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古门

声音犹如闷雷般响起,场中再度寂静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站在兰‘花’身前的那名高大男子的身上。

一袭粗麻黑衣,黑白相间的发剪短了好些,有些凌‘乱’,却‘乱’得如同他的气质一般狂妄而恣意。刮掉了胡茬子后的兰‘花’爸,面容俊秀却又带着饱经风霜的沧桑。

“好家伙!”站起身来的向清厉深吸一口气,感慨低语:“杨宗武,你总算回来了!”向清厉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言语中却蕴含着一股深深的惺惺相惜之情。

此刻一片寂静的场中,对于这个凭众人的功力依旧能够始料不及杀出的男人,有心人都竖着耳朵,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唯恐漏了一丝一毫关于这个男人身份的言语,甚至神‘色’。

所以即使向清厉以自言自语的音量说出了这句话,依旧落入了在场不少人的耳朵里。

一时之间,场中哗然。包括熟悉当年杨宗武的人,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难以置信却又恍然大悟的神‘色’。

二十五年前杨家最惊采绝‘艳’的人物,二十五年前古武世界中最霸道张狂的男子!

如果说杨家偌大的家业是由无数块图案堆砌的完整拼图,那么杨宗武,无疑是除了杨老将军之外最为中心,称得上为点睛之笔的那一块拼图。

杨家能够叱咤军界,称雄古武,无疑是两方势力相辅相成的结果。传承至今,杨家一直稳占第一大世家的超然地位,其根本,便是它在军政界世代成功的经营,更重要的是杨家在古武一脉中代代人才辈出,不乏天资卓越的领军人物。

若杨家仅凭在军政界的地位,也当不得东华第一世家的称号。没有这股超脱凡俗的武力保驾护航,杨家便如一只失去利齿和锐爪的狮子,体积再庞大,力量再强横,也远远不能给其他猛兽绝对的掣肘和威慑。

由此可见,杨宗武,杨家继杨老爷子之后最为惊采绝‘艳’的武学怪才,对杨家来说,意义何其重大深远!

可以说,杨宗武是杨家盘踞古武龙头下一个百年的希望,更是杨家延续世家荣光不可替代的顶梁柱。没有杨宗武这柄横扫古武界的霸绝狂刀,杨老爷子百年之后,杨家只能渐渐沦为古武末流,甚至在军政界的大佬地位亦有可能被其他世家势力取而代之。

唯有超然的力量,方能保证一个世家超然的权力和地位!杨宗武的失踪,对杨家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损失和打击!

正因为如此,强势如杨家,在流沐族三番两次的挑衅时,杨老爷子一反常态地保持着相对隐忍保守的态度。失去了杨宗武,杨家新的一辈未能完全成长起来独当一面,此时的杨家,已经经不起太大的动‘荡’和变化。若是杨宗武还在的话,流沐族如此举措,怕是杨宗武刀之所至,流沐族血染成河;若是杨宗武还在的话,流沐族这样的跳梁小丑,又岂有资格和胆量在杨家面前不知轻重地蹦跶?

这所有的憋屈和隐忍,在黑袍男子出现的这一刻,已然不复存在!

杨宗武,他回来了!

不管是曾经见过杨宗武的人,亦或是仅于传说中听说过他的人,都不约而同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袭黑衣,他站在那,如同一柄经世久远,久经风霜的名刀,沉如水,坚如铁,内敛如同鼎中之火,晦暗不明,但一旦爆裂,带来的却绝对是焚尽天地的灭世之威!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杨家一干人此时此刻的神情动作,已使得一切真相昭然若揭!

