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信步漫游在安邑卫家大宅中,从入城中之后,大小事物一概交由郭嘉,黄忠两人处理,一个主政,一个主军,却是打理得紧紧有条。至于徐荣却在河东局势稳定下,星夜北上,指挥北并残留兵马进行对曹洪乐进最后的扫荡。
他却是躲在家中,一直不曾露面,每日里喝酒睡觉,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的悠闲。
当初入城时,那数百人的尸首堵满了城门街道,殷红的鲜血,几乎将黄泥也给染成漆黑。安邑这些墙头草官员,却是吓得心惊胆战,见卫宁几日不出府邸,猜不出卫宁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没有人胆敢擅自登门打扰。至少,也让卫宁安静了许多。
虽然他足不出户,但对整个并州局势,乃至冀幽,兖豫,也还是有了一个认知。
经过了一场惨败,曹操终于放下了对卫宁郭嘉二人的忌惮和渴求,冷静下来,终于还是跳过了郭嘉最后一计杀招。
曹操没有贪婪的妄图保全闻喜,箕关,河内一线,果断的撤兵南下,过大阳,渡过黄河,而逃回兖州。
黄忠作为最后一支绝杀之军,便是在这东面,预备截住曹操而偷袭箕关。但等到赶往箕关之时,却是一座空虚的关卡,不费半点气力,便轻易夺下。
等询了当地百姓来询问,才知道,守关大将李典数日前收到了曹操军令,早是急急忙忙领军南下向黄河渡去了。
曹操自然是保护住了手中最后一支生力军,数量虽远非当初进攻河东那般强大,但也还在两万人之中。卫宁也很满意这样的战况,吕布即将进攻兖州,倘若曹操毫无还手之力,又如何能与吕布周旋?无论是吕布还是曹操,卫宁都不希望他们能够再一次成为庞然大物,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兖州陷入战乱,自然是他乐于看见的东西。
郭嘉当初定计破曹。放言,以瘠地换沃土,易之以地。现在却是真正显现出了他的威力。
比起北并这块土地宽广。但生产能力低下的地方来说,区区河东一个郡就远超了整个北并的富庶。不提,安邑城中囤积的杨奉收拢四周粮秣满仓,便是人口密集程度,也远非晋阳这个缺粮少秣的地方可比。
而乐进曹洪一旅孤师却被郭嘉巧妙的利用得彻底,不仅成为了郭嘉诱惑曹操跳入圈套地诱饵,更是成为了郭嘉新军练兵的绝好对手。
缺粮,少城,一步一步的蚕食,在徐荣地指挥下。一干新军,竟然将曹洪乐进打得抱头鼠窜。没有任何人怀疑,这支军队很快便会走上穷途末路。而在河东已经尽数收归卫宁掌握下,向南无路。向东,依旧有壶关卡住天险,上天无路,下地无路。
卫宁不禁都为那支本来带着欢欣之情北上却被瞬间打落地狱的可怜兵马而感到惋惜了。
终究。预料中,黄忠本该困难不小的任务却是轻而易举地完成,使得卫宁放下心来不少。当邺城大捷,赵云击败文丑,大败袁绍南下兵马的消息时,卫宁心头那块大石,却是终于锵然落地。
而黄忠自留守邺城。赵云护送卫宁家眷回归河东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卫宁的耳朵。可想。卫宁每日里皆是度日如年。
“公子晃,陈宫求见!”蓦然间。卫宁的沉思被一声粗犷打断,典韦大步而来,脸色带着明显的不爽。
“陈宫,徐晃终于来了么……?早该来了……”卫宁笑了笑,抖抖身上的衣衫,他一直闭门不出,不就是为了等这两人前来么?
