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厅中又吵嚷起来。
也无怪乎这些豪帅对此如此上心,棘皮猪的味道,也许让人沉醉,符合高层人物的享受心理。但其中蕴含的巨大利益,才是本质所在。
荀攸遣使去卢水胡征召义从之时,就耍了这么一个手段——从灵州调来数十头棘皮猪,以之充作见面礼,并向卢水胡表明了棘皮猪所蕴含的巨大利益。
对于游牧民族而言,牲畜是他们的根本。而棘皮猪这种能够在任何方面,完全替代牛羊的高级物种的出现,对传统畜牧业而言,是极大的机遇,但也是危害。
如果能在棘皮猪出现之初,就占得先机,蓄养这种牲畜,这对于任何以畜牧为生的部落,有着天大的好处。
但如果落后于人,那么等到这种牲畜的蓄养规模发展壮大的时候,对以畜牧为生的部落,就会造成毁灭性的冲击!
在座的卢水胡豪帅,作为部落之长,作为民族的领头人,没有一个是蠢蛋,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蕴含的机会。
所以,才会乖乖的受到李铮的征召,前来高平。
“诸位请安静!”
李铮皱了皱眉,轻喝一声,将所有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这才道:“现下就说此事,为时尚早。一者战事尚未完结,还需要诸位出力。二者那棘皮猪尚在数百里外的灵州...今次将诸位召集过来,是给诸位提个醒——此战之后,我会邀请诸位到灵州,然后再针对此事具体商讨!”
堂下诸豪帅闻言,心里一动,就知道了李铮的意思。
有心思灵敏的,立刻便道:“李将军放心,这次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任凭差遣!”
“对对,我等听从将军调遣!”
其余诸人尽皆附和,让李铮不由微微一笑。
“好,能有诸位相助,大事定矣!诸位放心,本将军在此承诺,绝不拿义从做炮灰!战后,一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下,诸多卢水胡豪帅都略微放心了。
李铮哈哈一笑,道:“那么,本将军就请诸位再次享用一番棘皮猪的美味吧!”
说着,拍拍手,便有侍从端着一盆盆浓香四溢的棘皮猪肉,进入了厅堂。
历来饭桌上,都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而且胡人可没有食不言的习惯。卢水胡诸豪帅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一边恭维着李铮,气氛一派热烈。
李铮淡淡的笑着,时不时喝上一口酒,眼睛一直保持着清澈。
夜已深,大厅中仍然热闹非常,这时候,一个亲卫从后堂转出来,在李铮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铮微微颔首,神色一正,拍拍手,道:“诸位,差不多了,现在随我出城吧。”
诸豪帅闻言,也不多问,立时清理了一番,起身随披挂俱全的李铮,出了大厅,各自上了坐骑,往城外而去。
随同李铮一路奔驰,诸豪帅对李铮胯下的青云,也垂涎不已。不过却没有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只在心里暗暗盘算。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逢义山大营。
这个营寨,还是当初韩遂手下将领杨秋所建,但因为李铮大军来的突然,却只是个半成品,只有一圈寨墙,连个拒马、鹿角都没有。
“主公。”
白狼将李铮迎入主帐,道:“都准备妥当了。”
“好,一切就交给你和令明了。”李铮摆摆手,笑道:“这次,还得好好给韩遂一个教训。”
白狼抱拳一礼,退在一边。
李铮这才与随同而来的诸卢水胡豪帅道:“诸位,现在可以随白狼前去做准备了,该怎么做,白狼会自会吩咐。”
“李将军放心!我等一定不会怠慢!”
为首的豪帅抱拳颔首,这才随同白狼,一起走出了大帐。
李铮一人端坐在大帐主位,赤霄剑就放在案桌上,血龙枪则立在一旁,伸手就能拿到,青甲战骑青云,则静立在大帐外,一动不动。
大帐中冷冷清清,李铮像个雕像,但一双眼睛,却寒光闪烁。
时间点滴流逝,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李铮耳朵一动,远处传来了阵阵微不可闻的呐喊声!
“来了!”
李铮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帐门,看到了数里远处的情景。
庞德带领着三千兵马,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正向逢义山大营而来。在这三千兵马的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兄弟们加把劲,逢义山大营就在眼前!”
庞德一边给兵卒打气,一边回头观望。
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清晰,庞德可以肯定,敌军的骑兵,已经追到了一两里之外。
这点距离,对于骑兵而言根本不在话下,片刻功夫就能追赶上来。
麾下的兵丁恨不得再生两条腿,狼奔豚突,望着逢义山大营,死命的奔跑,丢盔弃甲都难以形容他们的狼狈。
很快,火把照耀着的逢义山大营东门,就出现在眼前。
庞德请命为诱饵,率领五千降卒,装模作样镇守高平。待得韩遂大军突至,稍一交锋,立刻状作溃败,掉头就走,将敌军引到逢义山大营。
而逢义山大营表面防守松懈,然则暗中却有狼骑、战马轻骑、着甲精卒和一万卢水胡义从埋伏在旁侧。
待得将敌军引入大营,伏兵箭矢齐发,齐齐呐喊冲杀,一瞬间就将追击而来的韩遂大军杀的落花流水!