杨家人,无一例外,就在兰‘花’爸出现的那一刻,神情剧变。

这一张面孔,尽管只是瞬间一瞥便转身背对这他们,尽管多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沉凝,却与每一个杨家人脑海中镌刻的那张面孔瞬间重叠。

相较于杨家年轻人眼中那闪耀的光彩,兴奋和崇敬,主座上几人的神‘色’却又复杂了几分。

杨老爷子抓着扶手的双手指节突出,由于过分用力,手指已然嵌入原本平滑的扶手而犹然未知。

老爷子的‘胸’膛狠狠地起伏了好几下,蓦地连着大喝三声:“好!好!好!”老爷子的腰板一‘挺’,原本略显萧索的身子仿若顷刻间高大‘挺’拔了几分,

随着杨老爷子的三声大喝,杨家后辈子弟眼中神采灼灼,整个杨家的‘精’,气,神,似乎就仅仅因为一人的来到而瞬间拔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老爷子的三声大喝,终于点燃了全场的情绪。

“真的是杨宗武!”

“魔刀杨宗武回来了,这次有好戏看了!”

场中不乏细细的感叹声,众人看着流沐一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戏谑和同情。

宝‘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幽雾宫主,心中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幽雾宫主,哪还有往日那副慵懒却又‘精’明的模样。她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美眸,略泛晶莹,闪烁着的却是如少‘女’见到梦中情人才会‘露’出的痴‘迷’和惊喜。

宝‘露’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对幽雾宫主来说,不折不扣就是一个借以延续后代的工具。只是宝‘露’从来未对幽雾宫主产生任何不满和埋怨。相反,对于自己的母亲,宝‘露’充满了敬意和崇拜。在她的眼里,强势,聪明,位高权重如她的母亲幽雾宫主,自当不愿让爱情和婚姻成为她的弱点和牵绊,正因为如此,以前她眼中的幽雾宫主,向来视男人为她的绊脚石,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直到这会,宝‘露’才知道,古武界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幽雾宫主不是不会爱,而是爱得太深太深。

看到自黑衣男人出现后幽雾宫主那从未出现在人前的属于‘女’人思慕情怀的眼神,宝‘露’联想到了幽雾时时带在身上的一只小小的竹编蚱蜢。这连小孩子都嫌弃的玩意儿,却让幽雾宫主时时爱不释手,贴身收藏,而看着它时眼神中那种回忆的温柔,更让宝‘露’每每看到都啧啧称奇。就连幻月宫奉为至宝的九黎鞭,似乎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现在想来,如果眼前的男人曾经赋予这只竹编蚱蜢不同寻常的意义,那幽雾宫主对这小玩意儿近乎偏执的喜爱也似乎解释得通了。

幽雾怔怔地看着场中的人,口中却喃喃自语:“原来是他的‘女’儿,难怪如此出类拔萃,叫人惊叹,当真叫人越看越喜欢。”

宝‘露’撇撇嘴,听着幽雾那溢于言表,绝不吝啬的赞美,再想到平日里每次见到这个霸道的娘亲都要挨批的情景。宝‘露’深深叹了一声,果真是爱屋及乌,都是爹的‘女’儿,这待遇的差距也太大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相较于杨家如今拼命压抑住的亢奋和‘激’‘荡’,座上属于流沐一族的人却无一例外绷紧了身子,脸‘露’惊惶之‘色’。就连那一直蜷缩在流沐族群里矮小的黑衣人作腾大人,浑浊的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身子也不自觉的微微‘挺’起。

艾塔儿的眼中涌出一股冰寒的‘阴’狠,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兰‘花’爸。眼前的杨宗武,似乎比二十几年前大闹玛罗族的时候更让人头疼。更为棘手的是,拥有生息之力的‘女’子,个‘性’中那股包容的温和,纯净没有变化,却多了一份叫人心悸的刚强和不屈。

