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撇头,冯姝远远瞧见站在人群中的一个身着棕色服装的少年,少年的脸色之中似乎有些不快,冯姝微微一笑,大概是这稽侯珊见哥哥娶了嘟嘟格心理有些不舒服吧,但毕竟是兄弟,也不好去争抢什么,兄长成亲,做弟弟的也不能不出席,然而,终究是难掩内心的郁闷之意。
开宴席的时候,嘟嘟格和郅支分别来向单于和阏氏敬酒,匈奴使用的是大的陶碗,冯姝虽然酒量尚可,但比起匈奴人来说还是差了不少,握也迷喝完自己一杯,将冯姝的一碗酒拿了过来,道:“阏氏是汉人,不像我们匈奴人酒量好,我替她喝了。”
“单于,这不合礼数,哪有自己女儿出嫁敬酒,做母亲的不喝的。”一旁的大阏氏道。握也迷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将酒碗递给冯姝,冯姝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虽然有些上头但好在她的酒量也还过得去,并没有醉意。
“单于,您看稽侯珊。”坐下来之后,冯姝瞟了一眼稽侯珊,见他正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喝闷酒,冯姝心中一笑,偷偷扯着握也迷的衣襟道。握也迷顺着冯姝所指,朝一角看去,却是稽侯珊,“这小子一个人在哪喝什么闷酒呢?”握也迷不解地道。
“单于,大概是看哥哥娶亲了,自己还没有,所以不痛快吧。”单于一说话惊动了一旁的大阏氏,转头过来正好看见稽侯珊,心理有了思量,道。
“哦?是这样吗?”握也迷不解的朝大阏氏看了看,又低头想了想,转头看了看左侧的冯姝,却见冯姝微微点头,似乎表示赞同,心里也有了定量。
“听说左地贵人的女儿出落的跟花儿似的,单于,您看怎么样?”大阏氏向握也迷道。
握也迷仔细回想着似乎之前见过左地贵人家的姑娘,水灵水灵的,几个孩子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耍过,应该也是有感情的,频频点头,道:“嗯,那娃儿还可以,配得上我们稽侯珊。”
“单于,左地贵人就在这里,您何不趁其机会跟他提亲,赐婚于他们。”大阏氏和善地道。
握也迷朝一旁的冯姝看了一眼,冯姝仍旧是点头,握也迷领会意思,心里定了主意,朝下座正在喝酒的左地贵人道:“左地贵人。”
左地贵人听闻单于叫他,站起身来朝握也迷看着道:“单于。”也不知单于有何吩咐,只听握也迷道:“听说你家女娃长大了,出落的跟花儿似的?”
左地贵人愣了愣,也不知单于此话何意?大脑迅速转动,想着单于甚是疼爱几位阏氏,现在儿子成亲,断不会老子也想去亲,如果不是单于,那他问自己女儿又是为何呢?
“稽侯珊也不小了,哥哥已经成亲了,剩下弟弟也不能拖后腿,你看我们家稽侯珊配你家女儿如何?”握也迷一脸笑意,大哈哈地道。左地贵人这才明白单于之意,赶紧跪谢道:“臣深感荣幸,这是小女之幸啊。”
稽侯珊起初没太注意,这会儿听到跟自己有关不禁站了起来,愣愣看着握也迷,到一时说不出话来。那姑娘虽然谈不上喜欢,但至少也不讨厌,何况过了这么多年,小时候的样子已经发生改变,说不定已经出落成婷婷玉立的美人了。
“稽侯珊,以后左地贵人就是你岳父了,他的女儿就是你的阏氏了。”握也迷笑呵呵的朝自己刚满16岁的儿子道。稽侯珊看着自己的父亲,愣愣地,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孩子,傻了。”大阏氏见稽侯珊一副傻样,笑道。王帐里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息。
一盘盘大羊腿端了进来,刚刚烤好的,热气腾腾,负责伙食的食官端盘子进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一眼瞟见坐在一边的卫律,心理打了个寒颤,她想起昨晚卫律的吩咐,心里咚宕不停,满脸尽是忐忑。她手中的盘子是端给握也迷的。
“记住,明天是最好的机会,握也迷重病,又是他儿子成亲的酒席之上,鱼目混杂,人员众多,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错过了明天,就再没有机会了。”卫律一脸狠戾对跪在地上的食官道。
“不....不,这是死罪。”食官哆哆嗦嗦道。
“你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我们手上,只要你下毒成功,我会立即让你跟家人团聚,后半辈子,你们会有想不尽的荣华富贵,比你在王庭当一个厨子好多了。”萨仁站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萨仁和卫律的话历历在目,食官不敢忘记,她还记得端盘之前,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卫律交给她的一包药粉撒在肉中,顷刻间药粉就被羊肉稀释不见了白色粉末。
当盘子递过来的时候,握也迷一脸微笑,也懒得拿刀去切,直接伸手过来,撕开一块肉就放到嘴里,滋滋有味的嚼了起来,冯姝和大阏氏的食盘也跟着上来了,大家一起倒也吃的开心。
“吃,吃。”也不顾礼数了,匈奴人向来好爽,来了食物便开吃,握也迷满脸油腻,朝座下众人道。大家一一响应,大快朵颐起来。食官忐忑退下,迅速离去,冯姝似乎瞧见食官有些问题,但又不知是什么问题,一时也没放在心上。
宴会到很晚都没结束,握也迷一顿酒肉操劳之后,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好,便朝旁边的大阏氏小声道:“你来主持,我去休息休息。”大阏氏见他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了句:“单于,您没事吧?”
