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在这时却补充:“城东有座城隍庙,不如在那儿建茅屋召集人手。”
“如此甚好,贾府的功德必须记载入册,待本官上任,便记上且年底交上去。” WWW▪ TTKΛN▪ c ○
“是。”毕成良立即应了,还带着毕浩先行退下,就出去贴告示去了。
乔宝莹忍不住看向苏辰那洋溢的脸,不过是一招激将法,他们便得到了贾府的支援,一下子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果然也只有自家小夫君能想得到。
那贾老爷见事情再无挽回的余地,当即打落牙齿和血吞,僵笑着上前应了苏辰的请求。
待苏辰从贾府出来的时候,毕成良早已经把告示贴得到处都是,苏辰一行人直接往城东去了。
才到城隍庙前,便看到不少百姓聚集在此,他们个个饿得瘦如皮包骨,面色腊黄,不少人早已经得了重病,可是听到有吃的,却还是跑了过来。
贾府那边再怎么拖着不来,这会儿也拖不下去了,因为不少百姓已经在贾府外头聚集,就等贾府开门送粥去城隍庙了。
贾府煮了稀成水的小米粥送了来,苏辰上前细看,皱眉道:“这是哪位厨子做的主,此人该诛,这不是要坑害贾府么?”
“贾府行善布粥,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却如此没有眼力见的,来人,把送粥的人扣押起来送回贾府,若再送这样的粥水过来,必将重罚。”
陈意和毕浩都忍不住想笑,上前便把人给扣住了,接着把人送回了贾府。
虽是见水的稀粥,可是对于这些饿久的了却也是香得不得了,乔宝莹早已经跟喜姑等人动起了手,那边护院上前管制好秩序,一个一个拿着破碗便过来了。
没有碗的,乔宝莹看了看,二话不说带着人去了一趟集市,买了不少次等的碗抬了过来,碗往桌上一放,施粥的时候交待他们以后保管好自己的碗,每日两顿布施都得用上的。
粥水很快便发完了,那边贾府还没有把粥抬来,乔宝莹看向苏辰,外头等着的百姓却有些情绪暴动起来。
苏辰握紧乔宝莹的手,安慰道:“别急,只能等,等着贾老爷做取舍。”
等了一个时辰,连乔宝莹都要觉得贾府怕是要反悔的时候,街道尽头来了伙人,他们抬着粥食。
乔宝莹面上一喜,苏辰也是松了一口气,而底下暴动的百姓闻到粥香,纷纷侧目去看,个个欢呼起来。
粥食抬来,乔宝莹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次虽不是粥水,却是豆粉糊糊,再也看不到小米的踪影。
当然这些百姓长期挨饿,又有病在身,要是能喝点小米粥自是能补允一下营养,不过相较于什么都没有,这豆粉糊糊也是好的。
乔宝莹又开始分发粥食,桌案上的碗越来越少了,不少人先前吃完了的百姓纷纷主动的把碗送上来,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破了。
后头吃的人也跟着有碗盛着吃了。
乔宝莹直起腰,正要抹汗,苏辰手拿着布巾上前给乔宝莹抹了把额头,乔宝莹看向苏辰,两人相视一笑。
“我来吧,你先歇一会。”
乔宝莹着实累得不行,见状便把勺子递到苏辰手中。这边喜姑和齐氏等人也换下了,由护院帮着发粥食。
就这么忙活了一个晌午,天都要黑了,这些灾民才安置好。
城隍庙很小,这周围倒是有不少空地,陈意组织了那些年青的百姓跟着上山伐木,临时搭建茅屋。
这一夜点着火把,全部人都留在城隍庙这儿帮忙,乔宝莹累了,便在墙角的毛毯子上坐下来靠着墙根闭着眼睛,苏辰瞧见,心疼的走过来,上前抱住她,把她的头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接着把厚实的被褥盖在乔宝莹的身上,苏辰也借机眯了一会儿。
天亮的时候,乔宝莹和苏辰再次起身安置灾民。
苏辰打算把人安置好后,便进衙门里给上头的人写信,他要把梅县的情况呈上去,贾府管着这几日或许不成问题,但时日久了,指不定生了异心,不能把这么多条生命全系在一人的身上。
太阳出了尺把高的时候,乔宝莹便跟着苏辰带着陈意几人往衙门里去,而在通义郡请来的十位大夫便留在了城隍庙旁边给百姓义诊,至于药钱,目前全是乔宝莹的银子垫着。
一行人到了县衙门口,门口是一对石狮,反观还没有贾府的威武。
入门照壁前,只见那上头破破烂烂的,不知多久没有修整过,从照壁过去,看到三开的六角扇门,那上头的朱漆都已经掉落了,还留下一点能看到底色。
六角扇门紧闭,苏辰皱紧了眉头,他在城隍庙大动干戈,县衙里的官吏不但没有去迎见帮忙,如今大清早的居然连衙门也不开了。
等了好半晌,有一个匆忙的脚步从后头跑出来,一看到苏辰,忙上前行礼,“堂尊大人新上任,晚生是县丞韩明五,未能前来相迎,有罪,有罪。”
此人倒也恭敬,只是这人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莫非平时衙门里打理事务也是这么晚的?
