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北面,曾经有一只带给汉人无数耻辱鲜血的马背民族。自冒顿开始,匈奴走向了最强大的巅峰,而一直持续了百年。白登山一役,刘邦凭借统一天下的数十万儿郎几乎全灭,埋骨苍野,中原的富饶,肥沃的土地,成了这群野蛮人肆意放牧的地方。
大汉的忍辱负重,不仅是百姓被掳走他乡成为匈奴人手下连牲口也不如的奴隶,甚至,连拥有最尊贵的皇室血脉,也不得不屈辱的和亲保护国家安康。
文景之治,几代雄才伟略的帝王忍辱负重,积蓄国力,为的便是一雪前耻,击垮北方那个野蛮的民族。
而继承了数代君王留下的力量和遗愿,汉武皇帝几度北伐,当一只只强大的骑兵踏上茫茫草原之上时,终究打散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国。在天灾人祸,加上汉朝一次次报复打击下,匈奴终于四分五裂,五个部落分裂开去,五位单于的内部纷争,匈奴实力急速消耗在内斗之中,再不复昔日的辉煌。
即便王莽篡汉之时,匈奴人好不容易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时机,等到的却是大汉另一个雄才伟略的君主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王朝,匈奴又经历了一次重大的分裂,南匈奴归附汉朝,北匈奴留居漠北。
公元九十一年,东汉王朝再出居延塞,与南匈奴大败北匈奴,迫其西迁,象征着匈奴彻底的沦落。
失去了北面地同族。实际上南匈奴,已经再没有威胁汉朝的力量。但,不久之后。在北匈奴曾经的故土,却又重新崛起了另外一只部族,鲜卑。
随着汉朝日渐地腐败糜烂,窥视大汉国力日下的蛮夷再一次脱掉身上那本就不怎么像的羊皮,重新亮起了贪婪的獠牙。
匈奴的强大不复返,而鲜卑成了草原上的主人。
尤其,在汉末之时,混战血流遍野。正是这群野蛮的屠夫最为活跃的时候。
卫宁从来没有小觑过这些蛮子,甚至从能言语时,便盯紧了那块被汉朝赐住给南匈奴地河套。
如今。董卓西迁,而南匈奴正好陷入分裂当中,按照原本进程,便该有大部分匈奴人南下帮助董卓参加中原混战,蔡文姬也便是在这个时候被掳走他乡。
既然穿到卫仲道这个衰仔身上,卫宁自然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个问题。对于匈奴的注意,几年来几乎从未断过。
他敢出兵伐董,敢让杨奉举兵攻略雍州。
凭的,正是手中,握有地一颗绝佳棋子----前南匈奴羌渠单于之子左贤王于扶罗。
灵帝时。匈奴内乱,于扶罗借征讨渔阳张举张纯之时,逃出留居河东。而在杨奉入主河东之后,卫宁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枚棋子溜掉。
于公,于扶罗作为日后五胡乱华的元凶之一刘渊祖父。更是趁大汉内战不休,祸害边疆。
于私,河东这块卫家的根基也断然不能让于扶罗日后重掌匈奴大权而肆意践踏,更别提蔡琰便是由这南匈奴的蛮夷所掳走。
当然,不论如何。哪怕一个再穷凶恶极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即便再厌恶。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那么也会得到相应的利益,虽然这利益不过只是死亡前的美味。
就如同于扶罗一般,六年安顿在河东之中,本不过是个流亡的王子,甚至当初河套内乱叛逆自立的单于挂掉了,于扶罗也没有半点能力重新回到河套。
一方面,匈奴以强为尊,于扶罗当初带走不过区区数千骑兵,在碾转流亡的岁月中,更折损了许多,以这些实力,重新回到河套争夺权位,无疑自寻死路。而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卫宁一手操纵,故意阻挠。不论如何,于扶罗作为一个大义上地继承者,卫宁也绝对不可能让他轻易返回草原。
既然边疆鲜卑,匈奴,乌桓等族越发有不安的迹象,那么于扶罗作为南匈奴王子的身份,便是卫宁合理利用契机。
东汉以来,随着鲜卑族日益强大,完全接受了北匈奴的故土,野心蓬勃不可收拾,再一次将它的爪牙伸向了大汉地土地。并州作为一个边疆重地,长达百年与这些蛮夷抗战不休,也自然而然的养成了民风彪悍的气质。
