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与徐晃同归安邑过了一日,众官虽然有些失望,但徐晃嘴里套些口风,虽然从各处或多或少了解了杨奉这个人,却哪有徐晃这样的心腹能够清楚。他们当然也希望早些了解杨奉喜恶,借以等杨奉来时,争取好好表现一番。
本以为还有几日,才会到的杨奉事实上,早按耐不住,甩下押运部队,领了上百亲卫,有黄忠护卫先行向着安邑而来。至于后面大军,自有廖化率领,缓缓向河东行走。
徐晃到安邑之后一日,便得城外杨氏亲卫飞马传信。
安邑卫府,不论卫宁再不愿意,也只得陪同自家老爹恭迎在门外,等候杨奉现在这个炽手可热的杨氏新贵。
杨家势大,而且在明面上还有握住了卫宁口放“反动言论”的把柄,不管如何也得做个表面功夫。更何况杨奉如今身为河东第一行政长官,同时还身负虎贲中郎将这等军制,包括他原本所领京畿六校之一,虎贲讨逆军五千人马,再加上河东三千驻军,手中又拉扯起来了接近上万的军队。
军政在手,更是明面上的合作伙伴,即便是卫家,也不能再故作傲气。当然,在这河东一地,只要卫家动动心思,杨奉也根本做不到令行一致,毕竟现在还没到生杀皆掌于军阀的时候……
就在卫家仗开一场盛大的架势时,卫宁在旁百无聊赖,玩起指甲起来。旁边护卫的典韦也是哈欠连天。很显然,典韦也有着与众不同地懒人细胞。也正是如此,一个瘦的像根麻杆,一个壮得像头黑熊,一个白白嫩嫩的病弱小生,一个黑不溜秋的凶恶大汉,终究是英雄相惜,看得卫府上下当真是好生郁闷。
一声锣响。从街道尽头穿金而出。拉回了卫宁神游物外。一列人马。黑甲黑袍,煞气腾腾,人少,却依旧列阵而行,仿若千军万马的勇悍。
依旧一杆大旗,却不是徐晃所带的那面让卫宁颇为怀念的破旧老旗,这一面却是镶金边。竹铭文,做工精良,上书“大汉杨奉”,卫宁却是知道,这是灵帝特赐的东西。以杨奉地功绩,却是该得。
当先一中年男子,华丽甲冑,精软长袍。胯下黑马也是俊勇无匹。腰间一柄长剑却也是做工精良。一路上率先而行,一边仰头四下看了看跪伏在旁地河东百姓,似乎很是享受这样高高在上地地位。
微微皱了皱眉头。卫宁心里还是浮起一丝担忧,看这排场,是否可以看出,杨奉在享受万人敬仰,皇恩浩荡的同时,也开始骄生了与当初那股平凡淡然完全不相承的好大喜功?
最让卫宁有些烦扰的却是,现在的杨奉还会不会像当初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从不多疑?这是重点!
不过,在此时此刻似乎他的担忧还是多余的,包括卫家在内地众安邑官员,与卫宁簇拥在卫府门口,安邑之中,却一是卫宁这个兰陵侯一爵最大,自然跻身前头。
白袍白衣,一脸病态的苍白,而颇为淡薄慵懒的神色,孱弱不堪的身体,好似风一刮,便会消失不见,不管他是否站在前面,也是鹤立鸡群,万分显眼。
杨奉眼睛一亮,一扬手,身后众兵将令行即止,一勒马缰,几乎同时停住马蹄,精锐之名,名副其实。
缓缓的跳下马来,杨奉眼睛里神色复杂,其余人等早淡入他的视线,只有卫宁的身影那般清晰。便是这个人,带给他现在所有的荣耀,所有地权柄,甚至,在他心底,还有可能带给他登上人生不可攀爬地高峰!
当真是久别重逢,唏嘘不已……一步一踏,杨奉虽默然无语,但似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此刻发自内心的欣喜,还有激动。
“……仲道别来无恙否?”半晌杨奉常年从军养成的高大身躯已经站在了卫宁地面前,双手颤抖,犹豫的伸出手来,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收回反抱拳半弯躬身行了一礼,带着略微的欣喜蓦然出声道,“我曾对公明言!河东,我杨奉必然会来!今日,我已到,你可还愿助我否?”
这是一个礼仪,上下分的清清楚楚的时代,曹操倒履相迎许攸,刘备三顾茅庐,都是一方美谈。卫宁毕竟在名义上还是杨奉属下,而杨奉侯位还比卫宁高上不少,当下躬身半腰而礼,这实在是不得了的事情。至少,在场众人看杨奉的眼光已经从惊讶缓缓转作敬服……
按照道理来说,这该上演一出,主臣相拥而泣的感人画面。可卫宁确实做不当那么让自己恶心的行为,毕竟自己到现在为止从未有将自己彻底卖给某个人的想法,自己的命运还需握在自己的手中!