“哼!公子受冤不见这两人有何相助,现在公子执掌大势,便见他们登门求见了!”典韦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随卫宁向大堂而去。
“老典……唉,若我没想错,没有陈宫从中周旋,我父亲……妻儿,恐怕,早被杨奉斩首了……”卫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看了典韦一眼。
典韦微微一愣,眼光有些疑惑。
等及近大堂,卫宁便看到徐晃陈宫两人跪坐等候,两人分明面貌削弱的不少,显然这几日卫宁的不表态也使他们有些坐立不安。但卫宁知道,这两人恐怕,未必是为自己安危而作响,才会这般。
“公台,公明!”卫宁拱了拱手,从后檀走了出来。
任徐晃陈宫如何,现在也不得不谨慎对待这个河东地实权掌握者,显然两人早有默契,一起起身回礼。
但徐晃终究还是性情中人,脸上的不甘凝固很难化去。
“两位今日来访,是为何事……?”卫宁也不愿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陈宫却也没想卫宁如此直接,看了徐晃一眼,这才一正身子,肃然问道,“公子入城,已竟得河东之地,不知公子意欲如何对主公族人?”
“公台却不闻,那日入城,杨氏上下,人人欲食我肉而后快否?”卫宁淡淡一笑,抬起手来,指着城门方向,“便是两位也受那群庸碌之辈大肆辱骂,却不知二位为何还为他们说话?”
“卫宁!”徐晃终究按捺不住,一把撑起身来,第一次直呼卫宁的名字,脸色涨红,怒声吼道,“主公待你不薄,你却何故反耶!?若非你控北并六郡边军不援,主公又如何会心怒攻心而逝!董卓,曹操之辈,又何有胆量敢犯我州郡!不提主公提携之恩,昔日恩义,莫非你当忘却?还意欲将杨氏满门斩草除根!?”
见徐晃直呼卫宁名讳,典韦便是勃然大怒,提戟在手,跳出身来,大怒道,“徐晃休要放肆!”
徐晃怒哼一声,同样拔剑在手。
陈宫见了大惊失色,慌忙爬起身来,死死拉住徐晃臂膀。
卫宁脸色不见起伏,将典韦挥退,眼中依稀还是闪过一丝动摇。
“……”低下头来,卫宁半晌长叹一声,“我未有反心,竟是天下相逼……”
“哈!”徐晃蓦然一笑,“主公有公子在我处,曾拜你为师,你却要寻他斩首否?若如此,今日,便从我徐晃尸身上踩过吧!”
卫宁终于一愣,看了看陈宫脸色,再想象两人作为,终于明白了两人所来来意。
“我非寡情之人,将军之子,绝不会有所加害!”卫宁想起昔日,那个柔弱孩童,分明便是与他有几分相似,终究微微闪过一丝不忍,低声回道。
“若你有此心,当为最好!”有了卫宁这句话来,徐晃脸色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事实上也是如此,徐晃自然知道如今大势已去,杨奉其余族人他本就没有半点好感,卫宁若要杀之,也并不不可,但他和陈宫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于杨奉留下地那个孩子身上。于情于礼,作为杨奉昔日的心腹,倘若连主公一丝血脉也不能保护,那还有面目日后下黄泉相见?
失去了杨奉这个主心骨,安邑是难守的,这才是与陈宫计较得来的最后决断。用安邑来换取杨奉遗孤地生存,也是徐晃和陈宫不得不做的选择。
卫宁的答复,没有半点做作,以陈宫的眼力来看,自然是知道卫宁心意。
“想必我要将此子接走,你那军师也定然不允,却不知公子有如何安排?”徐晃想了想,冷笑一声,又眼光逼人的直视卫宁,问道。
“……公明,公台日后有何打算?”卫宁并不知道郭嘉到底会如何处置这件事,自己也没有思考过,但见陈宫与徐晃在此,不由低声问道。
“若你许,我当领小公子即刻离开河东,寻一安身之所!”徐晃头也不会,断然道。
“徐晃要走?”卫宁心中一惊,再看陈宫,显然也不愿在河东呆下去了。
卫宁正要出声,却听堂外一声欢欣,卫家老仆连连奔跑入堂,“公子!公子!老爷夫人,马上便到安邑了!”
卫宁眼睛一转,掩饰过心中急躁,这才跳起身来,大喜道,“快!快速速引我前去,叫,叫郭嘉速速过来见我!”
“公明,公台!此事可稍后再议,可与我同去否?”卫宁转过头来,道。
徐晃哼了一声,“公子要迎家眷,我当择日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