若说在场的人中还有人一脸懵懂的话,那就是如今怔怔看着父亲的兰‘花’。

此时的父亲,哪还有往日那种颓废和萧索,哪还有往日那种一蹶不振的消极和萎靡,哪还是山村里那个半驼着背,一言不发地给别人修葺屋子的庸俗老男人?兰‘花’睁大的眼睛猛地眨了几下,这种一出现便将整个古武世界的诸多高手震慑住的狂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兰‘花’的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两个父亲的形象在她的脑袋瓜子里面不停地转动,‘交’叉,重叠,甚至于对刚才自己的一战,也产生了一种如梦如幻般不真实的感觉,直到一个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站在兰‘花’身边的杨翩舞,夸张地用手掌掩着嘴又猛地放开,雀跃的双眸闪烁着惊喜的光彩,低呼了一声,“是六叔,六叔回来了!真的是六叔回来了!六叔,六叔看起来好像比我小时候在照片里看到的还要霸气!”惊呼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女’孩的双眸甚至已经莹润。看到这个自小便从长辈口中无数次听到的传奇人物,看到他如一座巍峨大山般站在杨家战线的最前沿,那‘挺’拔的脊梁,如同他身侧的长刀一样,有种折不断,斩不弯的刚烈和枭猛。

“六叔!”杨翩舞突如其来的低喊让兰‘花’猛地回过神来。兰‘花’不自觉地将头转向杨翩舞。

四目对望,杨翩舞再度捂住了嘴巴,随即声音便带了些许颤抖,漂亮的手指头颤颤悠悠地指着兰‘花’,眼睛从兰‘花’的身上转到兰‘花’爸的身上又马上回来,“你爸,我六叔,那兰‘花’,你不就是,不就是,”

杨翩舞的话还没讲完,便看到杨宗武猛地转过身子。

杨宗武那原本充满杀意的锐利眼睛,骤然间柔和温暖了下来。他松开刀柄,刀尖未曾没入地面却诡异地直立于地面之上,不曾倾斜半分。杨宗武很快抬头,眼睛扫过主座上的几人,又很快巡过一遍他们身后的杨家子弟。

从来如古井般的眼神泛起了强烈抑制的‘波’澜,杨宗武猛地弯腰,屈‘腿’,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膝盖用力过猛的撞击,竟让地面出现了些许的龟裂。杨宗武朝着杨老爷子的方向,郑而重之地伏地,过了半晌方才直起身子,声音铿锵有力:“不肖儿孙见过家主和诸位领事。”声音有力之中却带着一丝苦涩。

他未经杨家最终的允许便将雷炎刀带走,等同于叛家而逃,如今回来,亦是戴罪之身,就连称呼,也多了几分谨慎和疏离。

杨宗武生疏的口‘吻’让主座上的几位兄弟蓦地怔了怔,很快便回过神来。一想通其中的关键,几人不约而同便朝杨老爷子的方向看去,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忧心忡忡。

杨老爷子有些不满地努努嘴,低哼一声,随即便道:“臭小子,离家久了便连自家的兄弟也认不得了么?亏得咱杨家后辈子弟,虽说自小未曾得你这个六叔的教导还时时念叨着你。哼,老夫看来,你怕是连老夫对你的教诲也忘了。”杨老爷子顿了顿,声音浑厚,铿锵有力,“骨‘肉’相系,血浓于水!”

老爷子的话让原本一脸不自然的几兄弟‘阴’霾的脸瞬间眉飞‘色’舞。

低着头的杨宗武全身微微颤抖,猛地抬起头来,“不孝孙儿杨宗武见过爷爷和诸位兄长。”虎目带着隐隐泪光。

“好!好!”杨宗虎情不自禁地搓着手,连喝了两声。

最为斯文的杨宗文身子微微斜了斜,跟身边几‘欲’手舞足蹈的杨宗虎道:“二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那珍藏了几十年的佳酿是不是也当拿出来庆贺庆贺。”

平时藏着掖着不许自家兄弟沾上半点酒星子,就连面对老爷子的索要也一脸哀怨的杨宗虎大手一挥,干脆利落:“那是自然,只要六弟回来了,别说要我拿出那几坛酒,就算是我这条‘性’命,也绝无二话!”