“将军怎能如此,宁擅离将军而归河东,已是大罪,待罪之身安敢受此大礼!”表面功夫依旧还需做得妥当,卫宁一脸惶恐,同样
扶,连连道,“宁在此等候将军多时,不正是为了此否?”
“有仲道金口一喏.胜过千万雄兵……奉心中大定!哈哈!”杨奉这却是真的喜笑颜开,得卫宁承诺,一扫数月来的忐忑不安,哈哈大笑起来,“我心本知,仲道绝不会负我!但却也深恐仲道当真弃我而去!今有仲道相助,河东反贼,只如草芥,破之易如反掌!哈哈!”
“此事,稍后再议不晚!家父闻将军要来,早备好宴席,为将军接风洗尘!众安邑大小仕宦,也早闻将军之名,特来参拜!宁自作主张,便借此宴,同为将军庆贺!”卫宁笑了笑,与杨奉一同站直身体,环顾周围众官对杨奉道。
卫宁之父,这身份虽不小,但却不似对卫宁那般尊重了,杨奉只微微行了一礼,接着在卫宁引荐下又对一一相识。
马屁如潮,杨奉却与徐晃一般倍感受用,满脸红光。至少在这酒宴上,也不知道是美酒醉人,还是阿谀醉人。
但卫宁早先升起的担忧却是挥之不散……
摇了摇头,如今酒宴正值酣时,卫宁只在旁轻饮轻酌,为了即将开始的讨伐白波而暗自计划。
眼角瞥过杨奉身后的某个中年壮汉,卫宁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欢喜,杨奉果然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好生宽慰这个猛将,将他收归帐下。若是还要等到他老而成名,确实很让人惋惜不已,就如同自己背后笔直拱立,却鼻孔贲张,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酒缸的典韦一样让人可惜……
典韦这个保镖确是尽心尽职,只要不是卫宁吩咐,即便再贪酒,他也不会多饮。想必曹操也是放松了警惕,也放松了典韦的约束,才使得淯水惨死……
微微瞪了身后这家伙一眼,卫宁心里还是不喜欢这样一场奢华的宴会,即便这是自己家里。打了一个眼色与自家老父,卫宁当即起身,便称自己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即便是杨奉,也知道卫宁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卫父反倒有些不满,不过也只能点了点头,众官同样也是知道卫宁心思的,否则凭他那酒公子的名头,哪会不胜酒力。
“嘿嘿!老典,抱上几坛跟我回房,咱们自己喝!我上次交你的酒拳还记得起么?”卫宁侧过头,便向典韦低声道。
倒是不想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蓦然想起,“嘿嘿!我就知道公子一定会借故告退,和这些家伙喝酒真没意思,如何,可算我一份?”
卫宁看去,徐晃一脸谀笑的眼巴巴看着他,脸上到是勃然大怒,“你就是想来骗我私人藏下的美酒吧?休想!我那酒早被某个杀千刀的偷偷喝光了!哇哇!我本来都快忘记,但你一提着就是气,混蛋!”
三人勾肩搭背的缓缓退走,卫宁恨恨的瞪了典韦一眼,却是忍不住怒气一脚踹上他的大腿,反倒因为那壮实的肌肉震的自己脚裸发麻。
典韦无辜却异常憨厚的摸了摸脑袋,只装做不知,反倒让卫宁越发恼怒,心里大骂,“你居然敢在我勉强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不是你干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卫宁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暗阁藏的那么隐秘,都会被典韦这个贱人给找到?历史上都说典韦忠厚老实,却没说他居然还是个偷酒贼?
不提卫宁三人独自开起小灶,私下斗酒。
河东境地某林中,遍地尸横狼藉,堆在一处,大多缺胳膊少腿,或者胸口一个窟窿。倘若有人经过,一定会骇然不已,这些尸身上人人穿戴的皆是汉军衣甲!
稀稀疏疏一些枯黄杂草盖上尸体上面,半晌,蓦然起了轻微的抖动。
一具尸体,痛苦呻吟着,爬将出来,胸口一道细小却异常深的伤口,距离心脏之余小寸。
看着这数十人堆积的尸体,那复活过来的兵士蓦然神色悲怒,仇恨而彷徨道,“死了!都死了!主公让我等护送的东西都被那贼人给劫掠走了!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一想起那个虬髯长须的大汉还有后来舞刀助拳的红脸,那士卒不禁神色恐慌。倘若不是有人一剑刺到胸口自己稍微闪开一点,那心脏破裂必然也如同自己身前的同僚一般……而自己若不是那是昏阙过去,也恐怕难逃一死。
“哇!就算回去,主公要取我性命,我也要将那贼子劣迹上禀主公!我兄弟数十人的仇,绝不能不报!”这些士卒,是卫宁早前对杨奉进言,所留下的大多黄巾憨厚农夫,又无亲无顾,悉心训练,忠心毋庸置疑,而更是互相看做兄弟。这小卒双目充满仇恨,大叫一声,便捂住胸口,缓步向着安邑方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