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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周、王翊惊讶的是,天子婚配,坊间传闻沸沸扬扬,而他们做为阁臣和都御史,竟被蒙在鼓里,这着实令人心中不爽。
都道天子无私事,何况这是关乎国柞之大事。
王翊不象黄道周城府深,他顿时按捺不住,上前责问张同敞,道:“张大人,你方才所言,天子意欲下嫁,是真,是假?”
张同敞其实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朱媺娖确实和他提起过下嫁之事,但在明说了,不光复失地,就不成婚,也就是说,最多是口头约定,同时朱媺娖还特意交待张同敞,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
当时张同敞是应承的。
可终究是凡人,想到自己可能要娶当今天子,张同敞那叫一个开心,与友人共谋一醉之时,趁着酒劲就说出去了。
这下,坊间哪还有不知道的?
甚至传到了杭州府。
张同敞今日公然说出此事,其实用意无非是在告诉朱媺娖,自己是真心在为她着想,同时,也是反驳朱媺娖说自己不如朱慈煃等人金贵。
可张同敞确实是错了,他如果只是在与朱媺娖二人私下奏对时提及,那朱媺娖估计也没多大愤怒,可当着黄道周、王翊之面提及此事,那就让朱媺娖下不来台了。
这让朱媺娖认为,张同敞是故意的,想当着黄道周、王翊之面,把这桩婚事坐实了,令自己无法反悔。
这就属于逼宫范畴了。
朱媺娖自然愤怒。
可这时,王翊突然的责问,不仅令张同敞醒悟到自己说错话了,更让朱媺娖意识到,不能再纠结此事了。
满脸赤红的朱媺娖立即开口道:“荆王朱慈煃等人,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朕虽有庇护之心,却奈何律法森森……传朕旨意,京卫配合锦衣卫,即刻将一概人等……捉拿下狱,以待明审曲刑。此事交由黄相和都御史合办,都指挥使张大人协办。”
这话让黄道周一愣,敢情王翊的突然责问,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苦劝多时无功的事,成了!
王翊也莫名其妙,但随即会意过来朱媺娖的意图。
心里想着,与眼下诸王意图谋反之事相比,皇帝的婚事,暂且可以先放放。
与黄道周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二人躬身应道:“臣等遵旨。”
张同敞心头一松,暗暗吁了口气,“臣遵旨。”
……。
三人出得宫门。
张同敞突然止步,唤住黄道周、王翊二人。
“二位大人且慢。”
黄道周、王翊二人站住,诧异地看向张同敞。
张同敞道:“二位大人想必知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吧?”
黄道周、王翊脸色一变,隐约意识到张同敞的意思。
可这毕竟是宗亲啊,况且皇帝也没有动手杀人的意思。
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黄道周郑重地说道:“陛下只说捉拿下狱以待明审……张大人若自作主张,怕是不妥吧?按律,可治欺君之罪。”
张同敞一抱拳道:“黄相,张某出于一片公心。陛下以女儿身登上大位,宗室诸王早就起了异心,之前吴王在朝,他们心中还有一丝忌惮,可如今,朝廷与大将军府势如水火,陛下失去了最可靠的依仗,局势危若累卵……此次若不严刑峻法,以震慑众小,谁能保证日后不再重来一次?谁能保证,下一次,我等还能事先察觉?”
黄道周、王翊闻听,不由得沉默起来。
张同敞道:“张某敬佩二公是正直之人,朝廷最赤诚的忠臣。也知道,二位不想做这龌龊之事,怕脏了自己的手……这样,事我来做,责任我来背,告诉二位知晓,只是让二位明白,张某并非有意欺君,而是真为了陛下好……二位还请过会再来,张某先走一步,告辞!”
王翊脸色数变,大喝道:“张大人,且慢!”
然而张同敞迈开大步,毫不犹豫地走了。
黄道周一把拽住拔腿欲追的王翊,道:“完勋,张大人所言,确实有些道理……陛下不同于逊帝,女儿身是陛下先天缺陷……谋反之事若不以雷霆之势镇压,难保日后不会重来一次。”
王翊急道:“我就是明白张大人的心意,才要去阻拦他。”
黄道周诧异道:“此话何意?”
王翊跺足叹道:“朝中象张大人如此忠心之人,不多了……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尽忠,虽死无憾,可不能任由他为这些个叛贼殉葬!”
“未必如完勋说的这般严重吧?”黄道周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方才完勋也听到了,皇帝有意下嫁于他,就算此次张大人擅自处置了这些叛臣,也不至于获不赦之罪吧?”
王翊喟叹道:“若不提此事,张大人或许能活命,反之,他必死!”
黄道周愣了愣,“完勋言过了吧?”
“黄相当时也看见了,陛下听张大人提起婚事,脸色激愤,这就是说陛下根本无意下嫁张大人。”
“这……这从何说起?”黄道周惊诧道。
王翊长叹一声,“黄相莫非忘了,陛下心中之人?陛下之所以突然提起下嫁,却秘而不宣,估计是为了杭州府之人吧。”
黄道周恍然明白过来,难怪,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连自己和王翊都听闻了,执掌锦衣卫的皇帝怎么可能听不到?
既然听到了当没听到,自然是默许的。
可今日皇帝的神色,绝不会作假……也就是说,坊间传言可以,但绝不允许正式认定。
其用意便呼之欲出了。
黄道周顿足长叹道:“黄某老朽,竟想不到这步,不及完勋多矣。”
说到这,黄道周一把拉住王翊,“快,追张大人去。”
可时值深夜,宫外哪有马匹?
二人来时,坐的是轿,张同敞却骑的是马。
张同敞已经先了一步,轿子怎么可能追得上?
二人连忙返回宫门处,令值守禁军备马。
可这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功夫。
黄道周、王翊心中都明白,这一柱香的时间,足够张同敞,做许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