杨宗武的身子一震,拳头渐渐拧紧,衣衫下‘胸’膛起伏。想到多年来自己心灰意冷,如行尸走‘肉’的生活,想到当初‘女’儿面对自己时的怯懦和担心,想到杨家人对自己那割舍不断的思念和疼爱,杨宗武从未像此刻这般憎恶,埋怨自己的自‘私’。

从今日起,他当为杨家,为‘女’儿而活着,好好活着,只要他在,就决不允许他在乎的人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场中没有人出声打断杨家的这一幕,杨宗武的横空出世,让场中不同势力,不同阵营的人都开始重新盘算计较起来。雷炎刀,那立于杨宗武的身边,触目可及的雷炎刀,似乎也不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垂垂老矣的猛虎,其爪下猎物,即便积威犹存,依旧会让人生起觊觎之心。若是一头正值壮年又极其凶狠霸道的猛虎,就算他把猎物推到你的跟前,你也当立刻退避开去。

没有人,会傻到在杨宗武的眼前去夺走他的长刀,因为没有人,有此把握。二十五年前的杨宗武已然叫人闻声‘色’变,二十五年后的杨宗武,即使跪在那里,依旧是高傲的王者风范,而且,更让人‘摸’不著他的深浅。强如向清厉,梵卓,阿瑟等人,看着杨宗武的眼神也晦涩不明,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所有内行的武者都能感应到杨宗武身上那叫人心悸的气息。

场中一静,随即便听到杨老爷子略带惊怒的声音:“你这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老爷子冷哼一声,颇为不甘不愿地道:“堂堂杨家,竟然沦落到要两个小‘女’娃出手的份上,真是丢尽了我这张老脸。回来就回来了,你也好意思再跪在这里矫情。”

老爷子的脸‘色’一暖,看向兰‘花’,开怀呵呵大笑,“我说我怎么第一次看着这丫头就这么和眼缘,果然是我杨家的宝贝曾孙‘女’。你爸这不长进的臭小子,能养出这么水灵又聪慧的丫头,总算是做了一件将功补过的事情。”老爷子朝兰‘花’直招手,“小兰‘花’,过来,到祖爷爷身边来。”

依旧半愣着的兰‘花’被杨翩舞半推着,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看着他一脸温和的笑意,有点魂不守舍地走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老爷子大掌一拉,直接让兰‘花’坐在了他宽敞的座椅上。老人家的声音很低,多了浓浓的怜爱,“小丫头,这么多年,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回家就好,回家就好。能等到你们回来,百年之后,我老头子也能含笑闭目了。”

杨家上下多少年,唯有兰‘花’一人,未曾有多少功勋名望,便得此殊荣,坐在了帅位之上。

兰‘花’坐在了主帅位上,杨家所有人都骤然一怔,随即便‘露’出释然的微笑。

这固然是杨老爷子对兰‘花’的疼爱,而更多的人,却从中看到不同寻常的深意。

像杨家这样的大家族,向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即便老爷子再‘激’动难当,也有很多其他的方式来表达。

杨老爷子看似无意的举动,恰恰包含深意。可以说,老爷子的这一举动,几乎等同于宣告兰‘花’将会是杨家自他之后第三代的主事人,兰‘花’迟早将堂而皇之,四平八稳地端坐在这个位置上。

即使兰‘花’只是老爷子方才认下的亲曾孙‘女’,却没有人质疑老爷子的这个选择。从兰‘花’方才在比武中展‘露’的超强天赋和聪颖大气,从兰‘花’身后那个叱咤古武界的爹,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兰‘花’对于杨家的价值和重要‘性’。甚至于不少势力已经开始琢磨此事过后要如何找机会接近这颗冉冉升起的耀眼之星。尤其兰‘花’还在成婚的适龄年龄,若是能与之成就好事,随着杨宗武回来之后杨家地位的稳若泰山,抱得美人归的势力自当也水涨船高。

