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毫无理由的看破生死,对于卫宁这样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求生的渴望更加强烈。
卫宁那日因为病患加震惊突然吐血昏阙,卫父惊慌之下与蔡邕草草告别,连忙叫下人将他送回府中。
安邑一带所有稍有名气的郎中几乎全被请来,卫宁几日来依然迟迟不见好转,卫母整日已是以泪洗面。
等到卫宁转醒过来却几乎没有任何生气,木然而彷徨。
“卫仲道,河东卫仲道,哈……那个只活了二十四岁,才娶了蔡琰不到一年就咳血而死的衰人……若不是沾上老婆的光,史书上或许连那几个字迹也会被抹去……为什么我就偏偏是他?难道就这样死掉吗?”
“不行!我是才死过一次的人,我不能就这样死去,对了,他是咳血而死,是病,三国里还有华佗,还有张仲景,还有董奉,只要找到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会有生机!”
在卫府所有人眼中,原来那个整日里懒懒散散,无精打采的小公子在一次吐血之后,莫名其妙的性情大变。
每天在庭院里上蹿下跳,做着奇怪的姿势,只是他的身体太过不堪,活动没多久,就脚步虚浮,大汗淋漓,但是每一天却诡异的坚持下去,这在以前,卫宁没有毅力的德行已是卫府上下皆知的事,只要稍微累点他都会立马撒手不干。
而从那次开始,每三天的苦口汤药卫宁也再也不反感而想方设法的逃避了,虽然知道那不一定会有用,但是现在关乎他小命的东西,此刻却也马虎不得。
私底下,卫宁无数次要求父母寻访华佗和董奉,卫父卫母虽然奇怪为什么这个从没迈出家门的儿子会知道这些事情,但终究还是四下派人寻访,可是数年来却迟迟没见消息。
恍惚间已是数年,在这几年里卫宁不停的锻炼,身体也勉强有所好转,只是从出生而积弱的病体却不是那么容易根除。
十六岁的少年,远比常人瘦弱,苍白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即使俊郎的外表却也要大大折扣。
六年来,卫宁总是生活在恐惧中,浑浑噩噩度日,生怕哪日就吐血挂掉。
三国大乱已经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了,现在他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即使去年三国乱战的始作俑者董卓被封为河东太守,驻兵安邑在他心里也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三国之前的汉末,依然是士族掌握权利的时代,普通的地主豪强依然被普遍士子所瞧不起,甚至连寒门子弟也羞于他们为伍。
董卓本是西凉偏远地方的豪强,但也只是一方土豪,没有悠远的家世,也没有显赫的名望。少年时就常与羌人结交,相比于卫家这样一个大汉士族名门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粗鄙的暴发户而已。
当然,董卓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想要在河东这样一个靠近中原京师的地方扎下根来,第一个要拉拢的便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而卫家当然就是首选。
与大多数士族一样,卫父从心底对董卓这样的土豪还是充满蔑视。无论董卓几番派人前来送礼请宴,皆被推托,私底下也曾数次说过污辱董卓的话。
对于董卓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武人来说,几次羞辱之下当即大怒,几乎当场派兵想要将卫家拿下,可在他的女婿李儒的劝解下终究还是咽下心里那口怒气。
“主公初来河东,根基不稳,河东卫家乃是名门望族,岂能轻易开罪?如今朝中动荡,大将军何进联合朝中大臣与宫中宦官势成水火,卫氏一门在士子中素有名望,且天下士子皆附于大将军一党,主公如若轻动,岂不是轻易踏入党派争斗之中。主公此刻当急收羌氐之众,掌陇西,凉州之地,以为根本,徐图河东之地,静待朝中变化!”
“几番升迁,实则削主公兵权,如今主公借口羌族未平强留河东,又未让陇西之地。朝中已对主公起疑,万不可再有疏忽!以儒观之,如今朝中混乱才是主公博弈之场,主公当明投大将军何进,暗结张让等阉党,两方渔利,减其戒心,然,不可轻易投身入内,他日,西凉已平,得羌氐之兵,陇西之地,羽翼已丰,退可坐拥一方,进可以兵锋谋权!”
董卓闻言皱了皱眉头,怒气未平道,“话虽如此……可是!那卫家匹夫实在欺人太甚!”
李儒道,“主公,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欲破天下,此小辱受之又有何妨?”
董卓无奈,继续道,“那卫家既小觑我等,此河东之地又该如何收服?”
李儒略思半晌,阴沉道,“我闻卫家有儿,名宁,字仲道,现年十六,而天生有疾,体弱多病,然卫家只此一子,其父其母疼爱有加。名门士家多望子孙有功名在身,不若……主公举其为河东孝廉,以示诚意?再辟其为主公幕僚,则卫家之心可收,河东之地可定也。”
董卓大笑道,“哈哈,此计大善!”
李儒又道,“然卫家如若拒不应举,便要用强,则此计当大打折扣。主公当再遣人暗中结识卫宁,使之自投主公麾下,若此子应辟,卫家亦无话可说!卫家之名在士族中举足轻重,主公他日阻力当得大减。”
董卓点了点头,“贤婿所言甚是,不过派何人前去为好?”
李儒想了想,拜道,“不如我亲自去走上一遭吧。早闻郎中蔡邕曾大赞此人,如若有才,对主公更有大益!”
“好,好,有劳贤婿了!”董卓应下,不过心里却嗤之以鼻,现在的豪门子弟能有多少真才实学。
卫宁忽然脖子一冷,有种被毒蛇给盯上的感觉,左右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才晃悠悠的踏上马车,对车夫道,“去安邑卫家酒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