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
第二日钦差仪仗离开临海,小光却悄悄留下来。
综合这些天得到的信息,剿海盗之难主要还是在于难于寻获海盗的踪迹,茫茫大海,他要是一心躲起来,根本找不到。如今龙海生跟东海水师和镇海府已经达成默契,明目张胆地在海上收保护费,那就正好借此机会找到龙海生,除掉他,所谓擒贼先擒王嘛,否则如果真的将来要剿匪时,他得了风声,要抓就难抓了。
小光将自己的计划讲给肖文通,肖文通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决不同意。小光带着肖文通来到海边,肖文通先是看到小光凭空升起一丈多高的巨浪,然后便听见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礁石中间裂出一条缝。肖文通惊呆了!
小光笑着问:“海盗船可有这礁石结实。”
肖文通连连摇头,礁石日夜受海水冲刷,可比一般石头要坚固很多。咱们的神勇庄主实在是太神勇了!
小光说:“你去找一条船,要胆大艺高的水手,还有,给我找龙海生和飓风号的画像。我跟着商船,要是能直接遇见龙海生就省事了,要是他的喽啰,我就冒充海盗劫了他的船。”
肖文通有些为难。“庄主,好手不好找,他们靠海吃海,怕得罪龙海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给你一天时间去准备。”小光下了命令。
接着小光又吩咐王昌龙:“那龙海生既然占海为王坐享其成,大概不用整天飘在海上,也许就藏在哪里享受呢,你给我四处打探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出这家伙的踪迹。”
王昌龙说:“大人,我想跟您出海。”
小光大笑。“得了,你在船上站都站不稳,你就在岸上好好查。你在岸上碰运气,我在海上碰运气。”
王昌龙讪讪地点头称诺。
当天晚上开始绵绵落雨,不停不休。早上起来小光站在屋外仰头望天。“肖掌柜,这天气出海没问题吧?”
肖文通说:“应该没问题,这个季节下雨正常。有时出发的时候阳光灿烂,海上也照样又是风又是雨的。下雨的话一般海盗不出来,因为可见度太低,不容易看到船,等你看到别人船,别人也早看见你的船撒腿跑了,不过龙海生一伙收保护费风雨无阻。”
小光放下心来,收拾安排停当,随肖文通走向港口。小光一直不太习惯江南的这种粘湿,尤其这雨水又将海洋的浓厚味道弥漫开来,似乎伸出舌头都能舔得到。此时时辰尚早,沿路颇为冷清,但快到港口时即使坐在马车中,也清楚听到种种喧嚣。潮水拍打着木质船身发出噗噗的声音,晃动的船身摩擦着缆绳嘎吱作响,搬运的人扛着重重的货物啪嗒啪嗒地走过浮板,连海鸥也聒噪着在空中盘旋。
然而马车却突然转向另外一条路,离那喧嚣愈走愈远。肖文通为小光所准备的船,停靠在非常偏远隐蔽的地方。
这是一艘具有远航能力的中型渔船,小光一眼便看见了船身两侧的弩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在甲板上忙碌着的水手们。有人抬起头迎接他们的到来,那人脸颊上有刺目的狰狞疤痕。
小光问:“你就是张勇?你清楚咱们要做的是什么了?其他人也都清楚吗?”
张勇并不多言,只是点点头,然后转头对其他人喝到:“准备出发。”
小光早已从肖文通那里得知了张勇的情况。
张勇脸上的疤痕,就是拜龙海生所赐。张勇以前也是在海上讨营生的海盗,他与兄长张雄有一条船十来个人。那时他们兄弟不肯受制于龙海生,龙海生为立威杀一儆百,围袭了他们的船,杀了所有人。张勇在混战中脸上中了一记飞斧后昏死过去,因为看起来血肉模糊,龙海生的手下没有补他一刀,把他跟其他尸体一起扔入大海。龙海生围袭他们是在近海,张勇落水后被海水一激苏醒过来,凭着顽强的求生欲望和高超的水里功夫硬是支撑到海岸附近,被浪潮冲到岸上昏厥过去。
张勇被渔民救起,谎称自己遇了海盗,不敢表露身份。张勇兄弟在镇海本来也算小有名声,因此龙海生才选择拿他们开祭。张勇伤养好后脸上的疤痕让他面目全非,谁也认不出来,便随便编了个名字,先是在港口给人搬卸货物,后来又到船上当了名低级水手。然而时间久了,技艺在身的人总是不免显山露水。张勇所在的船是云记的常包船,有一次航行中突遇风暴,桅杆折断,砸伤了几名水手,一时间船上大乱。眼看颠覆在即,张勇顶着狂风暴雨,在船体巨大颠簸下爬上高高的有可能继续折断的桅杆,将桅杆修复,然后又顶上一名伤重水手的位置协助船长指挥终于度过险情。
