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八六章 拂袖而去

谢迁当众质问,基本上算是把沈溪逼上绝路。

之前沈溪虽然已跟谢迁产生分歧,但至少二人在公开场合保持了基本的礼重,但现在谢迁主动撕破脸,且以长者的身份训话,目的便是要让沈溪当众屈服。

沈溪被所有人目光盯着,大臣们都想知道,沈溪是否有魄力当众顶撞,跟谢迁交恶。

沈溪心想:“如果我现在直接告诉谢迁,坚持出兵,等于是跟世人说,我罔顾当年谢迁提拔之恩,以晚辈的身份,公然挑战这位首辅大人在朝中的声望地位,将自己置于不仁不义之地,就算那些支持我的大臣也会倒戈相向。”

“但若我就此屈服,将意味着以后我在谢迁面前失去话语权,在出兵之事上更是出尔反尔,以后在皇帝跟前也无法自处。”

“谢迁此举我虽然早就防备,却没料到他倚老卖老,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更是以他在朝中的声望做赌注,行要挟之举,实非君子所为。”

何鉴作为和事佬,立即看出问题关键所在,现在无论沈溪赞同还是拒绝谢迁的提议,都等于在朝堂上无法立足。就在沈溪凝眉思索,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时,何鉴走了出来:

“于乔,今日我等聚集于此为的是等候午朝举行,有什么事情好说好商量,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僵?”

谢迁恼火地道:“私下里商议?现在跟他说什么,他能听进去?沈之厚,老夫当初破格提拔,看中的是你的能力,你现在却拿大明社稷安危作为晋升筹码,你凭何以为老夫和满朝文武会赞同你出兵的观点?”

这话已不是辩论,而是指责,谢迁已给沈溪定义,那就是祸国殃民,虽然没有明白无误地点出来,却直白易懂。

沈溪在众人凝视下,恭恭敬敬向谢迁行了个礼,随即转身而去,连一句“告辞”的话都没说。

“之厚,你……”

何鉴赶紧上前挽留。

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谢迁的喝声传来:“让他走!陛下要举行朝会,某人却私自离开,这是要公然造反吗?”

这话其实是想让沈溪知难而退,自动留下来,但沈溪却没有听从,因为谢迁提出的问题,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既如此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不答,这个选择最好的一点,是让他可以不陷入谢迁设置的陷阱中。

当然,如此也无异于跟朝中文武百官说,两人的矛盾已不可调和。

沈溪头也不回地出了文华殿偏殿,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在场大臣仍旧鸦雀无声。

就算之前开口劝说的张懋和何鉴也都默不作声,这会儿谁出来说话都属于添乱,而且可能会得罪谢迁。

大家伙儿都跟商量好一样,沉默以对,无论人们知道谢迁如何上火,如何需要人捧场,都保持“客观中立”。

“他这是目无君上!祸国殃民!老夫绝不允许他这么做!”谢迁仍旧在咆哮。

这话入耳,大臣们的神色都不以为然,因为谁都知道谢迁完全是在给自己撑面子……以往为他长脸的晚辈已拂袖而去,沈溪用一种近乎违背臣子忠义的方式选择回避,算是对谢迁之举作出交待。

你问的问题实在太过刁钻,我不愿得罪你,更不想违背自己的真实想法,干脆就此离开,哪怕知道如此做可能会被皇帝降罪。

谢迁黑着脸坐下,喘息声重得偏殿里的人均清晰可闻,可就是没人上前相劝。

张懋先一步带着夏儒避开,白钺、杨一清等人也识相地走到殿门口,假装看天色,始终坚持留在谢迁身边的只有何鉴、杨廷和、梁储三个,算是谢迁最后的班底。

“他这是要造反!”

谢迁仍旧用一些过激的话给沈溪定性。

何鉴见大臣们们都躲得远远的,分成一个个小圈子交头接耳,私下议论,没人再留意这边,他才凑过去道:“于乔,你这是难为之厚,把他推到悬崖边啊……”

“世光兄,你的意思是说,老夫给他出难题了?他回答一句放弃出兵有那么难吗?是老夫给他难题,还是他给老夫难堪?”

