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之上,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潮流,缓缓向着北面缓缓迁徙。渐渐少去的树木,土地上依稀可见秋黄的草皮。北风呼啸而来,多少带着几分凉意,人人面色悲戚,时不时回顾南方,那里有他们曾经繁华无比的家园……可如今,那里却已经是一片虚垣,而自己只能违心的背井离乡,去北方扎下新的根。
故土心,情根深重,一步一回头,泪满面,哭响天。
阶级的最底层,不过是一串冰冷麻木的数字,三十万的百姓,面对着官府一纸公文,饶是哭天喊地再不情愿……也不敢,也不会去反抗上位者的尊严。
森严的等级下,所谓的百姓,依旧不过是掌权者受中肆意掠夺剥削的羔羊……
“爹爹……我们这是去哪呀?不回洛阳了么?”人群中一个面色蜡黄的小孩低声对旁边的中年农夫问道,声音或是因为身上单薄的衣衫骤然受到狂风的吹打,一个冷颤而有些干巴。小小年纪,浑身却大可用骨瘦嶙峋来形容,柴火般的小腿却坚强又艰难的跟随着大队人马。
他的父亲,回头看了看南方,眼中悲哀之色越发浓切,挑着的货担一个踉跄险些打翻,重新挺直了肩膀,这才低下头来,对自己的儿子小声道,“我们不去洛阳了,我们的家已经毁了……听安邑的大人们说,我们这是去草原上重建家园……你打小不就羡慕京城里地那些大人们有马骑么?去了草原。爹爹多种些粮食还匹马驹给你!”
“马驹?!啊……真的么?太好了!”骤然听到这句话来,少不经事地小孩霎时便被吸引住了。本已渐渐酸疲的双脚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气力,撒欢般的跑快几步,兴致勃勃的挺起那骨瘦如柴的身体,欢喜道,“那等我长大,定要骑马从军,再有人敢欺负爹爹,我便让马儿一脚踩死他!”
老农眼中依稀闪过一丝泪花,他的妻子正是被凉州军纵马驰骋过街活活践踏而死……
“是啊!从军……安邑的大人们不仅将我们从那些禽兽手下救回来,还免去我们三年赋税。给予过冬粮食,这样仁义的大人,我们这些人,也就只有用命来报答了……”想到此处,老农脚步不禁陡然加快了几许。
乱世之中,万般恶性却比不过一丝恩惠。老实巴交的普通老百姓,在这样一个四处炼狱地时代,只需要一点希望,便能坚强的生活下去。
卫宁许下的条件比起背井离乡,远走塞外开荒来说。几乎就可以算作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但有董卓强烈的对比,加上刻骨铭心的森严等级制度,即便心有不甘,却也无人敢逆。甚至更多人,面对洛阳那场噩梦,也不愿再回到洛阳那片伤心的土地,反倒因为卫宁的开恩而感恩戴德。
这就是淳朴的百姓,宽厚的子民。
咬了咬牙,老农迈开地脚步多了几分气力。
迁徙还在继续。而北方,却有一个人,苦心营略,为求给这三十万的百姓带来一片相对安全的空间。
云中校尉赵阳,破敌拓跋部先军三千鲜卑游骑于城下,斩首八百。
强敌压境。无畏惧之心。边军勇武,自汉武起,光武中兴,未尝怯懦。出城迎敌,可展汉军威武。激士气。
但是……倘若除去那一千的伤亡率来说。卫宁便要拍案称好起来。
边军固然个人勇猛,人人奋进争先杀敌。但同样。没有严谨的军容,靠的不过一腔热血蛮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便是最为见血的点评。
此战虽胜,但也改变不了鲜卑大举意图大举入侵的事实……
但卫宁却能将这一小捷,有力地运用起来。所谓的匈奴王子,自封的单于,于扶罗在卫宁可以省去了伤亡不提,初战得胜却也让于扶罗放下了不少心来。
与此同时,十日后,乌拉山终于也带回了消息。惊闻兄长于扶罗如今身在上郡的消息,呼厨泉大喜万分,见过了兄弟两私密的凭证,不疑有他,当即带了部落三千兵马向东南上郡而来。