那县丞不敢起身,苏辰得知其身份后便上前把人扶起来,“我初来乍到的,倒是不知道这县衙里办事竟起得如此之晚。”
韩明五连忙解释,“堂尊误会了,上任堂尊在之时,皆是五更便起,着实是……着实是……”
“但说无妨。”
“着实是昨个儿夜里被贾老爷请了去,到五更方回,本以为今个儿堂尊可能会晚些时候来,便想着闭一会眼就去城隍庙帮忙,没想到还是误了时辰。”
韩明五才说着,后面又陆续跑出两人,一位是主薄成广,一位是典史曹文山,两人看到新上任的知县大人,忙上前跪下请罪。
“莫非他们也是因为昨个儿去了贾府的原因?”
韩明五点头,底下跪着的两人也相继点了头。
苏辰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不知贾府请你们入府一见,见了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
韩明五面露难色,看向主薄成广。
成广白着脸答道:“倒也没有说旁的,只问了衙中库房的事。”
“一个商贾之人还有这权力问到衙门里的事来?”苏辰发了怒。
韩明五几人面色白了白,一时间竟不敢说话了。
苏辰着实气得不轻,一个商贾出身的,居然还把朝中命官喊到了府上去了,问得还是衙里的事,简直是目无王法。
毕成良在苏辰身后拉了拉袖子,两人不动声音的对视了一眼,苏辰忍下怒气,说道:“开门吧。”
新官上任,六角扇门皆数都要打开。
韩明五等人觉得自己做得过份,只好殷勤的上前打开大门,把苏辰等人迎了进去。
来到仪门前,乔宝莹就被头顶上忽然掉下来的东西砸了个正着,她摸着发痛的头顶,抬头看去,只见廊下开了个天窗,刚才落下的好在不是厚重的瓦片,而是一块小石子。
苏辰见状,便把她拉到身边,抬手摸到她的头发里头,发现头顶一个包,气不打一处来,小心的为她揉了揉,接着抬头看着那个天窗,冷声问道:“县衙里都破成这样了,怎么都不修好?”
韩明五三人却是面色惶恐,主薄成广答道:“着实是县衙库房已经空空如也,没有半点钱粮。”
苏辰一听到这话,那怒气有些压抑不住,如此一说,岂不是前任有贪桩枉法之嫌,县衙仓粮皆有册子,必有存粮以备灾年之需,谁能想到库房却空空如也。
“把账本交上来,本官要细看。”
“是。”成广领命。
三人相视一眼,觉得眼前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大人恐怕不是好招惹的,比以往前来上任的大人不同,这次是来真的了,还没上任,就先把贾家给削了一顿,居然从抠门的贾家手中拿出粮食给百姓救济,千古难有的事,偏生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就做到了。
于是一行人先入宅门,这宅门后院是苏辰的内院,县衙里的人都不能无故进去,能进去的,也只有毕师爷,那可是苏辰花费私银请的,自然与县衙里的官吏不同。
才入后院的门,乔宝莹便傻了眼。
没有比之这个更加令人震惊的,反正连县衙里头办公的地方都已经破烂成那个样子了,他们的后院可想而知了。
迎头出现的是两株又高又大的枯了的椿树。
真是棒棒的,她乔宝莹还想着这梅县街头这么多椿树,开春长了新芽就可以弄菜吃了,没想到给她甩这么一个现实的耳光。
两棵枯树就算了,入门院子里的堂屋,连门坎都是坏的,脚抬过去,“咔嚓”一声就断了。
苏辰一脸愧疚的看着乔宝莹,“没想到梅县生活如此艰辛,你又要跟着我受苦了。”
乔宝莹却是带着笑,“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我半点也不觉得辛苦。”
何况苏辰为了她,放弃了京城繁华的生活,连前程都不顾了,也要外放为官,只为着跟她在一起,眼下这些辛苦算什么,只要他们活得好好的,以后必会越过越好,在她看来梅县虽贫穷,但这儿山多,气候温度都挺适合种茶树,还有她还可以做酱坊,将来梅县一定会越来越富有的。
苏辰把乔宝莹揽入怀中,到这会儿,两夫妻才能安静一会儿。
身后跟着的喜姑等人,便立即退了下去。
屋里只有两人,屋顶开着天窗,乔宝莹把头捂在他的怀中,吸着只属于他带着淡淡书香味的气息。
“接下来,不管到哪儿,我都会带上你,我想让你同我一起看看这梅县,这样你也好抓主意,我知道你对于行商有很大的天份,若是梅县能在咱们两人的手上令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我苏辰也算达成了自己心愿。”
“为官之道不是自己做的官有多大,而是能给百姓带来什么,梅县是危险的,梅县的百姓是贫穷的,可正因为如此,我更不想放弃这些无辜的百姓,任由那几位商贾之家把控。”
乔宝莹在他怀中点头,“我来梅县后便想到要给大姐夫写封信去,苏辰,我还没跟你说,在你赴京赶考的时候,我跟二姐一起无意中找到了大姐,大姐夫竟然是喜迎客背后的东家,也是咱们大魏朝的皇商李家当家人。”
“李家?”苏辰惊讶的看着乔宝莹。