谢迁仍旧没意识到自己行事有多阴险,觉得自己没错。

何鉴叹道:“就算你对之厚再不满,大可私下说,你这么让他当众表态,他怎么跟陛下交待?难道你让他跟陛下说,因为被你说服,所以他放弃出兵构想?现在坚持要出兵的不是他,而是陛下!”

谢迁怒道:“分明是他从中作梗,如果不是他,陛下会随便说出兵之事?世光,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为他辩解?”

说完,谢迁站起来,气呼呼离座而去。

……

……

谢迁没走,只是出门冷静一下。

他本抱着一种希望,沈溪或许没走远,依然在附近徘徊,只等太监前来通知朝会召开便直接到乾清宫。

等他出来后才知道,原来沈溪态度异常的坚决,周边根本看不到其身影。

“……最好现在陛下马上传话说举行朝会,这样他不出席,又没告假,我便可以在陛下跟前告他个欺君罔上的大罪……他不是要装风度,随便离开吗?我一定要让他知道这么做的严重后果!”

谢迁心中充塞着懊恼,根本不顾沈溪是他自己亲手提拔出来的现实,一门心思想把对方压下去,连自己都不知为什么。

其实除了谢迁自个儿,就连宫里这些值守的侍卫都看出来了,现在朝中最大的两派,分别就以谢迁和沈溪为代表,二人在朝堂上矛盾的根由在于皇帝的宠信,当谢迁发现无法从皇帝信任方面将沈溪比下去,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凭借他的身份地位和老资历,不择手段进行打压。

出兵草原只是个幌子,哪怕可战可不战,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大明手上,依然被谢迁拿出来做文章。

可惜的是谢迁完全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不清楚朱厚照这小子天亮后才醉醺醺回到乾清宫寝殿,以其酒量,没有四五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也就是说,等正德皇帝睡醒已是黄昏时分,根本不可能再举行朝会。

此时刚走出午门的沈溪心情也很郁闷:“我千算万算,已尽可能回避,本以为到了文华殿偏殿只是跟他打个招呼,然后大家相安无事,结果谢老儿却主动把矛盾挑起来,而且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既然你喜欢闹腾,那我就奉陪到底。”

这种时候,沈溪不会选择逃避,这涉及朝堂上权力之争,谢迁明显已大权独揽的情况下,他这边如果就此认输,等于说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作为退缩的一方他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关键在于,只要他自认不如谢迁,甘做“二把手”,谢迁就绝对不可能再把朝堂接班人的位置留给他,谢迁会对他千防万防,将来梁储和杨廷和等人无论谁崛起,都是狠角色,再加上朝中有谢迁未来几年栽培的“亲信”当道,沈溪只能趁着下一个刘瑾崛起把朝廷清洗一遍,才有机会问鼎权力巅峰。

否则他就得再等二三十年,等他也可以跟谢迁一样,对一群后生论资历的时候,才能把话语权接管过来。

沈溪心想:“一旦我现在认输,不是打不打一场战争的问题,等于说我未来的仕途被你牢牢拽在手里,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本来我敬重你的为人,不想跟你明面上抗争,但现在你逼着我跟你翻脸,现在朝堂上已是有你无我的态势!”