与此同时,卫宁又遣快马加鞭向西北朔方一带捎去一封军令,旨让卫三点一万精骑处朔方,暗中向北直指科尔沁拓跋部。其中还有于扶罗留有的五百匈奴骑兵充当向导。
而再过三日之后,典韦终于领了一千人马,两百宿卫抵达云中城内。
根本不提任何军令,面对一干骄横的云中军,典韦双戟一挥,召集所有将校点兵,硬是在校场一人打残了五十来军中壮汉。典韦这铁血作风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手段。
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就约束了云中三万驻兵,但终究让这些蛮狠惯了地汉子收敛了小觑之心。
按照卫宁的意思,典韦很快便交结上了云中校尉赵阳。对这个脸上有一条几乎遮住了半边头的狰狞伤疤的家伙,典韦似乎找到了同类的感觉。
同样地,典韦那仗凶神恶煞地脸,似乎也让赵阳颇有好感。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唏嘘。
赵阳脸上那条伤疤是他一人杀死七名鲜卑火儿慎留下地伤口,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带给了他巨大的威信和荣誉,但同时,也将面对云中百姓的敬畏和惧怕。
让典韦颇为惊喜的是,赵阳年幼从军戍卫边疆,虽没有读过兵法策略,但二十年来对鲜卑作战的经验却让典韦大为佩服。虽然典韦也不怎么懂兵法,但他觉得,只要是说出这些自己不懂的东西,而感觉又很有道理的话,那必然便是一种本事。就好比卫宁经常在他耳边叽叽咕咕的喃喃自语一般……
卫宁让典韦先来云中,第一步,便是要先笼络军心,如今拓跋部虽摆出一副要强攻的姿态,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种试探性的攻击。
事实上,卫宁并不知道董卓与鲜卑人,匈奴人,甚至是乌桓人的交易,而游牧民族也并不知道,卫宁也同样早就打上了他们的主意。
两方同样欲全力一战,却又异常巧合的都不知道对方有这样的一个主意。
相对来说,鲜卑人的试探攻击,正好给了卫宁整顿河套匈奴,整顿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四城兵马的时机。鲜卑人这种游牧民族,非战时皆散在草原以小群居放牧,战时王庭发令而征兆集合,草原辽阔一望无际,其中所需时日不少,而卫宁抓紧时间整肃内部的同时,却也让北方蛮子能够尽可能的有闲暇征招游牧四方的小部族民集结力量。就在典韦北上的时候,黄忠将从董卓受中抢来的三十万百姓交押给他将继续押送北行。而收到卫宁紧急传召,黄忠也快马加鞭向上郡而来。
十数来日的时日,待黄忠到上郡吼,卫宁也根本未给他喘息片刻,便又调令黄忠北上接管五原防务,河套四郡,自此算是勉强能够算作统一一线,让卫宁觉得安心了许多。尤其,是卫宁将吕布昔日带领的八千并州铁骑交给黄忠这个马上将军率领,中年不失猛气而又有神射之术,正是征伐草原最为有力的震慑性武器。而朔方三万,五原两万八千,云中三万人,加上上郡一万,至此,卫宁已拥兵十万之众。
虽然这十万人马,除去必要的压制河套南匈奴的力量外,能抽调的也不过五万之数,但若能够争取一些时间,整顿好军纪,以边军强悍的民风,个体的战力,若能成铁军一块,那杀伤力必然不可同日而语。
先破云中拓跋部,后举兵助于扶罗接管匈奴,诱其北上争霸漠北,扫平河套隐患。这便是卫宁的计划。
十日后,又是北方,东方各有一道消息传回,终究又让卫宁一阵欢喜。
云中典韦又告捷一次,而这一次显然伤亡比之前一次少了不少,可见典韦已经开始有了几许约束能力。
而东面的消息,正是报右北平太守公孙瓒袭蓟县,杀幽州刺史刘虞,行州牧之权。
这无疑让卫宁又多了一丝可用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