当初和杨翩舞一同到古‘门’的黄陌,白羡阳,‘阴’月等人的长辈已经忍不住向他们打听当初接触兰‘花’时了解到的大小事宜。几人此刻脸上的神‘色’都颇为尴尬,毕竟当初他们可是连正眼也未瞧上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

‘阴’月的神情尤其‘阴’翳,当初她认为如蝼蚁般可以任意践踏的‘女’人,后来讨好杨翩舞靠上了杨家这棵大树,如今登峰造极的权力对于她来说也是唾手可得。从此古武第一权贵子弟,非兰‘花’莫属。

金昊那近乎炽烈的眼神刺痛了‘阴’月的心。想到兰‘花’那个不值一文的男友云梓焱,‘阴’月冷冷一笑。如今两个人的身份是云泥之别,当初老爷子对云梓焱多加赏识那是因为兰‘花’毕竟不是真正的杨家人。现在兰‘花’是杨家重点培养扶植的红人,杨家上下,怎么可能任由她选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身份低下的男子。如此一来,倔强如兰‘花’,很可能会因为此事与杨家闹翻,甚至失去第三代继承人的身份犹未可知。

思及此,‘阴’月忍不住便小声地与周围几个长辈说起云梓焱与兰‘花’的事情,听得不少人连连摇头。几乎所有人都抱与‘阴’月相同的想法。撇开那个什么云梓焱的身份不说,一个半点功夫不会的普通男子,想要亲近兰‘花’,那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说杨家其他的反对声音,单单一代魔刀杨宗武的心高气傲,不把他的‘腿’打折了就算便宜他了。

若是杨宗武知晓此刻这些人心里九曲十八弯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往地面砸个‘洞’把自己的脑袋给埋了。若真的动起手来,怕是被打折‘腿’的人,恰恰是他这个老丈人。

又有谁能想象得到还真有那么一个人,能令一代魔刀杨宗武汗颜羞愧甘拜下风甚至自降身份学武。而想象不到却不代表这样的事情他们今日不能亲眼目睹。

看着兰‘花’坐在老爷子的身边,杨宗武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眼神渐渐凝重狠戾起来。

老爷子的意思,全家人的默认,兰‘花’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他就有必有将以后有可能给‘女’儿带来烦扰的威胁不遗余力地清除干净。

转过身子,看着那神情‘阴’恻,眼带疯狂的佺大人,杨宗武的声音仿若是从牙缝里蹦出:“流沐一族在场之人,若是尽数自绝于此,我杨宗武,便当此事已了,不再追究红岛余下族人。”顿了顿,“言尽于此。”

杨宗武的话音一落,流沐一族所有人身子都不禁轻颤一下,连那作腾大人的身子也微微弓起,一副如临大敌的姿势。

全场再度动容!

在场之人,几乎略一沉‘吟’,便不由自主地慨叹起杨宗武那掩藏在宽宏大量之下的霸道和蛮横。

杨宗武这番话,完全就是将流沐一族上下‘逼’上了绝路。因为杨宗武深知,在场流沐一族的‘精’英,怎会乖乖束手就擒,更甭提自绝于此。这番话时便将他的打算表‘露’无遗,在杨宗武的眼里,流沐一族已经与灭族和死亡划上了等号。

一劳永逸,斩草除根,这就是魔刀杨宗武狠戾和嗜血的作派,又或者,转个念头想,杨宗武此人不至于如此杀‘性’成狂,此举,怕也是为自己的‘女’儿铺平后路而已。

相较于其他人的动容,杨家的后辈几乎个个闪烁着星星,一脸狂热和崇拜。杨老爷子‘性’子烈却内敛,其他几位叔伯,又有哪个及得上这位六叔力拔山河的霸气冲天。

杨家的利刃,果然是杨家的利刃。难怪当初面对族内几位长老的微词,老爷子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便将他们所有的不满堵于口中。

“雷炎刀之所以霸绝天下,那是因为拿着刀的人,是我最器重的孙儿杨宗武。你们拿着刀,不照样让他给抢了去么?在你们的手里,雷炎刀只是一把稍微锐利的刀,但在我孙儿的手里,即便不是雷炎刀,那刀亦是成魔附灵的刀!孰轻孰重,你们若分不清,那就是鼠目寸光,俗庸之流!”

