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院正堂,沈溪来到主位上坐下。
新进门的妾侍给正室夫人敬茶,新郎官是不用行礼的,因为没有一家之主给夫人行礼的道理。
谢恒奴跪在早就准备好的红垫子上,小妮子婚前将过门后的一应礼仪学了个十足,虽然蒙着盖头,目不能视物,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把茶杯举过头顶,送到谢韵儿面前。
谢韵儿接过茶水,抿了一小口,笑道:“妹妹进门,以后就是一家人,起来说话吧。”
“好啊。”
这还是今天谢恒奴第一次说话,也是周围安静下来后,她惶恐不安的心情得以舒解所致。
“妹妹的声音很清脆悦耳呢。”谢韵儿说着,去扶同为谢姓的妹妹,而一旁站着的林黛则面带幽怨地望着谢恒奴。
本来单双轮换,再加上谢韵儿总是让着她,令她陪沈溪的时候很多,可现在多了谢恒奴,她陪沈溪的时间被大幅度削减,这让她心中极为不满。
至于后面立着的两个小丫头,神色中带着好奇和羡慕,一个是尹文,另一个则是陆曦儿。
原本谢韵儿不许她二人出来打扰,可沈家毕竟没有那些大家族的规矩,二人要出来看,也没谁拦着。
“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新娘子突然问了一句。
谢韵儿抿嘴一笑:“妹妹别急,明日必然会认识的,没有老爷的准允,就连妾身也不能碰你的盖头。小玉,快送新夫人进洞房。”
府内特别给谢恒奴准备了独属于她的房间,作为闺房,但她第一天入府门,洞房却是安排在沈溪的卧房内。
小玉和朱山出列,扶着谢恒奴进到内院。
谢韵儿起身为沈溪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几分娇羞道:“天色尚早,不过相公还是早些进房,妾身会让丫头把酒菜送进去。”
“好。”
沈溪微笑着点头,看了旁边撅着嘴一脸幽怨的林黛一眼,微微摇头叹息,转身出了正堂,往自己的小院而去。
到了卧房内,小玉和朱山已经把枣、莲子、桂子等物撒好,桌上摆着大红蜡烛,不过离天黑还有段时间,红烛并未点燃。
此时的谢恒奴正蒙着盖头坐在床榻上,双手撑着床沿,小腿前后晃悠,就好像小姑娘坐在溪边戏水一般。
“不知老爷还有何吩咐?”小玉过来请示。
“不用了,你们先出去吧。”沈溪摆摆手道。
小玉应了声“是”,低着头,脸色稍显失落地带着朱山出了房门。
小玉自从被卖到药铺,已有近十年时间,这其中她见到沈、陆两家的悲欢离合,也见到沈溪娶妻纳妾,每逢喜庆时,她都会感怀身世。
不过她也即将有着落,周氏和谢韵儿已经在给她张罗与马九的婚事,从眼下看来,两个人虽然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彼此对这门婚事都没反对,显然他们自己也想有个家,能互相依偎,少年夫妻老来也有个伴。
“七哥,你进来了吗?”谢恒奴想仰头从缝隙往外看,却没有成功。小姑娘很调皮,她不太懂婚姻的责任,一场婚事下来,她都是循着别人教她的做,而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从头到尾都做得很好。
沈溪拿起秤杆,将她的盖头挑了起来。
小妮子两腮抹着腮红,显得极为明艳,见到沈溪立在身前,她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皓齿明眸,琼鼻玉耳,美得不可方物!
小妮子逢自己大婚,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美,或许是被沈溪盯着看有些害羞,她螓首微颔,嗔怪道:“七哥,你怎么总看着人家?”
“因为你好看啊!”
沈溪笑着,用手指扶着她的下巴,让她迷离的眸子重新跟自己对视,这才说道:“真漂亮,小美人,几岁了?”
被情郎夸赞漂亮,谢恒奴很开心,抿了抿嘴唇回道:“十五啦。”
“及笈之年,真是如三月绚烂的桃花般的年岁。”沈溪笑道,“嫁给我,会不会不开心?”
谢恒奴正经地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我很喜欢七哥,一直想嫁给七哥。可是……爷爷总说七哥不适合我,还说七哥已经娶了妻子,如果我过门来,是要吃苦头的,可我知道七哥很疼我,是不是?”
“嗯。”
沈溪笑着点头,“只要我在这个世上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
谢恒奴得到婚姻的承诺,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她从床边跳了下来,站在沈溪面前,好像要跟沈溪比比谁高。
可惜最后她发觉,自己比沈溪低了半个头,她低下脑袋,拨弄着衣角道:“七哥,我婶婶说,嫁给你之后,两个人就要住在一起,睡在一起,还要做一些妇人应该做的事。婶婶教给我很多东西呢。”
沈溪揽过谢恒奴的纤腰,谢恒奴身子颤了一下,却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靠过来,不过因为紧张,小妮子的脸绯红一片。
沈溪先坐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才问道:“你婶婶教你什么了?”