……

……

转眼未时已过三刻,满朝文武依然在皇宫中等候。

谢迁可不会承认自己打压沈溪,更不会承认自己要支配沈溪未来在朝中的发展方向,甚至还不会承认要栽培一个强有力的接班人来对抗沈溪……这些事,他内心很反感,但其实却不自觉向这个方向做。

此时谢迁已在想怎么在正德面前告状,让沈溪彻底失去皇帝的信任,他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卑鄙又或者怎样,只坚持认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沈溪好,目的是让沈溪能在合理有序的规则中发展,而且自己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长辈,所做的事情对大明、对朝臣、对沈溪、对天下百姓都有利。

谢迁一心等着朝会开启,可惜直到日落,朱厚照都没影子。

不但朱厚照没露面,连张苑、戴义和小拧子等皇帝身边的近侍也没露面,甚至没人出来知会一声他们是要继续等下去,还是就此打道回府,所有人都饥肠辘辘,倍感时间难熬。

“于乔,你看这时候不早,我等……是否就此离开?”何鉴跟一些人交换过意见之后,过来以请示的口吻问询。

谢迁黑着脸:“等!继续等下去,今日怎么也要把陛下等来!”

刚把话说完,就见张苑带着人进入偏殿殿门,谢迁连忙迎上前,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可是要召见我等?”

张苑道:“诸位先回吧,陛下暂时不会见朝臣,今日朝会延后,再开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谢迁恼火地质问:“刘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朝会就这么无疾而终?陛下作何不出来相见?”

“对啊!”

何鉴、杨廷和等大臣也上来为谢迁撑腰。

张苑没好气地道:“陛下的意思,本来这次朝会乃是兵部沈尚书力主所致,但现在沈尚书已离宫,也就没了举行的价值。现在陛下无暇他顾,亲口谕旨取消朝会,诸位若有什么奏疏,只管把奏疏呈递上来,然后自行回去吧!”

张苑无意间透露的消息,让在场大臣听到后感觉很讽刺。

这次朝会居然是沈溪在背后推动,结果幕后功臣被谢迁挤兑走了,下次再面圣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想找个人评价一下,或者劝劝谢迁,让他不要跟沈溪的关系闹得太僵,但谁都不愿意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张苑皱眉:“诸位,怎么了?陛下已下旨朝议取消,难道诸位还要坚持面圣不成?”

谢迁更觉得面子挂不住,气恼地道:“老夫要在这里等陛下出来,今日见不到陛下的面,老夫便不走。”

“恐怕就要让谢阁老失望了。”

张苑用阴阳怪气的腔调道,“陛下之前刚带人出宫,这次不是去豹房,而是直接去沈府见沈尚书……您觉得陛下有心思折返回来,跟诸位相见?”

“啊!?”

在场文武百官惊愕异常。

张苑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他本来就采取一切手段挑唆沈溪跟朝臣的关系,而昨日正是他向朱厚照进言,威胁杖打文臣,然后又不停向大臣们灌输说朱厚照跟沈溪过从甚密,让人们误以为皇帝跟前出损招的人是沈溪。

但显然他对朝臣的头脑太过低估,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是沈溪所为,而且今日他们见到沈溪,听到沈溪亲口所说出的话,因此此时张苑挑拨的语言,反而像是在“啪啪”打谢迁的脸。

谢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非常难看。

何鉴道:“于乔,你看……我等还是出宫吧,等陛下明日回宫后再想办法觐见?”

谢迁不言不语,一口气憋着,无地自容。

张苑看到这诡异的场面,有些不太明白,道:“诸位若不回,可以留在宫里等候,不过按照规矩,诸位大人必须得移步午门,在那里跪多久都没人管,文华殿可不是诸位随便驻留之地。”

说着,张苑居然直接下达逐客令……他故意把气氛弄僵,想让这些人把君臣间的矛盾转移到沈溪身上。

张懋最是老奸巨猾,走过来哈哈一笑:“于乔,张公公,还有诸位,老朽年老体迈,力不能支,先回去休息了,告辞告辞。”

张懋离开,一大群人跟随,这其中除了勋贵和五军都督府的将领,还有一些跟谢迁关系不那么密切的人,尤其是对谢迁意见很深的陆完和张子麟等人。

何鉴看到有些人进退维谷,便擅自做主:“于乔,你要继续留下,没人勉强,不过请恕老朽不能作陪,告辞了。”

何鉴一带头,离开的人更多,谢迁看这架势自己已然扛不住,一摆手:“都走都走,如今的朝堂只是儿戏之地,老夫也无法支撑多久了!”