除去河东毗邻河套,杨奉所领的并州又有五原,朔方,云中,雁门等郡便是抗击草原的第一线堡垒,囤有重兵把手。这些精兵本该是汉朝设立护匈奴中郎将所统御,灵帝驾崩,何进身死,朝中局势糜烂一片,这些驻军却在暗地中成了一方州牧所辖。
但,即便昔日丁原以四万并州铁骑南下,和董卓争夺洛阳大权,也不曾动用,驻防在此处接近十万地精兵。
草原民族地可怕,是任何一个人也不敢疏忽的。丁原并不是一仁慈地人,但在这一点上,权利的私欲终究还是没有盖过民族的荣耀,倘若他敢动边军入京,洛阳局势鹿死谁手却尤未可知。
结果,当杨奉入主并州之后,卫宁便在第一时间内,进言让杨奉抓紧时间接收这些边军。
这些军人,都是常年在边疆与鲜卑等族作战的真正精锐,每一个士兵,哪个不是受过血火洗礼而留下来的老兵。这样一支庞大的实力更是守护并州不受蛮夷践踏的最为坚实的屏障,自然是不能疏忽。
擢卫宁为右军师,调任晋阳太守,统辖云中,朔方,五原,雁门四郡军事的消息,几乎惊住了所有人。同样,卫宁收到这样的调令,也愕然了许久。
擢拔右军师,所有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但辖四郡军政便是一声震雷轰隆了。就这一简简单单的命令,卫宁手中赫然便掌握住了十万大军!
这样的权利,几乎是任何一名诸侯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出的,这已经足够让任何人燃起熊熊野心。尤其,在杨奉根本还未彻底完全掌控住整个并州的同时,这样一份调令,几乎让所有人都以为杨奉已经病故,卫宁秘不发丧假托军令了。
百官惊走相告,揣测这一纸调令的真实程度,另所有人更难费解的却是另外一人平息了这场暗潮。
曾经的司空杨彪,如今也是随同杨氏迁族北上的宗老之一,却正是杨彪亲口确认了这调令的真实性。
随之而来下达的却又是一连串职位升迁,以徐晃为护匈奴中郎将参赞北方防务,领兵五万驻守上党,以陈宫为左军师,控协河东局势,防范雍凉。同时调令穆顺为西河太守,向西监视凉州动静,向东协助卫宁平定鲜卑等草原民族。同时,杨氏北上,百来族人,更有二十来人参入晋阳军政。杨奉对卫宁的意思,是对杨氏宗族的安抚,而对百官的意思,却是一场历练。
众人疑虑终于渐渐消去,但如今卫宁权柄大涨,隐隐然便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势头,如此权柄滔滔,终究有不少心思活络之人暗中奔走。
但同时,真正依附卫家的河东诸官,却隐隐然察觉到了其中某些不寻常的东西。
真正的明眼人都能看出。
这些军令下来,隐隐然,晋阳几乎便成了合围之势,倘若卫宁有任何异动,不仅河东卫家可以在瞬间被铲除,而坐镇晋阳的卫宁也难逃三面合围之窘困。而杨氏子弟的渗透,却是暗中有分担卫宁权柄的嫌疑,做的防范,便是抑制卫宁趁机收复并州为己利。
所有人霎时便浮起无数猜想,杨奉重伤命不久矣,在为杨氏扎根河东,并州谋取后路,又或是,卫家权柄日大,已经受杨奉忌惮而猜忌,甚至是还有人依旧不明所以,自以为卫宁又得杨奉信任而更上一层。
但无论如何,即便有杨彪亲自出面宣告杨奉军令的真实性,不过不仅没平息百官内地中的活跃,这一纸调令终究反而还让更多的各怀心思起来。
初平元年,轰轰烈烈的讨董之战,刚划下帷幕,卫宁几番用计大败董卓,成就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名声,也再另外一个程度上,影响了杨奉的思维。信任与不信任,总是伴随这名望功勋地位权柄而起伏波动。尤其在一个重伤之人身上,更显得格外清晰。
而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如今杨奉孱弱的身体,使得他本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也不禁生出了几丝猜忌。
可以说从雍州之战的失败开始,许多本不该出现,料想不到的东西已经可是严峻的摆在了卫宁的面前。
而此刻需要的,是他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