老爷子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万万不会想到杨家等到的不仅仅是与雷炎刀契合无比杨宗武,还有雷炎刀的铸造者,来自于雷炎山脉的后人。

“荒唐,可笑!”佺大人和依旧尚有知觉的流沐‘春’眼睛瞬间被仇恨占满,“杨宗武,你简直欺人太甚!”

因为剧烈的愤怒,佺大人的‘胸’膛不断起伏。他缓缓地‘抽’出了背于身后的长刀。

长刀入手的沁凉和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让佺大人狰狞的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佺大人手中的长刀一现,场中再度响起一番低呼。

佺大人手中的长刀比雷炎刀又长了几分,刀身刻有许多如符咒般的黑‘色’纹路。佺大人的手用力一震,场中之人仿若听到了凄厉的冤魂啼哭之声,叫人心惊胆颤。

向清厉皱了皱眉头,“竟然是红岛皇室供奉数代的弑鬼刀。”

若说雷炎刀是东华古武传说中的第一名刀,那弑鬼刀便是红岛当之无愧的神刀之品。传说弑鬼刀一直是被供奉在红岛皇室神殿,饮无数鲜血,由殿主祭祀封印冤魂无数。刀出之时,鬼魂哭嚎,定力稍差的普通人甚至会瞬间被所谓的的“夺魂”而变得痴傻。

“切,装神‘弄’鬼的玩意,那及得上咱雷炎刀的大气磅礴,正气凛凛,杀气腾腾。”布晓凛撇撇嘴,不屑地说。如今知道了雷炎刀是自己本家制造的兵器,布宗主不狠狠吹嘘一通已经算是谦虚内敛了。

似乎为了配合布晓凛的话语,杨宗武身边的雷炎刀,刀身竟微微轻颤,仿若有阵阵刀啸之音,一下冲散了弑鬼刀出现的靡靡魔音。

“杨宗武,你的‘腿’,哼”佺大人轻哼一声,声音生硬‘阴’冷,“你以为你还是二十五年前的杨宗武么?”

轻轻的声音却如同一柄巨锤,重重锤在杨家人的‘胸’口,幽雾宫主脸上也骤显苍白。杨宗武突然出现所带来的震撼和惊喜让他们忘记了一件致命的事情,杨宗武‘腿’上那足以致残的伤口。

刀法向来以狠戾迅猛霸气为尊,残‘腿’的杨宗武,速度定然大不如前。二十多年的残疾,更有可能使得杨宗武的修为百尺竿头,难以再进一步,甚至修为渐退也犹未可知。

而今天的佺大人,信心满满,能够得到皇室亲赐的弑鬼刀,说明其修为已然大有‘精’进,才能得到神殿祭司的认可,才能对付弑鬼刀煞是可怕的反噬之力。

此弱彼强,一消一涨,所谓关心则‘乱’,杨家人脸‘色’均有些难看了。

“老爷子,六弟刚刚出现的时候你可有注意到,”杨宗文压低了声音,他的武学修为不甚高明,只是一个闪眼的瞬间杨宗武便出现在场中,他也看不出个之所以然,正想询问杨老爷子,可抬头见到老爷子那同样凝重的表情,心底一沉。

杨宗文的手于背后握拳,一名弟子身子一颤,悄然离开。

如果六弟真的不敌且受了伤,流沐一族,确实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即便动用军方的力量和武器,他今日也要将这些人全部留下!