“没事。”握也迷向她摆摆手,而后朝一旁的冯姝小声道:“扶我回去休息。”冯姝本身会医术,见握也迷脸色极为难看,猜出几分,便扶着握也迷朝自己帐内走去。身边众人见单于和阏氏退下了,以为是太晚了单于需要休息,一时也没太注意。一旁的卫律贴黑着脸,望着握也迷离去,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宴会闹腾了一夜终于散了,卫律回到自己的帐内,一名卫士过来小声道:“食官已经处理好了。”
“嗯,记得处理干净点,千万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卫律一脸阴森对卫士道。他说的处理干净恐怕不只是对食官本人,也需还要带上她的家人。卫士答应一声轻轻退了出去。卫律忽然想起萨仁那日的话,又想起握也迷跟他并肩辅佐壶衍堤的日子,杀他护他之心犹如两股激流在自己脑中来回冲撞着,此刻,他也只能轻叹一声,握也迷,对不住了,弟弟一时好色,糊涂,糊涂啊。
他知道,若是握也迷发现他跟萨仁之前有通奸定是不会饶了他,他实在太了解握也迷了,所以对于卫律来说他别无选择。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动手之前,其实早有人已经动手,他做与不做,握也迷都必死无疑。
果然握也迷在第二天早上整个身体都已经开始发紫了,口里艰难的吐出一口气,望着床边的冯姝,道:“去叫巫医过来,把行未央也叫过来。”冯姝吩咐下人去了,不一会儿巫医便入帐内,替握也迷诊断之后,巫医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你直说,本单于还可以活多久?”握也迷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支撑着一口气道。
“原本怀疑先前单于身体不适可能是中毒,依照单于的吩咐正加紧力度配置解药,现在.....”巫医吞吞吐吐,有口难看。
“有话直说。”行未央急不可耐的朝巫医道。
“单于似乎又中了一种毒,两种毒药交替,毒性更强,只怕单于熬不到下个月了。”巫医说着便垂下脸去。
行未央大惊,道:“可否再想想办法?”然而,巫医只是低着头,眼泪流下来,一言不发。握也迷看巫医的样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原本也是有所打算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只是,他唯一想不到的是到底谁要杀他?
看来要杀他的不止一拨人,握也迷忽然感觉时间有些紧迫,朝冯姝道:“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回汉朝去。”冯姝定定看着眼前男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些天她给他吃了不少汤药,在汤药里都参杂了她在王庭不远处的山洞里偷偷炼制的毒药,毒药药性不强很难让人发觉,而且与之前萨仁所下之毒有某些相似之处。
偷偷摸摸在每天无人的时候去郊外的山洞里炼制,一连弄了个把月,才把毒药的成分炼制的和萨仁之前下的毒药一模一样,希望这样能够蒙混过关,到时候嫁祸给萨仁也不急,却没想到竟是有人比自己还急,竟然在单于的宴会上下了猛药,这下子更没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
到底是谁呢?连冯姝都在纳闷,握也迷更是疑惑了,朝一旁的行未央道:“你给我仔细查,这几日来王庭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不管是谁—杀。”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握也迷双眼通红,像是杀红了眼似的,想要把某人置于死地。
“包括之前我让你查的下毒之人,联合这次的,一并查出来,绝不可以放了他们—本单于定要叫他们满族皆灭。”握也迷原本是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出来,但那决绝的脸色,那杀红了的眼,在外人听来,这句话简直让人不寒而栗。行未央知道这件事很重要,答应一声便出去了,巫医留下来继续为握也迷诊治。