“对,大姐夫叫李原,上次带着大姐回乡,好巧不巧的正好与我和二姐遇上,所以大姐夫一定能帮到我们的。”
这下连苏辰都露出了笑容,“看来连天都要帮我,若这梅县有李家的人手过来开分号,在经济上咱们便不受那几位世家的掌控。”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先给大姐夫写封信去。”
两人连写信的书桌都没有,后来寻了一处凉亭,苏辰写信给刘知州关于拔粮的事,而乔宝莹却把两人的处境与梅县的情况写进信里头,叫陈意找人快马加鞭往燕北李家送去。
两人写完信了,把事务也安排了一下,可县衙里头却是住不得了,乔宝莹建议住客栈里头住,虽然废银子,但胜在方便。
于是一行人便住了城隍庙附近的客栈,同时乔宝莹拿出自己的银子给县丞韩明五几人赶紧请人修缮这县衙的屋舍。
苏辰呈上去的公文得了回复,上头已经同意了,不日便拔粮下来。
他们住进客栈后,苏辰跟毕成良仔细的查县衙里的账本,看得两人头晕脑涨的一肚子气。
对于账本来说,乔宝莹颇有心得,上前拿起一本一看,额滴码,全是繁体中文数字,连乔宝莹都要看不下去了,她宁愿自己动手重新整理一份出来。
苏辰跟毕成良看了两三日后,还是没有查出问题。
乔宝莹见他们两人没日没夜的,真的手痒的好想给苏辰重新整理一下账本。
夜里头乔宝莹赖在苏辰床上,苏辰没法,只好由着她了。
由于师父和师娘归古,两人守孝,决定三年内不成亲,倒是苦了两人,夜夜相思,近在尺尺却不敢半点逾越。
这日夜里,乔宝莹倒是不闹腾苏辰,而跟他说起那账本的事来,她要帮苏辰整理账本,毕竟也一个县衙的库房账目,若不查出来,这亏掉的钱粮,可就要苏辰来赔上了,虽然有县丞和主薄作证,可是还会落人话柄。
再说前任知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这些粮银贪掏一空吧。
苏辰见乔宝莹要整理账薄,当即便答应了,他可是知道小媳妇很会算账,开的酱坊里全是女子计账,虽然他没有仔细的看过,但小媳妇凭着自己的能力教会了乔六和陈三,还当真能记能看,还会识了些字,会写信了。
乔宝莹决定整理账薄后,苏辰和毕成良就不呆在屋里头了,开始四方走动,上头的救济官粮还没有运来,这边贾府还得稳住了,还有梅县疫症的药材全是他们带来的银子在供给,也不是个事儿,这身上的银子很快就要用完了。
苏辰还与另一位垄断商贾之家张家,打算接见张家家主,为药材的事想想法子,毕竟张家可有不少的药房。
乔宝莹没日没夜的整理着账本,连梳洗也不顾了,待苏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头乱发,双腿搭在凳子上,坐没坐相,手速却飞快的在纸上登记着。
上前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上面一些奇怪的符号,也不知道写的啥,但字迹却是工整,一排一排的对得整齐。
苏辰看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出声,乔宝莹写完一页准备翻篇的时候,便察觉到身边有人,当即抬头,就看到苏辰凝重的脸,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新抄的账薄看。
“这是什么字?”
苏辰看着她问。
乔宝莹好心虚,她怎么也想不到苏辰会忽然进来,还撞见了她在抄账薄的事,她是用阿拉伯数字抄的,岂不是都被苏辰看全了。
乔宝莹赶紧把账本合住,可是苏辰却伸手拿起她新秒的账本细看,“莫非在十里坡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教二姐和大嫂的?”
乔宝莹只好如是点头。
“这是什么?”
“数字,一种更加简便的数字。”
乔宝莹着实是看着苏辰和毕成良这么辛苦,心下一软便把事给包揽了,要她出马,抄一遍,基本账目的问题都出来了,且瞧着是这么多的账本,若是用上阿位伯数字,可以简化不少账薄,指不定两本就能抄完了。
“你也教我。”苏辰便拿着账本在乔宝莹身边坐下来。
乔宝莹“啊”的一声,正想着怎么回答接下苏辰的疑问,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有问,乔宝莹胆怯的看了苏辰一眼,见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于是胆子大了些,试探的问:“你真的要学?”
“是,你教我,我发现你这东西简便多了。”
于是乔宝莹开心一笑,便主动教起苏辰学阿拉伯数字。
苏辰不比乔六和陈三,可是个学霸,乔宝莹说一遍他就懂了,还能举一反三,学得极快。
才五日的光景,苏辰便能看懂乔宝莹抄下的账薄,于是乔宝莹加油的抄,苏辰便加油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