佺大人的话并未引起杨宗武的任何‘波’动。

若是自己还未认清那所谓未来‘女’婿的真正面目,与拿着弑鬼刀的佺大人比拼,照他这么多年消退的修为来说,确实无甚多大把握。

只是如今,在他的左‘腿’已经逐渐痊愈,再从‘混’蛋小子那获授雷炎刀上的八式炎刀舞后,说句不夸大的话,只要不是直接和那臭小子干上,就算是遇到大‘肥’猫,他也有把握险胜一招半招。

思及此,杨宗武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愤不平。而这丝愤愤不平又被一直关注他的众人看见,再度坐实了他‘腿’伤严重的想法。

众人思索间,两柄刀突然同时离手而去。

铿锵一声,刀分,迅如闪电般地回撤。

定眼看去,佺大人的脸‘色’似乎一下子又苍白了几分。握着刀柄的虎口裂开,丝许鲜血缓缓渗出,滋滋响地诡异没入弑鬼刀消失不见。

而反观雷炎刀,此刻却神奇地悬浮在杨宗武的身侧,阵阵刀鸣,似乎在宣告着它的高不可攀,锐不可挡。

杨家人的心豁然开朗。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杨宗武的嗤笑声传来,“你这点实力,驾驭得了这把弑鬼刀么?”

“杨宗武!”佺大人凄厉地嘶吼出声,头发隐隐竖起,长袍一僵,脸上仅有的血‘色’一倾而尽。人和刀的气势却瞬间攀至令人瞠目结舌的巅峰!

杨宗武微皱眉头,他可以感觉到佺大人全身的血液向他持刀的手涌去。这种红岛神殿秘而不宣,借以燃烧生命力获得的力量,确实有着极为可怕的爆发力。

只可惜,他不是当初的佺大人,他同样不是当初的杨宗武。

看着横刀而来的佺大人,杨宗武的身子动了。

而随着杨宗武的身子动了,在场几乎所有人,包括杨老爷子,均不约而同缓缓站起了身子。

第一式,杨宗武便使出了他赖以成名的雷炎刀式,也是当初杨宗武唯一习得的雷炎刀法。

摧枯拉朽的刀气,让整块地面彻底龟裂开来,颗颗碎片,竟如同大小形状相同的马赛克般齐齐整整。

杨宗武使刀的控制力,可想而知!

难道杨宗武想一刀定胜负。

出乎众人意料,却也在众人意料之内,这一刀,佺大人接下了。他身子重重后退五步,嘴角有鲜血渗下,状若疯狂地哈哈一笑,“杨宗武,你连这一刀都用了,还有什么本事!”

杨宗武虎目一睁,声音平静无‘波’,“我还有什么招式,你不妨睁大了你那双狗眼给老子好好看看。”

一股孤独而苍劲有力的刀气,凛然而出!

浩浩‘荡’‘荡’,势不可挡,凌厉尖锐,捭阖,不可一世!

破釜沉舟斩汹涌,

‘抽’刀断水水不流,

穹古苍劲卷日月,

炎龙斗转九重天!

天字一落,肆虐的刀气,竟然在空中汇聚成一个偌大的龙首,带着汹涌的热量和磅礴的威压,向佺大人的方向碾去。

凝气成型,这种修为,是武者可望不可求的境界。若是杨宗武能够完整地使出八式炎龙舞,凝聚成形的,将会是一条完完整整,横扫一切的神龙!