三万敌军被冲散,前军尽皆被灭,中军溃败,后军只得狼狈后撤。
李铮这才率领麾下所有大军,尾随追击。
这一战,从深夜子时,一直杀到次日晌午。李铮一路追击,一直追到朝那城下!敌军逃到这里,只余下不到千人。
五百狼骑、五百战马轻骑、三千余着甲精卒,还有剩余的五千降卒,以及近万卢水胡义从,分列数阵,旌旗招展,林立朝那城下。
千余残兵龟缩在朝那城门外,像只受伤的野狗一般,瑟瑟发抖!
杀气弥漫中,朝那城门缓缓开启,一队精骑缓缓驰出城门。似乎那队骑兵为首的将领呵斥了几句,千余残兵立刻抱头蹲地。
李铮听得明白,嘴角却是一翘,满脸的不屑。
这时候,那队骑兵才缓缓近前,在一箭之地外停了下来。
“可是镇西将军当面!?”
那人的目光,从李铮身旁扫过,待看到五百狼骑之时,眼神明显一缩,再看到卢水胡军阵的时候,心头一恨,却差点将颌下胡须给扯下来。
“正是本将军!你是何人?!”李铮张口呵斥道:“快快将贼子残兵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那人闻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却是呵呵一笑,道:“原来真是镇西将军当面,我乃征西将军,韩遂!”
“哦?!”
李铮面露惊讶:“我一直以为,祸乱凉州的征西将军应该是一个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壮汉呢,没想到竟然是个文士...啧啧,没想到,真没想到!”
韩遂闻言,牙齿咬的嘎嘣响,但却不得不强自按捺,喝道:“李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呃...对对对,我这张嘴巴就是讨人嫌,最爱说实话。”李铮嘿嘿一笑,拱了拱手,道:“本将军见过征西将军!”
韩遂挥了挥手衣袖,面色沉凝,道:“不知李将军大动干戈,率领这么多兵马,到这朝那城下,有何要事?!”
“哦,追剿贼兵啊!”李铮哈哈一笑,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贼兵,受到哪个脑残的指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偷袭本将军。本将军将计就计,奋战一夜,才将其杀败。这不,追了大半夜,追到这里来了。对了,韩将军,那一千贼兵正是我的目标,还是请韩将军将之移交给本将军吧。”
韩遂闻听李铮的讽刺谩骂,心里恨怒欲狂。但青天白日之下,却又不能乱来。再说了,眼前这态势,便是乱来,恐怕也无法。
“呵呵,”韩遂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原来是这支贼兵啊,本将军早先正想着怎么剿灭他们呢,没想到李将军竟然当先一步,佩服佩服啊!这支贼兵祸乱乡里,本将军正要拿他们问罪呢,就不劳烦李将军了。”
李铮咧嘴一笑,紧紧的盯了韩遂好一会儿,笑道:“也罢,我二人也是同僚,剿灭贼兵都在分内,不分你我。”
“哦,对了。”忽然,李铮又道:“前些时候武威有羌人作乱,我为护羌校尉,于是遣大军前去征伐,没想到竟然有一伙贼兵占领了姑臧,韩将军可知此事?”
韩遂脸一沉,紧紧地盯着李铮。
他麾下程银、李堪、候选三将,已经被围困在姑臧一个多月。这段时间,没少向他求援。昨日里派遣贾诩去见李铮,就是为了这事,没想到贾诩未曾回来,自己反倒被打了个埋伏,损失惨重。
现下听到李铮提起这事,韩遂心里无名之火更盛。
“李将军。”韩遂面色阴沉,道:“可能李将军是认错了,那并非什么贼兵,而是本将军麾下兵马。羌人作乱,本将军作为征西将军,也有征缴之责。所以武威的事,就不牢李将军费心,还请李将军早早撤兵,本将军自会处理。”
两人面对面,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李铮面露惊讶:“竟然是韩将军麾下的兵马,我说怎么不堪一击呢...韩将军,我看你也干脆别管武威的事了,你那些兵马,不管用。还是早早的撤了吧,免得吃了羌人的亏,有损韩将军威名啊。”
站在城头上,看着远去的大军,韩遂捻着胡须,眼中杀机凛然。阎行站在旁侧,同样是满脸的杀气,道:“主公,请让我立刻率兵,杀了此贼!”
韩遂瞪了他一眼,喝道:“糊涂!要是能这么干,我还用得着遮遮掩掩派人偷袭?!我现在与李贼同殿为臣,暗地里怎么来都无所谓,但明面上一定要遵守规则!上面,还有大汉朝呢!”
阎行一脸的阴郁,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