“很多啊,教我做针线活,洗衣服,叠被子,整理屋子,还有如何打扮自己,什么腮红啊、蔻丹啊、脂粉啊……好多呢。”
谢恒奴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沈溪,问道,“七哥,你怎么这样打量人家,是不是我的腮红不好看?”
沈溪笑着摸了摸她细滑的脸蛋,问道:“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谢恒奴瞬间面红耳赤,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把头往沈溪怀里钻了钻,双臂环着郎君的身体,声如蚊呐:“还……还有一些……不过……好羞人,还是不说了……”
“起来吧,一起喝杯交杯酒,然后,我们就要正式合卺,这个你婶婶教你了吧?”沈溪松开手,让谢恒奴先站起来,他自己才站起。
“都说了羞人了,七哥还问。哼,再也不理七哥了,就知道捉弄人家。”
谢恒奴贝齿咬着下唇,言语间似生气,但嘴角却流露出开心的笑容,沈溪拉起她的手,二人一起来到桌前,沈溪正要拿起酒壶,她抢先一步把酒壶拿在手上,道:“婶婶说,以后能帮七哥做的事,都要代劳,这样才是称职的妻子。”
“嗯。”
沈溪笑着点头,果然世家千金有讲究,在史小菁耳濡目染之下,谢恒奴具备大家闺秀的气质,做事不像林黛那么没规矩。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沈溪并不会因此而对林黛有所嫌弃,林黛也有谢恒奴身上所不具备的独立个性。
两个人把手臂交缠在一起,喝过交杯酒,只是一小口,谢恒奴就已经咳嗽起来。
小妮子吐了吐舌头道:“我当酒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这么辣,一点儿都不好喝。”
“酒对某些人来说,确实是好东西,会让人沉醉其中。”沈溪说着,把酒杯放下来,这次却把谢恒奴直接揽进怀里。
谢恒奴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见沈溪脑袋靠了过来,她想把头缩起来,但连整个身子都被沈溪抱住,避无可避。
最初看起来像是沈溪很霸道地硬来,可到后面,小妮子也逐渐放开来,那纤细的小手缠着沈溪的脖颈,闭上眼,沉醉其中。
芙蓉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到天逐渐暗淡下来,谢恒奴已经哭哭啼啼好几回。
或许是小妮子不太适应,以至于身子绷得太紧,让新郎官不得其法,好在沈溪懂得温存,两个人磕磕绊绊,总算把大事做成。
事是做成了,不过想在其中找到快乐却很艰难,尤其是谢恒奴,到后面靠在沈溪怀里,啜泣不止。
沈溪坐在身边,嘴里软语相劝,小妮子却不肯理会,好像生气沈溪刚才不疼惜她。
沈溪自问已经很温柔了,奈何小妮子年少不谙世事,很多事不是他想怎么就怎样。
“七哥,你别动,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
到后面,谢恒奴似乎也发觉自己没有完成史小菁所说的作为妻子的义务,因为沈溪与她之间也只是完成第一步,后面因为她太疼,沈溪就半途而止。
“好。”
沈溪不急,毕竟是长久相伴,并不在乎于一时的得失。
谢恒奴很快便入睡,也是这两天即将嫁给心上人,她高兴得没睡好觉,如今睡在最温暖的怀抱中,她睡得异常安详,就好像一只小乖猫一般。
沈溪趁着谢恒奴翻身的时候,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染红的白帕放在桌上,点燃红烛,门口那边传来细微的敲门声,打开来一看,却是谢韵儿亲自把饭菜送了过来。
“相公……如何了?”谢韵儿等了许久,在丫鬟确定屋子里没动静之后,又发觉蜡烛燃起,才亲自过来。
沈溪笑着把白帕递给她,谢韵儿抿嘴一笑,小心收好,道:“相公不解美人意,不太会疼人哩,还是回去多陪陪君儿妹妹。”
“嗯。”
沈溪笑了笑,端着饭菜回到桌子前面。
不多时,谢恒奴想翻身重新睡入沈溪怀里,发觉情郎不在,略带惶恐地坐起身来,才发觉沈溪坐在桌前,她微微撅嘴:“七哥吃东西,也不叫人家。好香啊……”
谢恒奴摸了摸肚子,把中单披在身上,整理好,想下床,却发觉行动不便。
“不用动,我拿过来给你。”沈溪就好像照顾病号一样,把饭菜端到床边,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用食。
谢恒奴眼角还有泪渍,不过这会儿她脸上满是娇羞喜悦之色,全然没了之前的痛苦。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沈溪突然想到李商隐的这句诗,跟眼前的情景何其相似,但他不会让此情成追忆,他要好好疼惜眼前的美玉,让她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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