谢迁心中满是失落,开始打退堂鼓,旁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谢迁回去后便要上请辞奏疏,但此时谢迁只是说几句丧气话罢了,以他现在胸中憋着的那口气,绝对不肯轻易把权力交出来。他此时想的是:“一定要先把出兵的问题解决,我不能当大明的罪人!”

在一些事上,谢迁始终把自己摆到很高的位置上,甚至把沈溪定性为“公敌”,至于旁人怎么看他可不管,心中想的全都是如何打压沈溪。

第一二六〇章 最后的战斗第一二七二章 朝议第二六二七章 西巡的打算第一二四六章 极大的讽刺第一二八三章 脱罪第一一五〇章 兵临第一一九四章 不打,那就撤吧第二〇三章 与人为善(第四更)第七〇四章 出宫容易回宫难(第二更)第二一二六章 不乐观第一六四五章 宫市第二三六一章 买卖第二五七章 回乡探亲第五一五章 年少壮志未酬(第三更)第一二三八章 疲于应付第二四五八章 有情无情第二一四章 恭喜第八九三章 人人觊觎的功劳簿第二三一〇章 危机第一三九六章 逼宫第二〇四〇章 以政策换利益第二〇一〇章 事态扩大第九一三章 风光第三三三章 打肿脸充胖子第二〇三七章 不一样的赐食第一七四章 才女的情怀第一四六四章 宫丧第一九二八章 一片忠心第二一三二章 总归一家人第一九三章 一门双杰第一九九三章 旧案旧人第一八二二章 视察第三二七章 忍无可忍第七二三章 阴谋(第四更)第一一九章 股份制药铺第一〇三四章 一唱一和(求保底月票)第一四二八章 叛军入城第八五八章 招招连环(第三更)第一八三三章 战报第一二一四章 照例执行第二二一〇章 希望在你身上第一九二六章 背后有深意第二三三九章 奉旨收礼第二三三一章 管不着第一八九六章 雷霆之怒第一〇一五章 莫欺老实人(求月票)第四三四章 恩荣宴(第五更,为所有书友)第一九三九章 镇不住了第三六六章 大媳妇,小郎君(第三更)第三九二章 不速之客(第二更)第二三九七章 后知后觉第一五一一章 分家的困局第七六〇章 用心不良(第一更)第六一八章 再来五炮(第五更)第九八五章 攻山第一三五四章 分忧(求月票)第二四九九章 共鸣第一一七六章 困城(下)第二三五五章 处处透着邪乎第二二二七章 新时代的开始第一七六九章 为功劳发愁第二二二章 风花问月(上)第一八五九章 死水微澜第二一六四章 盲目第一四五五章 丧第一八八五章 改变第二二六〇章 庆典第五七三章 林黛进门(第九更)第一九一九章 杀沈之厚第二五八二章 去留间第一八〇一章 说服力第二二七八章 省略的仪式第七九二章 吏部考核(第二更)第二一六五章 用人之道第二六一三章 宁得罪阎王第六六五章 榆溪之战(下)第六八二章 乡试主考第一八一二章 当家难第二一二九章 各怀鬼胎第一六六一章 请诛奸贼第一八七一章 年轻人火力旺第一九三三章 急不得第四九九章 师兄弟升官(第十二更)第一七〇〇章 协作第三五〇章 捷报(第七更)第一七二五章 奇耻大辱第一八〇六章 放权第二四二九章 沈国公第一九五章 二人归来四人回第六三三章 出狩(第五更,求保底月票)第一四〇七章 扶植傀儡第一九〇九章 时间差第一九七六章 不交权第四七一章 拉寿宁侯下水(第五更)第八八七章 风林火山第八六六章 皮扒两层(第三更)第七二三章 阴谋(第四更)第一二五九章 兵马终有撤第八八九章 黄金万两第二〇五一章 明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