不敢兴趣选择就此离开的话,那之前她兄长安排的事情等于作废。

如此一来,女子直接走到沈溪身边,作势要偎入沈溪怀中。

沈溪皱眉问道:“你要作何?”

女子被沈溪质问,粉面通红。

女子主动坐进男子怀里表明心迹,却被男子质问,这让她很没面子,不过她更担心的还是兄长交托的差事无法完成。

“小女子……”

女子羞怯交加,说话吞吞吐吐,脑子里一片浆糊。

沈溪道:“我是让你坐到对面凳子上,有事想问你。”

女子面色大窘,赶紧转身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心里很是不解,自己不过一介小女子,而兄长以前也只是个小军官,跟这位沈大人根本挨不着边,为何他会对自己的家事如此关心?

女子最终还是坐下来,或许是因为心中充斥不安情绪,跟沈溪是否能平起平坐的问题也就抛到九霄云外。

沈溪看着低头不语的女子,问道:“你兄长人在京师,把你送给我,目的是为复官,甚至寄望得我器重,平步青云,是吧?他怎么跟你说的,大可原原本本告诉我。”

面对强势如沈溪这般的大人物,女子很紧张,可惜涉及她兄长的问题,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在这时代,女人是作为附庸存在,男人很少跟女人商议对策,说到底她只是兄长送给沈溪的一件礼物,至于马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其实周胖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不需要作为筹码的女子赘述。

“为何不回答?”

沈溪见女子迟迟没有反应,眉头一皱。

女子无比娇怯,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后才支支吾吾回道:“小女子不懂沈大人说的这些。”

“哦。”

沈溪点了点头,这跟他了解到的历史截然不同。

史书上说马昂的妹妹善宫乐,能歌善舞,而且通晓番邦文字,算是个“才女”,但现在一看,完全是个普通妇人嘛。

他暗自琢磨:“一个女子拥有的才学,基本上是一步一步慢慢培养出来的,不可能成年后突然开窍……为何跟我记忆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两天,你就住在这里吧。”

沈溪突然意兴阑珊,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暂且没人打扰你,至于你兄长的事情,本官记在心里了!”

说完,沈溪出了房门。

女子很意外,不明白为何沈溪对她全然不感兴趣。

她对自己的才艺和美貌很有自信,本以为可以靠天赋本钱笼络住男人,谁知道沈溪跟普通人全不相同。

沈溪离开西厢,出了院门。

云柳正在外面焦急等待,见到沈溪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大人。”云柳恭谨行礼。

沈溪道:“暂时把她安顿在这里,不许任何人探视,到外面买几个丫鬟回来照顾,有事的话我会吩咐。”

云柳惊讶地问道:“大人真的要留下这个女子?她……来历不明,对大人未必有益处。”

沈溪打量云柳一眼,看不出云柳是出于妒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有一点他知道,那就是云柳绝对不支持他跟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有更深层次的交流,若只是一夕之欢的话,云柳倒是不会干涉,可养在外宅抵触心就很重了。

沈溪心想:“云柳愈发有自主意识,这是好还是坏呢?”

想到这里,沈溪正色道:“人留下,至于什么原因我没法对你解释,就算我要纳她为妾,也跟你无关!”

云柳马上行礼认错,不过神色中仍旧带着抗拒。

沈溪苦笑一下,心里无比感慨:“就算我不收下这个女人,也不能任由她兄长将其送给陛下,否则不是让历史重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非要插一脚不可。”

“其他我不管,你只要把人照顾好即可。”

沈溪临走前说了一句,“周胖子那边小心盯着,让彭余把周胖子组织内部结构调查清楚,尤其要搞清楚他平时巴结什么人,最好通过周胖子打探一下江栎唯的下落……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用每件事都由我来提醒!”

沈溪态度不善,源自于他对云柳自主意识崛起的一种担忧。

他要的是一个唯命是从的下属,而不是处处都质疑他决定的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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