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作为在山西的一个大家族,这间山西会馆的会长,便是曹邦德。
曹邦德置办个会馆不容易,自然心疼这心疼那的,本来还想责骂几句,但想到后边还有贵客,便脸色一变,笑道:“今日小聚,是来给诸位介绍一个新朋友的。”曹邦德将章尧带到自己正位的右侧,道:“这位张老板,是刚刚从京师来的。听说我们会馆在太原的名声,特地过来看一看。”
常文田放下烟杆,从烟雾中眯缝着眼,看向章尧,卷了卷自己的黄板牙,慢声问道:“张老板?京城老夫认识的商贾也不少,不知这位张老板做的是哪门子生意啊?”
章尧看向那个老头子,冷笑一声,“常老爷这口气,似乎对在下的身份有些怀疑啊?”常文田笑了笑,继续抽起了烟,道:“哪能啊。我们正经开门做生意的,办个会馆,不过就是能够相互扶持着,哪里有不让有银子的人入的说法?怕就怕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曹邦德冷眉一竖,道:“常文田,你好歹也是个举人出身,眼力劲都没有?这位是京师天桥下沈记盐行以前的二当家。早年和沈劲谋营生,后来自立门户,虽然名气没那么大,但是实力还是很雄厚的。”盐商在哪个朝代,都吃得开,混得好。山西不少晋商,便是靠贩盐发家的。
曹邦德冲章尧歉意地笑了笑。他认识章尧,便是在太原最红的青|楼——红烟楼认识的。一连五日。夺了花魁不说,更是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这几番一打听。原来是京城里来的盐商,便赶紧上去认识认识。
山西会馆众多,商人大抵瓜分得差不多了,为了利益,竞争不比战场弱。这么个香饽饽到了碗里,曹邦德怎么可能不勾搭过来。山西地界上,原本从贩夫走卒。干到像他们这样家大业大的,不多。毕竟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然而在大明朝。应该改成百分之九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十的人手中,才准确。
“此次张老板过来,是和我等商榷合作事宜。到时候在京师打下一片立足之地。各位今年的红利,也会多上不少。”
“曹会长,你拎得清楚diǎn,这京师的水可比太原深多了,别一个不小心,淹死了自己不说,还拖累我等。他沈劲能够立足天桥,能耐大了去了。不是我等可以撼动的。”这些人个个精明得很,怎么可能不清楚盐行里边的门道。别看盐商风光。背后大抵都是有人扶持,才坐得稳。
有时候台子一倒,那些大族说落寞就落寞,那都是有讲究的。
章尧将令牌丢在了桌上,随后便不再说话。几人眼尖,忽的站起来,瞳孔一缩,惊骇道:“锦……锦衣卫!曹邦德,你什么意思!”常文田眯缝着眼,看向曹邦德,手中的烟杆紧握了一分。
“唉,张兄。你就别吓唬这群胆小的了。你们都不是不相信这位张尧老板的身份吗?告诉你们,听好了。他便是锦衣卫同知,张风华的胞弟,这百户令牌,是那位交由张尧方便行事用的,用不着惊慌。”
曹邦德之所以那么笃定,一来当初在青楼,也是自己主动攀附上去的,并没有什么防备。二来,有了锦衣卫这层人脉,他们这个会馆,走动起来,以后会更加的方便,就连那太原知府,恐怕都要掂量着办。
别看锦衣卫同知也不过是从三品的堂下官,但锦衣卫又有他特殊的地方。他可以直接抓捕、审问官员,这年头,还有多少清官?能不惹锦衣卫就不惹锦衣卫,哪里还敢和他们作对?现在虽说不比以前,放在天启年间,哪个犯事的官看到锦衣卫不都是两腿一头,脑袋嗡嗡的。
至于那些灰色收入,也不是锦衣卫可以管得清楚的,但是你敢在太岁动土,那就是自己作死了。所以,很少有官员回去主动招惹这帮处于编制外的煞神。
一听是得来从胞兄那里拿来的令牌,周围的人送了一口气,道:“张老板刚才真是吓死我等了。”章尧暗笑,吓死?偷摸着和野猪皮交易送情报的时候,怎么没吓死?他故作玩味地收起那令牌,道:“这年头,送上门的生意都难做啊。也罢,走了。”说罢,便欲起身离去。
曹邦德赶紧拉住章尧,道:“张兄留步,张兄留步。这几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他们计较。这份交情,我曹邦德是交定了。走,我等去后庭边吃边聊,边吃边聊。哈哈,诸位,想要发财的跟过来,找骂的就别跟过来了。”
会馆里边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想赚横财的,也有和曹邦德一样,想攀上那层关系的,一窝蜂地往后庭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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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呐,活得悲剧的时候,就总是自我安慰着,别放弃,希望就在前方。那么此时的李自成,真的有些灰心丧气了。陕西一战,苟延残喘地逃了出来,想着投靠了高迎祥,总能够有所作为了,结果闯王、闯将一起跑路,被曹文诏追到了河南。
“鸿基,接下来准备如何了?”李岩勒马叹道,“败了,彻底败了。”
李自成拍了拍同乡的肩,振作了精神,道:“总会有出路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既然要反,那就一条路黑到底了。
这是一场农民和统治者间的拉锯战。杨帆明白,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而真正的统治者不这样想,他们想的是哪里有反抗,哪里就得镇压。
攘外必先安内,朱由检也算是想明白了,真的要收复辽地,这股子闯贼必需消灭。只有恢复了生产,才能够抽得出兵力和精力,去对付野猪皮。杨帆没有察觉,他在大凌河的那步棋,已经是大明的国运产生了变化。这变化,却让农民义军和朝廷军队的矛盾更加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