事后肖文通将张勇请到云记亲自表示感激,但也对张勇的来历产生了怀疑。那时张勇自称王亮,是临海附近永安的一个普通渔民,觉得在家打渔没有出息,想在东南沿海最繁华的临海混口饭。以张勇当时显示的身手和素质,绝不可能是个普通渔民,肖文通派人去张勇自称的家乡调查,发现查无此人。肖文通却并不揭露,而是赏给张勇大笔银钱,之后派人暗中跟踪调查。张勇悄悄回了趟镇海,把银钱分给自己死去十几个兄弟留下的孤寡老幼,而肖文通也因此确定了张勇的身份,但一直没有说破,直到小光让他找合适的人去挑战龙海生。张勇二话没说便立刻答应,并找来几个可靠帮手。
众水手得到张勇的指令,立刻各自位置上手脚麻利地操作起来。小光换了和众人相似的衣衫以及遮雨斗笠披蓑,与张勇并肩站于雨中船头。
张勇不知道身边这位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是掏钱雇他们的人,跟龙海生也有大仇,而且据肖掌柜所说,是一位绝顶高手,只要他们能找到龙海生,龙海生必死无疑。
他们的船尾随在云记商船后面大约两三里,海上天气好时最多能有十里的视野,但今天的雨使得整个海面水雾茫茫,可见度降了很多。龙海生的人截下商船的时候必然能看到他们的船,会以为他们是另一艘商船,而他们会试图逃跑,把龙海生的人引离主航道,天知道主航道附近有几艘龙海生的船呢。
小光不指望运气那么好能直接撞见飓风号。不过据传龙海生也并不是只在窝里数钱,而是经常游荡在海上,他喜欢别人看见飓风号那个绘有血盆巨口龙头旗帜时,或惊悚战栗、或俯首帖耳的样子。
过了午时,雨渐渐停了,乌云依然厚重,风速比先前缓了,却加了力度。张勇不断地抬头望天,小光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天气会变坏?”这几天在海边,小光听了不少大海上的故事,知道天气在海航中非常关键。
张勇拧着眉头。“大爷,今儿这天还真难说呢。或许风会把云刮开,天气转好;或许风会把云聚起,天气更糟。谁知道呢,老天也不跟咱商量。不过大爷放心,更大的风暴咱们也经过,这天气没什么大危险,就是兄弟们干活稍微吃力些。”
小光理解张勇的意思,风大雨大,对船的操作难度就大。
张勇又说:“大爷一北方人,在风浪里这么自如,小人真是佩服!”
小光笑而不语,其实此次航行和上次坐水师船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日是天蓝海蓝,极目四望,心旷神怡;而今日天上乌云压顶,海面黑浪翻滚,上面的天不知有过高,下面的海不知有多深,虽然脚牢牢地踩在甲板上,心里仍是空荡荡的。大海数百里甚至数千里都没个能停脚的地方,再功力高强的人,不断踏浪而行,也会真气衰竭累死。浪头看着那么高,却是虚的,完全无法借上力道。
自己这算不算冲动行事?小光想起临来之前小秋的叮嘱,心里突然有些忐忑,小秋如果知道,一定会气恼吧。昨日的信里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提起这件事,反正等小秋收到信,已经十数天之后,又何必惹他担心。在东海水师的那天夜里,他突然有所领悟,感觉自己的境界又迈了一小步,能够更好地控制和运用力量。他轻松地挽起巨浪,用大海本身的力量击破巨石,令肖文通震惊。但今日看着满天的浪涛,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那一点所谓的力量,不过是千万头浪花中的一小朵,太微不足道!
也许真的有些冲动了?也许应该找龙海生在岸上的机会?就算今天杀了龙海生,也难保不再出现另一个龙海生,杀一个人,可以暂时打击和瓦解龙海生的飓风帮,但并不意味着能够真正打击海盗。张勇本就是海盗,他为了报仇受雇于自己,若真干掉了龙海生,难保他不会又干回海盗的老本行。小秋说的对,海盗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应该拿出一个有效的方案。自己今日这番举动,回去后小秋一定会抱怨啊。不过不跟海盗干一仗,又怎么能对海盗有真正的了解呢!
小光正胡思乱想,突然张勇沉声喝道:“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连续地聒噪、厚颜无耻地索求之下,血簪的收藏终于有30个了。
还是继续上链接了。
无意中在天涯晃荡,看见有人说正在追《寒秋赋》,热泪满眶。
是哪位亲爱的?露个脸让我亲一口。
有人要拍砖,有些怕,又有些期待。。。
先把锅盖顶好,OK绷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