就在很多人受到这股热‘浪’的冲击连连后退的时候,一声凄厉不甘地惨呼,“我不甘心!”处于龙首威压之下的佺大人,在这股犹如天威般的力量击中下,身子如同纸片一般,鲜血犹如喷泉一般,生息渐逝。

巨大的龙首,张大的龙口犹如海中的漩涡一般,使得那早已脱手的弑鬼刀,向其飞‘射’而去。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即将落定之时,一个毫不起眼的枯瘦身影,出现在场中。

没有人看到他如何动作,原本早已失去控制的弑鬼刀,就在此人出现之时猛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一个狰狞的巨大鬼头,伸出叫人作呕的巨口,将弑鬼刀一口吞下。

与此同时,一道细弱游丝的黑线,趁着杨宗武倾力一击后须臾的虚弱,直击他的‘胸’口。

杨宗武虎目圆瞪,身子侧飘,这种气息,竟带给他颇为棘手的感觉。

闷哼一声,杨宗武驻足,左‘腿’钻心一疼,突如其来的偷袭,在他力虚的这一刻,让他无法全身而退。

可惊险远远没有结束。

一声刺耳的冷哼在杨宗武的耳边响起,那枯瘦之人不退反进,右掌轻飘飘一拍而出,一股‘阴’邪而刺骨的真气让杨宗武的气息为之一窒!

“大胆!”修为最高的老爷子一拍而起。

“鼠辈!”幽雾宫主很快反应过来,几乎与老爷子同步向场中掠去。

他们的动作依旧慢了半拍。

“你若伤了他,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幽雾宫主怒不可遏的一声娇喝。

宝‘露’呆了,出生至今,从未见过如此‘花’容失‘色’,方寸大‘乱’的母亲。

杨宗武眼中血丝稍现,咬紧牙关,抬手,再度横起了雷炎刀。

可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一道暖洋洋的真气举重若轻地将他整个人带起一移,伴随着一声懒洋洋的声音:“我老丈人的命,也是你可以染指的?”

老丈人杨宗武的脸一下就憋红了,气得!染指,什么叫染指,说得好像他是一个被人欺负非礼的大姑娘一样。

只是,当双脚落地之时,老丈人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想来他杨宗武一生至此都未曾感受过,那就是,安全感。

心上的石头落地。有了这‘混’蛋小子,也没他杨宗武什么事了。

卷起杨宗武的真气几乎瞬间在空中凝成了一个偌大的拳头,那股‘阴’邪冷冽的气息,仿若被掐断喉咙,咔嚓而止。

场中所有人有些如梦如幻,尤其是古武一方。原本以为杨宗武的凝气成形是古武界的开河之作,哪知道流沐一方竟出现另外一个同样能够凝气成形的高手。这还没完,才放个屁的功夫,又出现一个。

看着这略显温和斯文的拳头,内行人却清楚,怕是连杨宗武凝成的那个龙首都能直接击溃。越是轻描淡写,越是不显山‘露’水的招式,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成之作。

没有丝毫的犹豫,所有人的目光向那声音的主人捕捉而去。

年轻的男子一袭黑袍,雍容尔雅,颀长俊‘挺’的身材。他的身上有种疏离而清冷的气质,可与他那勾起的‘唇’瓣上那淡淡不明意味的笑意糅合起来,却带着一种极致的吸引力,优雅,绝俗,独超,清华。他就像一树‘挺’拔不屈的琼枝,随意地栽于那黑山白水间,静谧缄默却又能夺走你所有的目光。

“云梓焱。”不少人低呼出声。

兰‘花’看着一旁的父亲,再看看场中那如今朝着他抛媚眼的云梓焱,兰‘花’觉得所有的血液好像全部涌上了自己的脑袋瓜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着满满的愧疚和羞愧。

11月6日我办了出院手续,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快恢复写作的状态,但工作和生活,还有这段时间自己远离写作的生疏感,让我时常在呆坐着,睡着,甚至坐在电脑旁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

一直不敢上,甚至不再用电脑,全用手写打稿,龟缩着,逃避着。

我每天坚持写一点,一点点,希望自己能够渐渐恢复原来思考,想象,书写的状态,直到今天,才上传了这一章。

不管能不能获得大家的理解和原谅,郑而重之跟大家说声,对不起,大饼让诸位失望了。

后续的更新我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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